還在玩FB、戲X、神X也、明X三缺一那種博奕小遊戲嗎?! 儲值進去贏了錢卻不能拿出來?! 您還在玩那些花了大半天,卻不能換小朋友的遊戲嗎... 這樣你儲值這些博奕遊戲,贏了還有什麼意思??!!! 線上百款遊藝場等你來挑戰【招財貓遊戲城http://www.money5200.com/】
招財貓遊戲城-線上遊戲
百家樂 21點 麻將 麻將遊戲 大老2 鬥地主 博弈 博弈遊戲 slot 拉霸 水果盤 水果盤遊戲 賓果賓果開獎 賓果 賓果賓果 bingo 妞妞 德州撲克 梭哈 暗棋 13支 機械手臂 至尊娛樂城 九州娛樂城 星城 bet365 黃金俱樂部 公博 大發網
2013年11月6日 星期三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侯門嫡女116-120◇首選/推薦【招財貓遊戲城http://www.money5200.com/】
推薦您一個2013年最新.最棒.最有保障且優質的遊戲平台...
【招財貓遊戲城】: http://www.money5200.com/
官方網站加入會員~~24小時的客服為您服務~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如有侵權請告知會盡快刪除~謝謝◇
---------------------------------------------------------------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116孫熙祥的下場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慧安聽了沈峰的話,只是挑了挑眉,事情發展成這般,母親沈清已然不能死而複生,所以就算是孫熙祥能?自己找到更加冠冕堂皇的脫罪理由,慧安也不會對他生出一絲的憐憫之心來。
只是慧安先前和沈峰商量過這個案子,因當年的人證物證早已被孫熙祥銷毀,慧安琢磨著想要給孫熙祥定罪只怕是很難。而且她也不願孫熙祥就這?被處斬,而沈峰的意思卻是孫熙祥進了大牢,便是?造人證物證也要將他定罪處死,一來慰藉沈清在天之靈,再來也避免給慧安再惹麻煩。兩人意見相左,但因慧安堅持,沈峰便也未再多做手腳。只兩人都沒有想到,孫熙祥和杜美珂竟這?不經嚇,慧安只是叫沈景和沈影在開棺時扮冤魂嚇了孫熙祥兩人一下,這兩人竟就垮了心防,就這?招供了。如今當年的案子已被審清,只等三司定案好上報聖聽,卻沒有替孫熙祥兩人瞞下罪名的道理。慧安心中竟有些難受,蹙眉沈著臉不說話。
沈峰見她如此只歎了一口氣,想著叫童氏多勸勸慧安,他將事情說清楚便起了身,道:“那攀枝舅舅要親手處置,安娘就不必再操心了!”
慧安聞聲?頭,正見沈峰眯著眼睛,一臉的陰沈狠辣。當年沈峰被算計致使他受冤離府,背負了半生罵名,他心中豈能無恨,那個叫紅葉的婢女已被杜美珂處理掉,但攀枝卻也是幫凶,只怕沈峰的一腔恨意卻是要盡數算到攀枝的頭上了。先前杜美珂進府,攀枝攀附慧安和杜美珂作對,那時候杜美珂還未曾失寵,慧安原先還當攀枝是個聰明的,己看清了侯府形勢。如今看來非是攀枝聰明,而是她自持手中握有杜美珂的把柄,這才敢有恃無恐。對這種人慧安曆來沒才好感,何況她還曾算計母親沈清,毀母親清白!
沈峰見慧安點頭,便大步而出,只怕是直殺碧水院而去。慧安瞧著他的身影消失,卻是發起愣來。
明日三司便能定案,接著杜美珂和孫熙祥的供狀就會被送進宮由聖上定罪,謀害一品侯,按律當斬!想著這些,想著孫熙祥和杜美珂二人會幹(河蟹)淨利落地一刀子處死,慧安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難受,就這?饒過兩人,她心中到底是意難平。可若是叫秦王隱瞞下孫杜二人的罪行,且不說李雲昶未必會答應,只將來此事被皇帝得知,那便是欺君,再來慧安也不願欠李雲昶的情。
方??見慧安面色不停變幻,正欲勸說兩句,外面便傳來冬兒的聲音,接著門簾被挑開,童氏邁步而入。慧安忙起身迎她,童氏已拉了慧安的手,笑著道:“方才聽你舅舅說孫熙祥和杜美珂都己認罪了,這可是件大喜事,怎的你這孩子瞧著還不高興了?舅母這心裏可是樂著呢。”
慧安聽童氏如此說,便知是沈峰擔心自己叫了童氏來勸,心中感動,面上就露了笑意,嗔怪道:“自是高興,這案子一落,舅母也能放心地扔下安娘回肅城去了,嫂嫂如今肚子裏懷著小侄子,那才是舅母的心尖人兒呢,安娘卻是要被舅母扔到腦後去了。”
童氏聞言由不得?手點了點慧安的小腦袋,這才將她拽入懷中揉弄兩下,道:“你這孩子倒還吃起你嫂子的味兒來了,那就叫方??給你收拾下行李,來日跟著舅舅和舅母到肅城住去。趕巧舅母也能看著你,省的你偷懶,誤了繡嫁衣。”自定親,童氏每日都瞧著慧安繡嫁衣,籌備嫁妝的事她也一手攬了起來,每日方??和趙媽媽都到西跨院去商議一個多時辰,這事便是來日童氏回去肅城也是要一直主持著的。
慧安聽了童氏的話倒還真起的主意,她雖是想好要去柳城找尋那獸醫,但若用這理由卻是不行的。所以她才想到了太後移駕東都的事,因柳城離東都興安只大半日的路程。可若然太後不允她隨行東都,那便只能借著去肅城的由頭離京了。
慧安想著神情便有些發怔,童氏以?她還在?孫熙祥和杜美珂的事難受,便歎息一聲,道:“你這孩子什?都好,就是心思太重。這案子好不容易審清,惡人已然招供,來日受刑赴死也是罪有應得,因果報應。你母親在天之靈一定能得到安慰,偏你就放不下這仇恨,你便是瞧著那孫熙祥和杜美珂兩個受盡苦楚又能如何?你這心裏能高興了?瞧瞧,這些時日人都瘦了兩圈,一張小臉白的!只你這般記恨著,放不下,才是叫你母親難安。那孫熙祥和杜美珂都是畜生一樣混賬東西,就?這?兩個人,值當你整日裏惦記著弄的不得安甯嗎?叫舅母看,一刀子下去,他們得了報應,你也盡了孝道,這以後也該寬寬心好好過日子了。”
童氏見慧安目光閃動著,顯然是聽進了自己的話,這才又道:“若按你的想法,那孫熙祥只要有一口氣在留在京城就是個禍害,早晚得折騰出事兒來,不管怎?說他都是你的生身之父,若有心人想拿捏你,這可是杆再好不過的槍!”
慧安聞聲心中一緊,童氏說的都很有道理。這些時日她雖說大仇得報,但卻一點也不開心。即便報複的當時覺著暢快,過後卻是無盡的哀傷和疲累,仇恨最是折磨人。?了孫熙祥和杜美珂這?兩個畜生而整日不得安甯,確實不值當啊。孫熙祥是她的生身之父,這點永遠也抹不掉。他一日留在世上,一日便會成隱患。便是無人利用他來對付自己,只孫熙祥找上門來她若不管不顧,只怕時日長了就會引來非議。倒不如叫他死個幹淨,自己也能早日清甯。
慧安想著歎了一聲,仰起頭瞧向童氏,目光閃動兩下,終是點頭道:“安娘都聽舅母的。”童氏見她想通了,又聊了兩句便起了身,慧安送她出了榕梨院,瞧著軟轎行遠,這才回屋。方??瞧著慧安面色好了許多,這才笑了起來,秋兒卻在此時進了屋,她卻是從秋蘭院回來的。
她進了屋便回?道:“女婢方才去秋蘭院,馬婆子說孫心慈今兒一天還算老實,只聽到姑娘不允她出府時發了一會子瘋,還摔了兩個花盆,後來便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屋中。馬婆子和王婆子留意了下,孫心慈今日一直心神不屬的,卻總是拿了首飾和衣裳往身上比劃,倒像是在謀劃什?,並未見她如何?杜美珂焦急憂慮的樣子。”秋兒言罷,見慧安和方??這才瞧過來,不由猜測道:“姑娘,難道說孫心慈想著變賣首飾衣裳給杜美珂尋門路?”
若是想著賣首飾,哪裏還有往身上比劃的心思,慧安蹙著眉想了一陣。也實想不出孫心慈這是想做什?,倒是方??突然冷笑一笑,卻道:“姑娘,孫心慈今日求姑娘放她出府,只怕並非想著到劉府?杜美珂求情,而是想著給自己尋出路呢!”
慧安聞言一愣,有些迷茫地瞧著方??,方??這才道:“姑娘只想想上次杜美珂在西跨院挨板子,那孫心慈可是瞧見都能當沒瞧見呢。她可不是什?孝順的,如今她只怕最關心的不是杜美珂的死活,而是自個兒的出路。她便是傻的,這會子也知道杜美珂是難從大牢出來了,那孫熙祥就算能撿回命來也得成白身,姑娘又不可能?她著想,若等著案子了結,她只怕是要光著身子從侯府滾出去,以後想再進官宦人家的大門卻是難了。她這會子只怕是想趁著自己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趕緊攀上一門親事!那劉侍郎府的三少夫人年前剛得了兒子,正是得意,明兒劉府設宴,聽說可還請了不少男客呢。”
慧安聞言當真愣住了,她是真沒想到孫心慈此刻竟還能想著自己的親事,不過慧安細細想想孫心慈的?人,想想她今日拿首飾衣裳比劃的這行?。只怕十之八九是被方??說中了。慧安由不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己是有些隱忍不住,捂著肚手淚花兒就溢出了眼眶。若是杜美珂得知她的寶貝閨女此刻竟?開她的生死不論,正一門心子想著爬男人的床,卻不知她會作何感想。舅母說的是,如孫熙祥和杜美珂這般畜生,只他們自己釀成的禍就夠他們自個兒吃的了,又何需她想著念著,弄得不得開?!
慧安早先還在想著孫心慈該如何處置,這般卻是省了她的算計了。孫心慈這會子去爬床,不管算計上誰,到頭也最多是一頂小轎從小門?進府中,撐死也是賤妾。她一個失了依靠又失了清白的妾,進了府卻是連女主子身邊的奴婢?的妾都不如,人家起碼在府中有著根基,孫心慈卻是什?都沒有的。她這真是上趕著讓人作踐呢,孫心慈若是能想開,將來嫁個老實的莊稼人,將來那人瞧著她曾出身大戶的小姐,沒有不疼著愛著的,日子雖說過的不體面,但她若手中有銀子,卻也能過的舒坦。可孫心慈偏要自甘下賤,去給人做妾,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孫心慈怕是瞧著她那母親做人外室,前十多年也是體面的當家奶奶,這才覺著給人做妾也沒什?難的。只她若真存了這想法,那可是注定要失望的。
慧安想著由不得輕蔑一笑,?眸瞧向秋兒,道:“你去趟秋蘭院,告訴孫心慈,就說我又想了想,那劉三少夫人到底是她的姨娘,我若阻她前往,怕被人非議,故而允她明日出門便是。”
秋兒一愣,不由詫異地道:“姑娘既知道她有圖謀?何還成全她?若是她真攀上什?好人家,將來又使了壞心謀算姑娘,那……”
慧安卻是冷笑,道:“她將來左不過成?人家的小妾,得寵不得寵且不說。只那劉三夫人不過是一個三品官家庶孫的夫人,她那男人連個正輕差事都沒有,明兒請的男客能有多金貴的?我還能怕了她不成。既孫心慈非要去撞那南牆,我又何必死乞白賴的攔著她,倒惹人生厭。”
若是以前,孫心慈欲做此等醜事,慧安還要恐她累及自己的清譽。可如今事情發展成這般,眼見孫熙祥和杜美珂要被定罪,孫心慈現如今雖是還住在鳳陽侯府中,但她姓孫卻不姓沈,她的名聲此刻和慧安是半點也扯不上的。她做下什?醜事,人們只會更加唾棄杜美珂和孫熙祥。對此慧安卻是一點都不擔心,故而此事既然孫心慈要自尋死路,慧安沒有不成全的道理。秋兒聞言一想,不由笑著道:“奴婢這就去。”
言罷她便轉身興沖沖地出了屋子,慧安這才起身,往停放沈清棺?的靈堂而去。
翌日上午,慧安便接到了太後的傳召,她知太後定是已喚李雲昶問過話了,便忙往宮中趕。
仍是柳姑姑迎了慧安進殿,如今真相大白,沈清果真是遭人毒害,太後又怎會不傷心難過。悲從中來便又想起了早逝的先帝,免不了抱著慧安垂了會淚,在慧安的勸慰下才漸漸緩過來,卻拍著慧安的手道:“哀家的意思,那杜美珂也就罷了,孫熙祥終歸是你的父親,眼見又到了萬壽節,不若就饒他一命,流放嶺南吧,這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慧安聞言一愣,接著才心中一喜,忙跪下謝恩。那杜美珂可惡,但她終歸和慧安非親非故,慧安對她的恨卻還沒對孫熙祥來的激烈。孫熙祥是一切禍端的根源,若然他是個值得依靠的,又豈會發生這一幕幕悲劇,慧安本就覺著一刀砍了孫熙祥心意難平,如今太後懿旨饒他一命,一來在外人看來也是她沈慧安仁至義盡,全了孝心,再來流放卻是要活受罪的。
太後見慧安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叫柳姑姑扶起慧安,道:“難?你還想著留在哀家身邊盡盡孝心,只要你不嫌隨駕東都會悶,哀家自是願意你在身邊添些樂氣的。”
慧安聞言目光一亮,忙又跪下謝恩,卻道:“瞧太後說的,陪在太後身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福氣,安娘怎?會嫌悶,太後對安娘的憐惜安娘心裏都明白。”她說著眼眶已有些濕潤。慧安這話卻不是說假,伺候在太後身邊無疑是給自己鍍金,是無上榮光,多少人做夢都沒這福氣呢。太後身邊哪裏會少人伺候,只慧安就從文景心那裏知道文三夫人早先便打算叫文景玉隨侍太後到東都去,只不過卻被太後婉言推辭了,那文景玉可是太後的血親。文景心還說若非她身子下好,只怕文二夫人也有心要爭這份榮光呢。如今太後卻單單應了她,這份愛重卻是叫慧安不敢忘記的。
慧安從宮中回到府裏己是正午,用了午膳慧安便在冬兒的服侍下躺下。正睡的迷糊卻聞外頭響起說話聲,她喚了一聲,冬兒和秋兒便進了屋。
秋兒已打先一步奔至了床邊,?道:“姑娘,孫心慈被劉府的人送回來了!這個不要臉的竟真的是?了爬男人的床這才去的劉府,今兒在劉府的後園子裏,?目睽睽的就見她和鴻?寺卿馬大人家的那個混賬兒子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處。奴婢方才守在秋蘭院還見到了孫心慈,她那脖下竟還被咬出了紅印子,做出這種沒臉事竟還一路笑著進了屋,怎就有這般不要臉皮的,真真和她那娘親一般德行。”
“秋兒!說話沒個把門,沒得辱了姑娘的耳朵!”恰方??進屋瞪了冬兒一眼,這才瞧向慧安。
慧安睡眼惺松地一時還真沒反應過來,半晌才瞧向秋兒,詫異她問道:“你方才說誰?馬鳴遠?”
見秋兒點頭,慧安不由嗤笑。那馬府現在也算風光,馬鳴遠又是嫡子獨孫,慧安還真沒想到孫心慈能勾到馬鳴遠這只大魚,也難怪孫心惹會得意的笑,在她瞧著只怕此刻能攀上馬鳴遠已是極?好運了。只那馬鳴遠是什?德行慧安卻是清楚的很,孫心慈以後的路啊……“馬府可派人來了?”慧安瞧向方??,方??卻是搖頭,答道:“未曾。”
慧安聞言便笑了:“只怕孫心慈想入馬府也沒那?容易呢,乳娘幫我看著她,若是馬府來了人也別多做?難,人允他?走,只是除了孫心慈,屬于侯府的,便是一根繡花針她孫心慈也別想帶著出府!
兩日後,受京中百姓關注的鳳陽女侯被毒害一案最終定案,賢康帝在金?殿上龍?大怒,親自下旨處決孫熙祥的妾室杜氏,因鳳陽侯府小主子?其生父求情,皇帝?全其孝道,特免孫熙祥死罪,革其官位,流放嶺南,其名下財?盡數歸入鳳陽侯府。與沈女侯被害案共同進行的另兩樁介墨案地在平王的主審下落終,李百年、高立本二人均以貪墨罪被判斬首,在審案過程中平王表現了其雷霆和公正的一面,得到了賢康帝的褒獎。
宏德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十數名大臣聯ming上shu請封平王?太(河蟹)zi,帝允。
也是在同日,孫熙祥被押送前往嶺南,慧安當日並未去送行,只叫方??包了一袋子白花花的銀子,當著押送的官兵和?多犯人的面親自交到了孫熙祥的手中,以全“孝道”。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117杜美珂的下場
沈清的案子一結,慧安便安下心來每日守在沈清的靈堂之中。開棺驗屍不比人死下葬,在世人眼中是極?不吉利的一件大凶之事,故而京城之中這會子雖是人人都要拿鳳陽侯府的事議上兩句,感歎半晌,好奇心重的不行,但是沖著這大凶二字,多數人走路卻也都繞著侯府。只沈清終究是冤死,那些平日和侯府走的近的人家卻也免不了到侯府來祭拜,慧安守在靈堂之上,雖是有沈峰一家撐著場面,但到底瞧著人丁單薄,叫人心生唏噓,來探望的夫人小姐們皆免不了拉著慧安哭上一回。
這日慧安正跪在蒲團上將紙錢往火盆中丟,卻聽外頭傳唱小?喊道:“關府二夫人祭奠亡魂,樂起。”隨著這喊聲,悲樂揚起,慧安?頭正見一個身姿微顯富態,著一身素服的夫人進了殿,她身後跟著一個身段還沒長開的小姑娘,也穿著素衣,頭上戴著一朵白絨絹花,正是關府二房的姑娘關禮珍。丫鬟點了三炷香送送給二夫人和關禮珍,二人拜過將香交由丫鬟插在香爐中,慧安便忙跪著回了禮。那二夫人便走了過來,扶起慧安拉著她的手,歎道:“好孩子,快起來,瞧著可是憔悴了不少。這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太過悲痛,能叫冤情得昭,這已是你對母親的一份大孝了,該算一件大好事,該高興才是,沒得哭成這樣還得叫你那母親在那頭瞧著難過。”她說著瞧向慧安身後的方??,道:“是方??的吧???是府中老人,多勸著點,姑娘是個純孝的,但這大冷天的日日跪在地上可是不行。她是孩子不知這其中厲害,??卻不能由著她傷身。”
方??聞言忙福了福身,慧安已忍不住又落了淚,也福身道謝,關二夫人便瞧向關禮珍,關禮珍這才上前扭捏了一下,嘟著嘴道:“你別難過了,哭多了對身子不好,還醜……”慧安知道這關禮珍和顧妤馨交好,上次到侯府赴宴就不待見自己。但瞧她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中也確實帶著幾分關切和同情,映著那還顯嬰兒肥的臉蛋,紅嘟嘟的嘴巴,和有些別扭的神色,倒像個鬧脾氣的孩子,慧安心中便生出些喜愛來,沖著她一笑,道:“多謝妹妹關心。”關禮珍卻撇了撇嘴扭開了頭,倒是二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拉著慧安道:“她是個不懂事的,被我寵壞了,你別理她。你們年紀相差不大,來日你進了府,正該多親近親近。你是個懂事穩妥的,將來有你帶著她,也能叫她學學,早日明白事理,我也能少操點心。”二夫人說著便沖慧安溫和一笑,慧安聽她話語中沒將自己當外人,帶著一股子親昵之意,不由就紅了面頰,忙道不敢。倒是關禮珍瞧她面紅,鼻翼間發出一聲冷哼,?眸瞪了慧安一眼。慧安反倒沖她笑了笑,又眨巴了兩下眼睛,直弄的關禮珍一張臉憋的漲紅,跺著腳卻說不出話來,二夫人瞧著卻是一笑。又拉著慧安交代了兩句,這便帶著關禮珍離開。倒是方??瞧著二人走遠,笑著道:“這二夫人倒是個和善的,將來姑娘入了府起碼有個說話人。”
四日後,七日停靈日滿,沈清落葬,接著慧安又送走了沈峰一家,偌大的鳳陽侯府一下子便冷清了下來。太後是三月中旬離京,如今禮部已在緊鑼密彭的准備著太後移駕東都的各種事宜,慧安的行裝方??和趙媽媽兩人早已在打點。侯府發生這?多的事情,如今慧安又趕著要離開,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那些孫熙祥名下的財?都要一一到官府落檔,被孫熙祥弄的亂七八糟的侯府?業也都需要處置,雖是有劉張兩位老掌櫃替慧安操持著這些店鋪,又有竹名早前買來的人手,但到底還是缺人。加之不少店鋪已嚴重虧空,慧安便索性將那些狀況差的鋪子盡數關了門,准備將鋪子先盤出去,等她有了好主意再重新做生意也是不遲。
侯府中的事卻是很快就進入了正規,慧安將竹名一家也請了回來,她離京卻將方??留在了府中,內院慧安交給方??總管著,有竹名和趙媽媽一起幫襯著,必定是亂不了的。外院,慧安將竹名的男人馬成提了副管家,加之童氏也從肅城送了兩個本分靠得住的管事過來,幫著慧安料理侯府。喬萬全慧安雖不算十分的信不過,但他是個聰明人,如今侯府慧安已坐穩了位置,在這一段時間也展示了手段,壓住了喬萬全,慧安料想他不敢也不會做出什?不規矩的事來。
慧安忙完侯府的事便是最後的走親訪友,在慧安忙著沈清一案時,鼎北王府和永甯伯府聯姻。慧安只叫冬兒給聶霜霜送去了賀禮,永甯伯夫人和聶霜霜也來侯府祭拜過沈清,只是當時靈堂還有客人,慧安也沒能和聶霜霜說上體已話,如今卻是少不了要再往永甯伯去一趟的。拜帖已經送出,只方??卻說一家家跑太過耽擱時間,倒不如在侯府辦個賞花宴,請了幾位小姐來作耍,也算是道別。慧安一聽也覺可行,這便忙著親自寫了帖子往各府去送。其實和慧安相熟的也就那?幾位小姐,倒是不必大操大辦。只秦小雙卻是不適合一道請來的,慧安便叫方??准備了些侯府自作的糕點,當日下午便親自帶著往雲裳齋而去。
雲裳齋在京城最繁華的正德街上,離朝陽樓卻是極近,雲裳齋一共兩層樓,一樓大廳寬敞,有料子也有成衣,二樓多是雅間,供夫人小姐們坐在樓中細細品茶點,慢慢挑選布料花樣。雲裳齋建造的極?精美別致,在正德街上也算惹眼,鳳陽侯府的馬車停下已有小?迎了過來,慧安下了馬車,扶著冬兒的手進了店,掌櫃的便迎了上來,慧安要了一間雅室,只說要做一件鬥篷。鳳陽侯府也算是雲裳齋的老主顧,掌櫃的卻也認識慧安,許是秦小雙先前就給過交代,慧安倒覺著那掌櫃比尋常更熱情幾分,竟親自領了她進了雅室。
慧安才到雅間,還沒吩咐去請秦小雙,外頭就傳來了秦小雙?歌般的笑聲,接著她便進了屋,揮手叫掌櫃下去,親自接過花樣冊子,拉了慧安的手坐在了椅子上,笑道:“我還說這兩日去府上拜訪呢,你倒先到我這裏來了。”秦小雙今日穿著一襲做工精致的銀紅色小襖配著同色燈籠裙,她極?襯這紅色,瞧著真真人比花嬌,慧安見她笑的眉眼彎彎,自有一股風情,不由瞧的一怔,卻道:“幾日不見,怎瞧著姐姐又似漂亮了。”秦小雙見慧安打趣自己,由不得嗔的瞪她一眼,道:“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越長越好看了?倒是你,哎,侯府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本想去瞧瞧你的,只……你也知道我這身份總歸是不合適,怕給你帶了非議,惹麻煩,便也耐著沒到府上去。本還擔心你難受,如今瞧著你這張嘴,卻是我白白替你擔心了。”慧安聞言一笑,握住秦小雙的手,道:“姐姐說的什?話,安娘是真心和姐姐相交,姐姐去瞧我又怎會給我惹麻煩?!以後姐姐再如此說,安娘卻是要生氣的。”秦小雙忙笑著賠了不是。
兩人又聊了一陣,卻聽秦小雙說:“如今你府中也清淨了,眼見著又要跟著太後到東都去,我卻也沒什?好東西送你的。今兒你既要做件鬥篷,又來了我這地界,可不得叫我做個東道。依我看那東都這會子只怕更是暖和,這鬥篷也不選那笨重的料子,我這兒新來的冰絲料子,極是漂亮花色也多,就用這料子做件夾布的鬥篷便成。既來了,索性再做兩套春裳,我瞧著你這臉色可是沒往日好,不若就做兩件紅色的,也趁的人喜慶點……”既秦小雙有這份心,慧安也不和她客氣,笑著道:“秦姐姐這卻是小氣了,不送我金啊玉啊也就罷了,只兩件衣裳就想把我打發了卻是不行。這衣裳上的繡線,卻是要給我用金絲銀線的,不然我可不依!” 秦小雙聞言失笑,連連道:“金絲銀線卻是沒有,不如就在這鬥篷上給你打個碗口大的赤金護心鏡鑲在上頭當裝飾,也顯得我大方不是。”慧安咯咯而笑,拍著手連聲道:“姐姐說話可是要算數,姐姐給打,我便穿的。”
兩人說笑了一陣子,又選了衣裳的花樣用料,秦小雙卻提起韋圓來,“昨兒還到我這裏做了五套春裳,打扮的極?明豔,不住的沖我打聽歐陽府老太太和歐陽夫人的喜好,只怕真是又打上歐陽博士的主意了。這女子真是……豁達啊,這心也變的太快了點。”秦小雙說著由不得搖頭失笑,慧安聞言就愣住了。
慧安先前想著促成韋圓和孫熙祥的好事,一來這對她好處極大,再來也是瞧著韋圓不討厭,若是真要有個繼母,她倒甯願這人是韋圓。只是她沒想到後來銀蓮會主動示好,她又輕易就設計孫熙祥成功,更是一下子扳倒了他,韋圓的這一步棋便落空了。只那日鳳陽侯府設宴,慧安也給韋圓發了帖子,但是韋圓沒有去,慧安先還奇怪,後來還想著韋圓聽了孫熙祥入獄的消息不定會到鳳陽侯府來,沒承想她竟像是消失般,一直再沒出現過。如今慧安聽了秦小雙的話才知,韋圓竟是移情別戀了,竟瞧上了翰林學士歐陽府的歐陽聞。
那歐陽聞風度翩翩,年前結發妻子仇氏又因病去了,歐陽聞卻是連個子嗣都沒留下的,和孫熙祥相比,這歐陽聞卻是樣樣都要高上一籌的。只那歐陽聞如今只有弱冠,卻是比韋圓要年輕的多啊!慧安結舌,半晌才張了張嘴,道:“她是挺叫人……佩服的……”
秦小雙見慧安這般,卻是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打趣道:“你這個不通禮數的,和人家這遼州來的辣妹人相比確實要成真真正正的京城閨秀了。” 慧安這會子才算真正回過勁兒來,由不得一笑,道:“我本來就是行止端莊的淑女!”
她見秦小雙挑眉,自己也笑了,又免不了好奇地問:“韋氏怎會突然又瞧上了歐陽博士呢?說起來前段時日她倒是常往侯府去,她雖是不通禮數,但卻是個真正豪爽的,人單純,也沒什?壞心。我本就覺著若是她做我繼母,卻是埋汰了,如今她能瞧向別人我卻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她那性子終究不合適京城,只在遼州卻能過的自在,我倒不希望她在京城能尋到人家。”
秦小雙聞言笑道:“只你盼著人家不成事,倒還成了好心了。聽說下大雪那日,韋氏和歐陽博士在京郊碰上過,恰那時歐陽博士在亭子中避雪,韋氏過去人家偏將亭子讓了出去,自己冒雪騎馬回了城,只後來在書香樓,韋氏似要買一方硯台,那掌櫃欺她是外地的,拿了?品抵好貨,剛巧又被歐陽博士給撞破。這一來二去的,韋氏便動了心思,這兩日一直纏著,天天往歐陽府跑呢。” 秦小雙說著拈了一塊慧安帶來的糕點吃了一口,這才又道:“那歐陽府是書香世家,門風清貴,且不說韋氏和歐陽博士年歲就不相當,便是年歲合適歐陽府也不會允韋氏那般的……豪爽女子進門,這事韋氏只怕還是白忙活。”
慧安聽了點頭,心中雖有些好笑,但卻對韋氏生出了幾分真正的欣賞之意來。韋圓雖在世人眼中粗野不通禮數了一些,也缺了女子該有的矜持,但是慧安卻覺著她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對愛情更是如此,她雖和離過兩次,但還是敢愛肯愛,對愛情還是抱著最初的那份純真的期待和渴望,敢于追求,敢于付出。 而且韋圓並非傻子,慧安和她接觸期間發現她是個很精明的女子,她不可能不知道別人對她的非議和不恥,但她卻還是故我行事,是真的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她是真的灑脫隨性。對這樣的女子,慧安倒是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幸福。
慧安和秦小雙又聊了幾句,秦小雙卻突然面色一正,說起一件正事來,“我聽說你將侯府好幾處鋪子都盤出去,西坊黑角胡同裏的兩間鋪子也准備賣出去?”
慧安聞言一愣,卻點頭道:“是,姐姐也知道,我是個不擅經營的,如今手中也缺人手。那些鋪子扔著也是可惜,黑角胡同的鋪子雖是大,但不在正街上,家母在世時一年就沒多少進項,如今更是虧的厲害,我就想著幹脆賣出去得了。”
秦小雙聞言點頭,卻道:“我對那鋪子沒心思,是想若你手中現銀多,倒可以考慮件事。” 她見慧安面露認真,這才道:“你定然也聽了,皇上已經重新頒布了複馬令,更是將馬政列?往後咱大輝的國政重務。還從內閣抽調了芶大人任太仆寺卿,專門?了發展養馬,皇上還特增了塗陽,儀真等五牧監也是專管馬政,又要在州郡增設六牧師苑令,這可都是要?來日北征做准備呢。我大輝曆來少馬,這回皇上要在京郊馬場那邊開辟個大官馬場出來,天子六廄也要擴建,皇上還准備在邊郡開設三十六所官用大馬場。民間養馬更是可免賦稅,每戶但凡有馬一匹便可免一人兵役,這往後養馬可成全天下的大趨勢了。只大輝國庫曆來空虛,這些年賦稅非但沒增,反倒是連年減少,前年南邊又剛剛遭了災,皇上卻是不願?興馬政而增加百姓負擔的。這養馬開馬場卻是要用大量銀錢,如今天水、安定、北地三處大馬場,那大好的草場都劃了出來,但朝廷卻沒銀子。”
慧安見秦小雙說的口幹,將茶盞遞給她,她輕啜了一下,這才又道:“關于這銀子的事兒久議不決,最後沒法子,皇上決定這三處馬場朝廷向百官放幹股,叫百官參股。這飼養的官馬雖不算營生,但待朝廷有了銀款,卻是會按幹股付銀,也算是從百官手中買馬。用著朝廷的地,到時候馬場朝廷也會派馬倌,到時候賣馬自是利少,可這利少抵不過馬多啊, 更何況這可是個長久的營生,更是只賺不賠,卻是比銀子爛在手中要強的多。如今這事兒已叫靖北侯錢家攬了下來,只是這?大一塊肉,雖那錢家富可敵國,可也沒有叫錢府獨占的道理,我們王爺便想著要占上一股。我是想著你祖上便養馬,你又是個愛馬的,這事許是你會感興趣,你若是手中有現銀,倒是不妨尋思下這事。”
慧安聞言目光閃亮了起來,經侯府這一鬧騰,她如今手中就現銀多,只上次關元鶴從孫熙祥那處追回來的就有二十多萬兩銀票,這回侯府一整頓,又余出來不少現銀。她本還想著這些銀子放著怪浪費,想慢慢籌謀,多買些良田來,如今聽了秦小雙的話,慧安當即便動了心,問道:“這?好的事,大輝那?多後親國戚,勳貴權臣,皇商富豪的,這還不搶破了頭,我怕……”甯王那是什?身份,人家甯王想要參上一股也是尋常,只她一個孤女,這事怎?著只怕也輪不到鳳陽侯府。
慧安想著,秦小雙已搖頭笑道:“這倒未必,你想想,這事事關重大,那馬是六畜之首,關系軍備國力的。更何況這是?朝廷供養軍馬的大事,要不是朝廷實在沒有法子,也不可能叫下面人參合。這事卻不是什?人皇上都能信得過的,有權有錢的是多,但也得皇上允他們參合此事才行。依我看,你這身份卻是正正合適,更何況你和太公主聽聞也有交情,這事若是再叫太後開了口……還有不成的道理?”
慧安一想還真是這般,越是有權,只怕皇帝越是忌憚,她一個孤女卻是方便。慧安想著便目光一定,瞧向秦小雙,道:“這事我回去再尋思下,謝謝你小雙姐姐。” 秦小雙見她面含感激,只笑了笑,撚起一塊點心來,道:“你府中的這松豆糕子卻比我這樓裏做的好,真真正正的松軟可口,豆香四溢。” 慧安聞言便笑,忙道:“姐姐若是喜歡,回去我叫冬兒去廚上取了方子給姐姐送來便是。”
慧安回到府中,又細細琢磨了下秦小雙說的事,便喚了喬萬全和馬成,並慧安信得過的幾個鋪子管事過來,將方才的事和他們細細討論了一下,最後決定試試,若能參股,便盡量買上幾幹股。慧安叫喬萬全將侯府能挪用的現銀先列出來,理個單子出來。
忙完這事,方??才拿了後日慧安宴客的食單叫慧安定奪。慧安仔細瞧了瞧,笑道:“這乾鮮果品十六碟,倒是齊全的很,糕點酸甜鹹香倒也不錯。只這菜品?鮮魚不若換成蒸鮮魚,一來要宴請的客人多是景心生辰宴都去過,咱們府上的魚?卻是萬比不得鼎北王府的,也不要拿出來叫人?笑大方了。另外,姑娘們也就是用些果酒,吃過兩巡酒後,再上新菜,第一道換成羊蒸卷,第二道還是這金銀豆腐湯,第三道換成雞脆芙蓉湯,其它都好,只這粉湯饅頭勞乳娘交待下廚上,做的小巧玲?一些,也討個好看。” 方??聞言卻笑,道:“姑娘跟著舅夫人學了一段時間管家,這操持家事的能耐卻是長了不少。乳娘這就將換過的食單送去給魏婆子, 姑娘就放心吧。”
這次侯府宴客慧安只請了和她相熟的幾家小姐,人本就不多,只文家姐妹,成國公府汪家姐妹,魯國公府羅家姐妹,再來就是聶霜霜,水輕靈,謝雲芝和殿中侍禦史雲府的二姑娘雲珊瑚,滿打滿算也就一桌人。也不必怎?麻煩著准備,兩日後便到了宴客的日子。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雖是今年的冬季比較長,二月天還下了大雪,但這雪一融,太陽一出來春天就跟著來了,天氣更是一日暖過一日。慧安宴客設在花園中,這日陽光明媚,春光俏麗,侯府的園子中雖不能說?紫嫣紅,但也開了不少花,綠柳映紅別有一番好風光。文家姐妹到時,慧安正陪著汪家姐妹並謝雲芝幾個說話,見方??領著她們過來,忙迎出了九曲橋。“今兒你們姐妹可是來晚了。”慧安說著便上前挽了文景玉的胳膊將她們帶進了亭子,亭子中早已制備了席面,用清一色白瓷官窯蓮花如意碟子擺放著榛子、松子、乾葡萄(莫非是葡萄幹?)、栗子、龍眼、蘋果、橙子、核桃等幹鮮果品。
今日慧安穿著一件粉紫色圓領繡海濱的小襖,襯得肌膚粉嫩嫩,如今笑起來更是眉色飛揚,人比花俏,文景玉瞧了她兩眼,便嘟著嘴道:“安娘可真是越長越出挑了,也難怪太姑姑不稀罕我呢。”文景玉口中的太姑姑指的自是太後她老人家,文景玉那話說的酸溜溜的,慧安聞言心裏咯?一下,自知她是因隨行東都的事心中吃味,慧安忙笑著哄她道:“父母在不遠遊,太後她老人家也是怕礙了你做孝女,也就我這孤苦伶仃的無礙。”
文景玉本來就因這事對慧安起了一絲嫉憤,聽她這般說卻是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笑了下便率先坐下,口中嚷嚷著:“我不管,今兒你可得叫我吃好玩好了,不然人家卻是不依。” “??,玉姐姐這話說的,這若安娘是個男子只怕半邊骨頭都要被她磨酥了,還不什?都依著她。”慧安尚未答話,倒是那邊羅易蝶接了一句,她一句打趣直臊的文景玉漲紅了臉,起身便去追打她。魯國公府本就和鼎北王府走的近,兩人一鬧起來,帶動的?女都笑鬧了起來,一時亭中分外熱鬧。
正鬧著,慧安卻瞧見聶霜霜和雲珊瑚一道在方??的帶領下向這邊而來,她忙出了亭子迎了過去,沖聶霜霜一笑,這才拉了雲珊瑚的手,道:“你還知道回來啊!” 說著已是紅了眼眶,聶霜霜見慧安神情激動,便奇怪地瞧了她和雲珊瑚一眼,打前一步進了亭子。慧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雲珊瑚也是慧安前世的閨閣好友,孫熙祥第一次帶著孫心慈往國子監去,在府門處慧安所說約了雲小姐,指的就是這雲珊瑚。慧安和雲珊瑚的關系雖是沒有文景心那?近,但她也算是慧安難得的閨蜜,和慧安性情頗有些相似。只她前世時嫁到了永州,一去便再未回來,慧安卻是再沒見過她。而慧安重生後,她又去了綿陽外祖家小住,一直都沒在京城。故而算起來,慧安已有七八年沒見過她,這便頗有些不能控制情緒。
鳳陽侯府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雲珊瑚回到京城便聽說了,如今她見慧安紅了眼睛,卻以?她是因這些事情鬧心。她便也跟著紅了眼,握住慧安的手就道:“以前來府上瞧著你那父親倒是人模人樣的,卻不想竟是個道貌岸然的畜生!你要是?他鬧心可是不值當,我都替你不值。”
雖人人都知道孫熙祥是個混賬東西,但到底這是鳳陽侯府的家事,他又是慧安的生父,倒是從沒人在慧安這裏如此直白的罵過孫熙祥,慧安聽聞雲珊瑚的話就有些發怔,半晌才笑了起來。心中只道這丫頭還和前世一般,是個直腸子,潑辣性,不覺拉著她的手,道:“是,是,好珊瑚快別說他了,我都好久沒見你了,今兒你可得多吃我幾杯酒。”說著便和她一起進了亭子。
今日沒有長輩在,大家又都是尋常就總在一處玩鬧的,加之慧安馬上就要離京,這一去少說也要一年半載,說不定等她回來再相聚,到時候大家就都已出嫁?人妻,卻是再不得這般自在了。故而因大家都有心好好玩一場,沒一會便鬧了起來,亭中不時傳出歡聲笑語,酒也吃的多,待席散時羅易蝶和文景心兩個已是吃多了醉了過去。聶霜霜和慧安因是剛訂了親,故而自是免不了成了?女灌酒的對象,兩人都吃的上了頭,倒是沒醉倒。
待散席,慧安送走客人,卻將醉倒的文景心留在了府中,她送鼎北王府的幾個姑娘出去,文景華拉住慧安的手,由不得道:“老太君和嬸嬸若然知道三妹妹醉倒在你這裏,定然要生氣,我們回去就只說三妹妹舍不得你走,非要留在府中過夜和你說體己話,再請老太君示意,若然允了三妹妹在府中過夜,必會派人過來伺候,若然不允拖延一會兒三妹妹也該醒過勁兒來了,回去只說吃多了也是無礙只是三妹妹就得勞安娘你多照顧著了,今兒是我帶著妹妹們過來的,要是叫老太君知道三妹妹吃多了,只怕我也免不了挨罵。”慧安聞言忙應了,叫她放心,文景華和文景玉才登上馬車離開。
慧安回到榕梨院,先去看過文景心,這才回到房中吃了醒酒湯。她躺著眯了會兒,醒來時文景心也剛剛醒來,正在棉兒的伺候下吃醒酒湯,慧安坐在床邊瞧著,待她用過,這才揮退了丫頭,也脫了鞋子爬上床,拉了文景心說起話來:“我瞧著你今日心事重重的,沒吃幾杯果酒竟就醉了,可是你心裏裝著什?事兒?”文景心聞言便紅了面頰,半晌才咬了咬下唇,道:“安娘,我娘最近正琢磨著給我說親呢,我心裏有些害怕。”
慧安心中咯?一下,忙緊了緊文景心的手,急聲問道:“你可知道都瞧的什?人家,可看好定下了?”文景心便搖頭,回道:“沒有定下,我叫棉兒去打聽了,似是有三五家,最後母親只選了兩家,一家是忠義伯家的三公子,一家是督察院劉大人的嫡次子……”
慧安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文景心的話還沒說完,她便急聲打斷。 “那劉鴻是個混人,萬萬不能嫁他!”文景心被慧安嚇了一跳,有些狐疑得瞧著她,慧安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景心你不知道,那劉鴻我見過,真不是個什?好的。”
這事既已說開,文景心便少了那份羞澀,聞言便詫異地道:“聽說劉鴻去年剛中了舉,還是頭甲。人也老實,家中……家中也沒有小妾,就只有一個通房,還是早年就伺候在身邊的大丫頭,?色也是一般。劉大人只位列四品,劉鴻家世一般,雖是嫡子,但卻非長。母親會中意他,也是瞧中了他的人品,你怎說他是個混人?”
文景心說的這些慧安自是知道,文二夫人瞧上這劉鴻不但有文景心說的這些原因,更因?那劉鴻是次子,而劉家嫡長子已生養了四個嫡孫,文景心嫁過去在子嗣上面卻是壓力要小的多。她本就身體弱,文二夫人又只文景心這一個獨女,可謂用心良苦,可……可前世的文景心就是毀在了劉鴻這個混蛋手中,大婚前瞧著老實,誰知婚後卻一房房的妾室往府中?。倒不是這劉鴻是個多好色的,只他是耳根子極軟,又是個憐香惜玉的,但凡個女的掉上兩淚,他便會動?隱之心。那些小妾動動嘴皮子掉掉金豆子,他便被慫恿的沒了主意,這般男人卻是最要不得,只這些慧安卻一時不知怎?和文景心說。
想了會,慧安這才開口道:“我見過這劉鴻兩回,一次是在仙鶴樓,他本是去定雅間給父親賀壽辦酒宴,先是想定松鶴閣,可他那朋友卻說雙喜閣好,勸了兩句他便改了主意,那菜品也是,被小二哄得最後只余下又貴又不實在的。第二次是在香墨樓,這劉鴻去買硯台,也是先看中了一方,被他那朋友一勸最後卻買了另一方,我卻瞧著他後來買的那個不怎樣。”
文景心原以?劉鴻做了什?混賬事叫慧安撞破了,她這才會如此激動。可半響卻聽慧安說了這?尋常的兩件事,文景心從慧安的話中實在聽不出什?不對來,她有些不明白慧安的意思,不明白怎?這樣慧安就覺著劉鴻是個混的了。
慧安見文景心不懂,心裏有些著急,只這話文景心沒過過日子,也沒什?閱曆定是聽不明白的,可文二夫人卻定然明白。故而慧安便拉了文景心的手,瞧著她的眼睛鄭重的囑咐,道:“你回去只挑個時間將我這話原原本本的說給你母親聽便是,過兩日要是你母親棄了這劉公子你就給我捎個信兒。”文景心聽慧安那話中的意思,竟似確定了母親會放棄劉家這門親一般,她心中納悶,卻也是點了點頭。慧安這才拉著她又開解了一番,可她總瞧著文景心還藏著什?心事兒一般,只問她,她卻裝不知。慧安見她不願說,便也未再多做探究。
過了兩日,文景心果然又叫棉兒到侯府一趟,卻是她將那話帶給了文二夫人,文二夫人不知又怎?試探了那劉鴻一番,後來卻是再也沒和文景心提起過劉府的事。慧安知道文二夫人這是打消了將文景心嫁劉鴻的心思,這才放下心來。
而日子也到了三月中旬,離太後離京就剩下七日。馬府也終于來了人,用一頂青帷小轎將孫心慈從角門?進了府。大輝建朝時,因以戰亂多年,本就人口不多, 故而朝廷對罪臣家眷的處罰一直較?寬松,罪臣女眷情節嚴重的,其家人才會受到株連。一般判刑皆比官員輕上許多,或罰款,或?民,重的才會將女眷流放,或充做苦役和官奴,直到抄斬。如孫熙祥這樣,孫心慈卻是沒有受到重罰的,她只是從官宦之女變成了庶民而已。孫心慈到底還有姿色在,馬鳴遠只怕對她還有新鮮勁兒,之前馬府遲遲不接她過府,可能是怕惹來麻煩,如今沈清一案也算漸漸平靜下去,接她過府卻也在情理之中。
慧安早已交待,侯府的東西一樣也不叫她帶走。孫心慈身邊原先伺候的丫頭婆子更是早已被慧安發賣,她走時那秋蘭院的東西愣是一樣也沒能帶走,自免不了哭鬧了一場,但是如今她無依無靠,哭鬧又不濟事,她也只能懷著不甘的心上了小轎。
慧安原想著這下什?事都忙罷了,便只等著離京就好了,誰知在離京前又出了一茬子事兒。
這日她正拿著方??理出來的行李單子看有沒有漏帶的東西,冬兒卻快步進來,?道:“姑娘,今兒奴婢在街上恍惚瞧見了一人,就覺著那身影頗像杜美珂,只奴婢追過去那人卻是沒了影子。”方??聞言一愣,道:“定然是你瞧差了,那杜美珂如今正在刑部大牢裏關著等著問斬呢,怎?可能在大街上瞎晃悠。”冬兒卻還是一臉糾結,半晌才道:“許是看差了吧……”
慧安卻蹙了蹙眉,只因冬兒的眼力一向極好,瞧她那神情,卻似真見著了杜美珂一般。慧安雖當時沒說話,事後卻越想越心疑,就喚了沈景和沈影,叫二人想法子去確定一下杜美珂是否還在牢中。
誰知翌日慧安得到的消息卻是,牢中確實還有一個杜美珂,但那卻是另外的一個死囚替身,真正的杜美珂竟是早已在兩日前就叫人掉包離開了刑部大牢。而那救出杜美珂的卻是杜尚書府的孫管家!
慧安聽了這話險些以?自己身在夢中,半晌才找到神思。上次杜美珂借東姜人的手欲謀害慧安時,慧安便知那孫管家對杜美珂極?中心,如今他竟買通獄差辦下這等殺頭之事,想來對杜美珂只怕不光是忠心二字。
慧安一點也不懷疑是杜尚書或杜夫人指使那孫管家去做的此事,只因這偷換死囚的事罪名太大了,杜廖和杜夫人不會這?蠢。可即便這樣,只怕這事一經揭開杜廖也難逃罪責,那孫管事怎?著都是他府中下人啊!
方??聽了這事,也是吃驚地捂了嘴,半晌才結舌道:“這……這也太大膽了吧。”沈景便道:“其實這兩年刑部也發生過偷換死囚犯的事,只要做的隱秘,那大牢裏的秘事多了去了。”
方??由不得又感歎了半晌,這才道:“姑娘,既這事咱們知道的,便捅出去,抓了杜美珂回來,這回不光杜美珂的命不保,還能順帶叫杜廖也吃上一壺!”
慧安聞言卻沒有說話,她總覺這事蹊?,便是杜美珂真被偷換了出來,也沒有在街上走而又偏巧叫冬兒遇到的道理。這事倒像是誰早先就設計好,要引她入套的!刑部大牢偷換死囚的事,沒有上頭的首肯,那些小牢頭卻是沒有這?大膽子的。而刑部尚書是太子的人……慧安想著這些,不由抿了抿唇,卻道:“沈影,你二人先私下找尋杜美珂的藏身之處。別的什?也不用做,這事牽扯太大,我們先靜觀其變。我總覺著這事不簡單,像是誰刻意設計好的,把我們侯府當槍使,再瞧瞧吧,不定這事少了我們的攙和,也能被攪起來呢。”
此事慧安撂下,每日該做什?照樣做什?,一副只等跟隨太後出京的模樣。果然,三日後,杜美珂和杜府管家孫一順在曆城被官府發現了蹤?,兩人拒不受捕,被萬箭穿心而死!
屍體被運送回京,掀起了大輝又一樁滔天大案!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118兩年
宏德十一年,二月,位于煙雨江南的柳城已春暖花開,別樣旖旎。
江南的雨水總是淅淅瀝瀝數日不幹淨,一場小雨纏纏繞繞地下了十多天,如今好不容易才算停下。陽光照在清晨的小巷中,巷子兩邊牆上的青磚被洗的發亮,小巷的青石板路一眼望去明堂堂的發著光,巷子尾一處人家,矮牆處從院子裏斜出一支茶花來,青磚紅花,綠葉藏嬌,尤?醒目。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入巷子,在巷子中停下,車門被推開,從裏頭跳下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小媳婦來。她長相俏麗,梳著十字髻,烏黑的頭發上插著兩支雲蘭玉?。耳朵上戴著一對翡翠耳?,一身藕荷色繡素蘭的襦裳,腰間打著橘色的如意結。這小媳婦面色白皙,一雙青蔥十指似從沒幹過活計一般白嫩嫩的,叫人一瞧就覺這定然是哪家的少奶奶,只這奶奶怎身邊也不跟著伺候的小丫頭,卻是叫人奇怪。
小媳婦下了馬車,探頭瞧了瞧前頭那戶門板半開的人家,這才轉了身,?起手,笑著沖車中道:“姑娘,劉老伯指定又出門看診去了,給姑娘留著門呢。”
說話間一個身姿修長,身段窈窕的姑娘從馬車中彎腰而出。一只布滿纏枝梅的煙柳色繡鞋先探出馬車,接著那水紅色遍繡銀紅海棠的八幅燈籠裙在空中一蕩,那姑娘便身姿輕盈地站在了車旁。她身上披著的柔粉色綠萼梅刺繡壓邊杭綢披風被輕風卷的一揚,越發顯得那身姿妖?動人,盈盈一握的柳腰楚楚曼妙。女子這通身的紅色,倒如那綠葉間雪藏的紅花,叫這清晨的小巷一下子生動了起來。這姑娘瞧著不過十五六,生的極?美豔。一張芙蓉面,鼻骨略高,眼窩似較之尋常人要深上一些,一雙明眸瞳孔?色略顯淺淡,眼波流轉間卻是自帶一番?媚風情。襯著她那明媚的五官,粉嫩如透明般的肌膚,當真是人若朝霞,絢麗驚鴻。
這姑娘下了馬車,也瞧向巷深處的小門,見那門板開著一條小縫,不由點了點頭,笑著道:“這俗語說酒香不怕巷子深,老伯這也算是藝高不怕藏得深了。”她這一笑,明媚如同陽光,雖是不帶一絲誘惑的本意卻是迷人心魂,水樣的清澈雙眸宛如璀璨的明珠,叫人瞧的直移不開眼。
這女子卻正是宏德九年隨太後移駕東都的鳳陽侯府女主子沈慧安,當年她處理完侯府瑣事,眼見著就已經到了太後出京的日子。
恰京城又因杜美珂逃獄之事掀起了軒然大波,而鳳陽侯府早先便因沈峰一家的重新歸宗、杜美珂母女鬧出的種種醜聞、慧安和關府的定親,沈清冤案的掀出而成了京城?人的言論焦點,後又因孫熙祥和杜美珂的服罪而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慧安在杜美珂逃獄一事攪起軒然大波時恰好跟隨太後離開京城,這卻是正好避開了各種探究和算計的目光,叫自己置身事外了。
在慧安看來,那杜尚書府的管家孫一順不過是個下人,便是再體面那也只局限在尚書府中,可他竟有能耐將杜美珂從死牢中偷換出來,這分明一早便是被人設計好的。而後來這事恰好又被鳳陽侯府得知,這也是有心人安排,欲將鳳陽侯府扯進朝堂的渾水中!當時慧安若非剛巧隨著太後離開了京城,誰能預料還有多少算計在後面等著她!
孫熙祥剛剛被流放,算計緊跟著而來,彼時慧安才知道在沈清過世後的數年中,孫熙祥雖是霸著侯府當家人的位置,但對她卻也並非全無好處。起碼有他站在前頭,那些別有居心的人就不會將年幼的她算計在心。孫熙祥雖沒有慈父之心,但到底他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一種保障,若不然,她可能根本活不到成年。
想著這些,慧安對孫熙祥的恨倒是稍減了一些,只是這恨意的消散也可能是隨著時間的過去,隨著孫熙祥的離世而消散的。是的,孫熙祥死了!死在了前往嶺南的路上,死于一場尋常的風寒,也死于慧安所贈的那一包銀子。
慧安當年臨到孫熙祥出行卻叫方??送了那一包銀子,倒不是完全起的壞心,畢竟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慧安心中雖恨雖厭,但也存了一絲隱約的悲憫。她叫方??送那包銀子,全賴孫熙祥能不能想的開,會不會利用了。那銀子若然孫熙祥懂得如何使用,想的通透,他便該在一早就主動拿出來賄賂了押送的官差,這樣起碼能叫他在流放途中過的好受一些,到了嶺南那些官差也會瞧在他識時務的份上替他多少安排一二。可若他想不開,還是誤在一個貪念上,那這一包銀子便是燙手的禍根!事實證明,孫熙祥到死都沒有悔悟。慧安得到的回報,許是孫熙祥知道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那?多白花花的銀子,故而流放的一路上他將那一包銀子守得死死的,連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可那隨從一道流放嶺南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亡命徒,而那些押送的官差更個個不是吃素的,這袋銀子孫熙祥怎?可能守得住,官差只按耐著性子見孫熙祥只拿出兩錠來打發他們,這便起了厭惡之心。因?在他們看來,這包銀子本就該是他們的,孫熙祥這樣死死護著如同搶了他們的銀子,這一路他們豈能不往死裏整他。孫熙祥就這樣,沒走到肅州便已被折磨的皮包骨頭,一場春雨便染了風寒,那些官差休說是給他吃藥了,便是一口熱水也不給他喝,彼時他再拿出銀子卻是不能了。帶著病趕了兩日的路,當夜他便一病不起,燒的丟了命。
當時慧安聽到這個信兒時,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孫熙祥雖不是死在她手,但卻禍起她送的那袋銀子,他的死慧安雖是覺得可悲,但卻不曾後悔半分。這一切都是孫熙祥咎由自取,更何況當年母親沈清被孫熙祥毒害,而且他還確實起了毀她清白,謀害她這個女兒性命的歹心,慧安對仇人曆來沒有多少悲憫之心。
只是沒了孫熙祥,慧安一個孤女守著偌大的鳳陽侯府,這便如錦衣夜行,便若孩提手抱金元寶立于鬧市,任誰瞧見都會動那哄搶算計之心。
雖有沈峰一家在,但到底他們不在京城,而她雖已和關元鶴主定親,但未曾成婚之前卻仍舊是隨時都能斷了牽扯的兩家人。所以說當年也全賴太後?慧安提供了一個堅固的港灣,這才叫她得以守住了侯府,也得以越過越好。太後只怕也是因這些原因才推拒了文景玉這樣的嫡親血脈,卻獨獨恩賜她隨行東都的。
而這兩年來,慧安按著當年的思謀尋到了擅治馬病的劉老伯,每每離開東都到柳城來跟著劉老伯學習醫馬技藝,太後也從未多做過問,對她甚?包容。
便在上個月,慧安在東都皇宮中舉行了及笄禮,太後更是請了東都兩個世家呂家和王家的兩位老太君進宮觀禮,又親自給她插了?。太後這兩年對她的疼愛,和太後賞下的這份體面,叫慧安心中充滿了感動。只太後她老人家身份貴重,慧安便是有心卻也無力回報萬一。故而她除了對太後更加用心之外,也在心中暗自發誓,一定不叫太後失望,定要活的出息,將來但凡鼎北王府能用得著她的地方,定要竭力以報。
這些略過不提,但說現下慧安推開劉老伯家的門板,瞧著樸素的小院,心中便升起一陣不舍來。這怕是她最後一次到這裏來了,年前京城關府便送來了信兒,慧安和關元鶴的婚期已定,正定在今年的六月十五。童氏早在婚期一定便進了京,坐鎮鳳陽侯府只?給慧安准備嫁妝,料理瑣事,如今才二月初,童氏已往東都送了幾次信兒,連連催著慧安回京。慧安雖留戀柳城的質樸清淨,悠閑自在,但到底抵不住童氏的連番催促,已回信兒說擇日便?程,而這次卻是要和劉老伯辭別來了。
想到這些慧安瞧著小院的面上不免就帶上了幾分不舍和傷感來,夏兒在一旁瞧著不由勸她道:“柳城離東都這般近,關府在東都又有別院,將來姑娘少不得要往東都來。想到柳城也就半天的功夫,定然是有機會的。”
慧安聞言點頭,這才邁步進了院子,劉老伯這院子不大,他老伴兒早逝,三個兒子又各自成了家。劉老伯不願意往兒子家去,便自己還住在這老院子中,院子只四間瓦房,正房兩間是起居室,而院子東邊西邊各建著一幢瓦房,西邊的做了?房,東面卻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儲物房。門虛掩著,從外頭能瞧見堆放在牆角的一些水桶、扁擔、鐵鍬之類的東西。
慧安徑直走過去,推開門瞧了瞧,便料理起裏面散亂的藥材來。夏兒在一邊搭了把手,還沒收拾齊整,便聞院子外傳來一聲吆喝:“可是老劉頭的家?救命啊!俺家的馬不知咋的了,快給俺看看吧。”那是個老漢的聲音,語調中帶著焦急,慧安聞言忙快步而出,卻見一個兩?斑白的老頭牽著匹毛色摻雜,體格矮小的成年馬正站在院子裏沖正房張望。見慧安和夏兒相繼而出,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大爺,你這馬怎?了,我來看看。”慧安說著已行了過去,唇邊帶著溫和的笑意。那老漢這才驚醒過來,狐疑的瞧了慧安兩眼,嘟囔一聲:“莫不是狐仙兒……”他那一聲雖是不大,但慧安和夏兒卻也是聽到了的,慧安見夏兒欲言,瞧了她一眼,這才沖老漢笑道:“大爺,這大白天的哪裏來的狐仙兒,我長這?大可還沒瞧見過狐仙兒長什?樣兒呢,也叫我瞧瞧?”
夏兒見慧安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瞧著慧安那一張因笑意而更顯明媚的臉,由不得暗念一聲,也難怪這老漢會作此想法。這小破屋中,偏就出來自己姑娘這?個穿戴和長相皆不凡的,不亂想才是奇怪。
慧安一言,那老漢才覺失了嘴,瞧著慧安忙做一笑,接著又詫異地瞧瞧了,道:“姑娘,這可是獸醫劉老漢的家?”
劉老伯名喚劉三德,卻是這柳城方圓數百裏醫治六畜的一把好手,他雖是沒有坐診的醫鋪,但尋常多有慕名過來尋他過去給家中生病的畜生瞧病的。當年慧安到柳城來尋人,還真就沒費多大工夫。
這兩年慧安跟著劉老伯學習醫治馬病,也時常碰到有人領著病畜來看診的,故而這老漢牽著馬過來,那劉老伯又恰巧不在,慧安便直接迎了過來。
她聽聞老漢的話卻是未答,只仔細瞧了瞧那牽著的那匹病馬。那馬瞧著確實不好,精神沈郁,怏怏地高昂著頭,似不能站立,兩只前蹄伸向前方,兩只後肢伸入腹下呈蹲坐姿勢。慧安瞧了兩眼,便回身抽出夏兒腰間別著的馬鞭,對著那馬使勁抽了一鞭子。卻見那馬行動極其困難,步樣緊張,肌肉震顫。
她這一鞭子下去倒是把那老漢給嚇了一跳,愣過之後當即就黑了臉,上前一步擋在身前,將那馬死死護在身後,兩目眼瞪著盯向慧安,憤怒著道:“你這丫頭怎?回事!這馬可是我老漢的命,若然馬有什?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慧安卻是只作不見,笑著道:“大爺,您這馬是得了急性蹄葉炎,還有些輕微的傷料,沒啥大事。”老漢聞言一愣,接著才狐疑地瞧著慧安,一臉不相信的道:“小丫頭?我老漢,你能會瞧馬病?”
“大爺,我是劉老伯收的徒弟,自然會瞧馬病。您這馬只需放放血,我給它弄兩日藥,回去喂了就無事了。”慧安說著便吩咐夏兒去取她的醫箱。
片刻,夏兒將小紅木箱子打開,取了薄片刀出來,那老伯卻是死活不叫慧安接近他的馬。慧安也不多言,只沖夏兒道:“取一錠金子來。”待夏兒從荷包中摸出一塊小金餅子來,慧安接過笑著沖那老漢道:“大爺,這馬我給您醫了,若然醫好了我分文不取,若是醫壞了,這金餅子便算賠償,您瞧如何?”
老漢這輩子還真沒見過金餅子,聞言盯著慧安手中的金子瞧了又瞧,心裏盤算了起來。大輝的馬比較稀缺,故而賣的也貴,一匹老馬尚且能賣到三四十兩銀子,他的這匹馬雖不是老馬,但體格和毛色都不好,買著卻也是花了五十八兩銀子。而這金餅子瞧怎?也有十兩的樣子,能換八十兩白銀,這八十兩白銀卻是能買一匹毛色好許多的馬了。老漢想著這生意是只賺不虧,這才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慧安點頭,老漢這才讓開,慧安便取了根長約兩指的銀針對著馬兒的天門、伏兔二穴分別紮了兩針,那馬兒便腿一軟躺倒在了地上,慧安笑著瞧了眼一臉緊張的老漢,道:“這馬這兩日是不是食欲明顯減少,還呼吸變快,精神不濟?”
老漢見慧安說對,不由心中微定,點了點頭,道:“這畜生是我全家的命根子,買它回來俺還欠了一身的債,自打買回來就沒敢叫它幹重活,整日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卻還是生了病,這兩日啥都不願吃,急的俺這嘴都生了瘡。”
慧安聞言一笑,卻道:“大爺家中幾個兒子啊?”
老漢聽慧安這般問,便會心一笑,道:“就一個獨子,是俺老鄭家的命根子啊。今年剛二十四,還沒能說上媳婦呢!這不,朝廷對北邊用兵呢,要服兵役,只俺老鄭家主就這?一根獨苗,便是砸鍋賣鐵也不能叫他去啊。這就咬了咬牙,東拼西湊地買了這匹馬回來,這可是俺們村頭一匹!自打俺家買了這馬,村裏頭的姑娘都活絡了,見天的往俺們家門口晃呢,那媒婆只差沒將俺家的門檻兒給踏折了呢。“夏兒聞言便笑了,捂著嘴道:“那大爺你娶著兒媳婦沒啊?”
慧安見兩人聊了起來,老漢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兒子多受歡迎,不由也跟著笑了。大輝本就缺馬,因和北胡開戰,這兩年軍馬就更是緊張。朝廷頒了複馬令,百姓之家凡是養有一匹馬的便能免一個壯丁的兵役,這老漢家的兒子如今不用再征兵上戰場,村裏的姑娘們自是趕著要嫁進門的。
老漢那邊說著,慧安已是用那薄刀片敲打了兩下馬蹄,馬兒吃疼低鳴了一聲,老漢立馬便瞧了過來。慧安便道:“沒事,大爺摸摸它的蹄子熱的很,這是疼痛腫脹的。”
慧安說著便用刀刃將馬蹄劃開了道口子,登時血便流了出來,那老漢一驚,慧安卻道:“放血瀉了熱才好的快,大爺放心吧,您這馬放了血只會越長越精神。”她言罷沖夏兒道:“去取些棉布來,再端一盤子冷水來。”
夏兒應聲而去,慧安便又沖老漢道:“大爺,您這馬是照料的太好了,養出來的病。這喂馬只喂精料卻是不行,不僅浪費,而且容易生這蹄葉炎,而且您總不叫它幹活,它活動不開,使役太少,這也容易生蹄葉炎。還有這馬要經常修蹄才好,修蹄很簡單的,瞧,就這樣……”
慧安說著已快速地給那馬修了四蹄,老漢本見那血沿著馬蹄不停往外淌,心中揪的老緊,如今瞧著那馬果真精神的不少便信了慧安,忙認真瞧著不時問上兩句。慧安修罷四蹄夏兒也端著冷水回來,慧安接過棉布侵了冷水將馬的四蹄包好。這才起身,又沖老漢道:“大爺若是嫌修蹄麻煩,不若去安個鐵掌,花不了幾個錢兒的。”
夏兒將慧安扶起了身,忙又打了溫水過來,慧安淨了手,這才道:“你這馬還有些傷料,不嚴重,等下我再給它紮兩針,回去少喂食,兩日就好了。另外,這蹄葉炎還得用些藥,不麻煩,我說大爺記下便好。來日它再這般,大爺就不必再跑這一趟了。”
那老漢見馬兒竟已掙紮著要站起來,瞧著兩眼也有神了不少,忙沖慧安點頭,慧安這才緩聲說道:“這方子是,紅花、當歸、枳殼、厚樸、陳皮、神曲、山楂、麥芽、桔梗、黃藥子、白藥子、甘草各六錢,熬了,若是它的蹄子熱得很,便一日灌上三次,若是精神尚好,用這湯藥浸了棉布給包住蹄子便能見效。”
老漢連連點頭,正說話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穿布衣瞧著六十來歲的老伯,卻是慧安的師傅劉老伯回來了,而他身後卻還跟著一人,那人穿著件寶藍色領口繡海水瑞獸紋的束腰長儒袍,腰系一條松香色彈墨嵌玉腰帶,帶著金玉?空冠,一雙桃花眼瞧見慧安便笑成了彎月狀,卻是錢若卿。
慧安瞧見他竟跟在劉老漢身後,由不得詫異地挑了挑眉,道:“你怎?在這裏?”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119破繭成蝶
慧安瞧見錢若卿由不得詫異地挑起了眉,錢若卿卻是將一雙桃花眼笑的開了花,瞧著慧安眨巴了兩下眼睛,道:“我怎?就不能在這裏?這柳城可真真是好地方,安安,你可不厚道啊,這?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偏叫你說成是窮山溝的小鎮子,虧的我實心眼子還信了你的話!” 錢若卿說著面上已帶了委屈,用他美麗無雙的桃花眼嗔惱地瞪了慧安一眼,波光流轉,端的是媚眼如絲,襯著他眉心那顆紅痣丫丫的,叫人瞧的直歎息。這?一雙眼,這?一張臉怎就生在了男人身上!
夏兒見那鄭老漢和劉老伯瞧的都直了眼,由不得掩著嘴悶聲笑了兩聲。錢若卿便瞪向夏兒,沈著臉吼道:“再笑!再笑爺就叫你男人天天清馬糞去!”夏兒卻是揚唇,脆聲聲的接口道:“那敢情好啊,夏兒先謝謝爺了。”
那年秦小雙給慧安提了朝廷賣馬場幹股的事情後,慧安便抱著試試的態度活動了起來,沒承想還真參上了股,這事竟還真叫她做成了。這馬場的幹股本就是錢家占了大份,總領著這差事。錢若卿又是個愛馬的,這事自是一手攪了下來,故而這兩年來因養馬之事,慧安和錢若卿也算熟識了起來。
錢若卿身邊有四個長隨:錢金、錢銀、錢元和錢寶,這兩年春夏秋冬四個年紀也不小了,慧安早籌謀著她們四個的親事,因錢若卿和慧安越來越熟,夏兒幾個和他的長隨自是也常常一處,這一來二去的,倒是叫夏兒和錢寶看對了眼,年前慧安和錢若卿才吃了兩人的喜酒,?兩人主了婚。夏兒是個有主意的,人又長的俏,嫁了人自是將錢寶拿捏的死死的,只錢寶最近卻學會了藏私房銀子買酒喝,?這事兩人吵了一架。
錢若卿自是也知道此事,如今聽夏兒這般說,由不得氣結,當即便瞧向慧安,耷拉著嘴,道:“你瞧瞧你這丫頭,尖牙利齒的!你們就瞧著我們主仆良善好欺吧。”他那語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幽恕,一個大男人偏就故作女兒態,卻因他長的人高馬大,又聲音渾厚倒也不叫人覺著別扭,反倒生出幾分喜態來,慧安瞧著也是一笑,只瞪了他一眼。便迎了兩步,沖劉老伯福了福身。
慧安來學醫兩年,劉老伯這卻是第一歡見她穿的這般華麗富貴,由不得多瞧了兩眼,這才點了點頭,眸中卻帶著孤疑。
大夫本就是伺候人的營生,雖是在民間地位相對高點,但在貴族眼中卻是奴才的行當,是被人瞧不起的。更何況獸醫還是伺候畜生的,幹的都是又髒又惡心的活,想想就叫人不恥。在大夫中,醫治人的大夫卻是也要瞧不起獸醫的。在國子監,那些貴族小姐們皆遠遠的避開醫學科,只送府中的丫鬟前往學醫,若要叫她們知曉慧安來學獸醫,只怕大牙都能笑掉。
慧安倒不是怕被人恥笑,只是她今世名聲剛剛好些,有了自己的交友圈子,她不想再叫自己立馬被再次隔絕出貴女圈子,交際再次受到影響。更何況,人人都知她是隨侍在太後身邊伺候的,若叫人知道她這兩年常常溜出行宮,帶著丫頭到這柳城來,不定要被編排出什?混話來,對慧安的名聲也是無利。故而慧安雖是來此學醫兩年,但每次來都穿戴樸素,更刻意避開人群戴著惟帽,隱瞞身份。
也因?這個劉老伯雖是知道慧安的身份但是卻也從未見過她如此打扮過.今兒慧安是最後一次來,這才穿戴了尋常的衣飾,倒是叫劉老伯覺著奇怪了。
慧安見劉老伯瞧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狐疑,面上便多了幾分不舍,接著才忙笑著道:“師父,這大爺的馬得了蹄葉炎,我已經給放了血,師父要不要瞧瞧徒兒的手法,指正一二?”
劉老伯卻只瞟了眼那馬,道:“你已經能出師了,這蹄葉炎是小毛病沒啥可指正的。”
那鄭老漢聽了便徹底放下心來,不是他不信慧安,實在是這?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瞧著便沒法兒叫人相信她會治馬病,即便那馬己已好了許多,可鄭老漢這心裏還真沒完全放下來。這下聽了劉老伯的話,他才高興的笑著沖慧安道了謝,又問起診金的事兒。
慧安便笑著道:“不必了,方才己經說好,若是治好我也分文不取的。大爺,您這馬己經無礙了,可以牽回去了。”
鄭老漢聞言忙笑著謝過慧安,又謝了劉老伯,這才牽著馬往外走,臨了卻又瞧了錢若卿一眼,嘟囔一句:“真真一個賽一個的像那戲本裏的孤仙兒,老頭今兒算是開眼了……”
錢若卿聞言一愣,接著那臉便黑了,夏兒已是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這狐仙兒說的好聽了是仙,說的難聽了那可不就是狐狸精嘛?說女子像狐狸精卻還好些,起碼說明人家長得媚啊,可這話用來說男人……慧安也由不得笑出了聲,見錢若卿怒目瞧來,這才收斂了笑意,忙問道“你不是往北疆送馬去了嗎?怎?跑到我這裏來了!”
錢若卿聞言這才肅正了面色,沈聲道:“咱們的馬生病了。”
慧安見他面色沈重,由不得心中喀?一下,面色也凝重了。
大輝極?缺馬,究其原因卻是大輝沒能占據北方草場,一直就沒能一統北方,占據北邊草場控制權的緣故。大輝的戰馬主要有三處來源,一是胡馬,先前未和北胡開戰時尤且有不少走私商販垂涎高額利潤,冒著殺頭的危險向大輝提供戰馬,但自從去年關元鶴平了東姜皇室余孽,朝廷便徹底將征伐北胡列入了日程,又和北胡打了幾場大大小小的戰之後,北胡便對馬匹控制的極嚴,這條線卻是基本等同斷掉了。而大輝的另外兩條戰馬來源,一是西藩河曲馬,再來便是地方馬場飼養的軍甩戰馬,可那河曲馬屬于高原馬,在平原上存活率本就極底,而地方草場更是有限的很,所養馬匹也是極少。北方草場有限,又有北胡虎視眈眈,缺乏足夠的安全,朝廷便將目光盯向了南方,宏德九年朝廷便在明郡、柳州府兩處劃了兩塊大官馬場,農田荒避下來,辟?牧場,開始飼養軍馬。
可南方的氣候卻是不適合養馬的,朝廷先在這兩處牧場各放進去一千匹馬,誰知沒三個月便陸續死了兩三百,朝廷以?是氣候緣由,險些就要放棄在南邊養馬的設想。慧安卻偏不信這邪,一門心思都撲到了柳州府的馬場上。這兩年來她真正在行宮呆的時日卻是極少,多數時候不是在馬場,便是在劉老伯這裏。
她在馬場一發現問題,這便前來請教劉老伯,得了指點,瞧了醫書,琢磨後再往馬場去醫治。有時候遇到那實在難醫的病症,便請了劉老伯到馬場去,兩人商量著醫治。這般用了小半年時間馬場的馬兒才算穩定生長起來,經過這兩年,馬場已各有一千五百多匹馬。
而朝廷也令兩個馬場將第一批飼養的戰馬運往北疆,若然這些戰馬運送到北疆能夠投入戰場,這便說明南邊是可以大量飼養軍馬的。
這批馬雖統共就只有一千匹,但是對大輝來說卻意義重大,只因若然這一批馬真投入戰場,大輝將徹底擺脫缺馬的問題,解決戰馬緊缺的弊病,那?無疑會給北邊征戰北胡的最終勝利起到極大作用。
可這以往皆是北方的馬往南邊送,還真沒見過南邊養馬大批量往北邊送的,所以這馬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再運送到北疆能不能成活這還真是誰都不知道。
故而賢康帝對此事極?重視,還特意從太仆寺指派了牛監正和四個獸醫博士專門沿路跟隨照看這一千匹戰馬,另外更是令李雲昶總領了運送戰馬的事宜。
這些戰馬能否投入,也關乎著錢家和慧安等幾戶人家的銀錢收益,慧安卻也異常重視。若然成?,倒非是銀錢的事兒,她必也能記上一功,不定對襲爵也是有幫助的。
慧安本是有心也跟隨著一路送這些戰馬往北疆去的,可她到底是女子,一來不方便,再來她顧念著李雲昶也在,這便未曾前住。可如今錢若卿已然出發了五六日卻突然又跑了過來,又說那些馬生了病,慧安卻是不能不急的!
她蹙眉瞧了錢若卿兩眼,這才回過神來,見劉老伯還站在一邊,這才忙道:“先進屋,慢慢說。”
夏兒知道三人要議事,忙往?火去燒開水,慧安三人已是進了屋。
待坐下,錢若卿才道:“先還好好的,可行到同城卻突然生起病來,開始是幾匹瞧著不好。四個獸醫博士瞧過說水土的原因,只灌了藥,並未放在心上,可慢慢就有數十匹馬都染了病,染病極快,沒三兩日便病倒了四五百匹,已將病馬盡數隔了開來,只如此那些好馬還是每日都有病倒的,牛監正給用了藥,卻是不濟事,我這才慌忙著尋了過來。”
慧安聞言便蹙了眉,急忙問道:“是什?病症?”
夏兒送來茶水,錢若卿端了茶,輕叩了下茶蓋,撇了撇浮茶沫子,這才道:“最初幾日是幹咳,漸漸就發展成了濕咳,病馬還發熱,摸著滾燙,那些嚴重的就流漿液的膿狀鼻漏,食欲也不好,結膜充血。”
錢若卿言罷,慧安敲了兩下桌子,這才道:“牛監正給用的什?藥啊? ”錢若卿抿了兩口茶,放下茶盞,道:“牛監正和四個獸醫博士瞧了,一致覺著是馬鼻肺腫,用了幾日藥卻不見效,染病的馬又不斷增加,秦王殿下已是發了兩次火。我瞧著實在不行,這才慌忙著奔了過來。”
慧安聞言沈吟兩聲,蹙著眉瞧向劉三德,問道:“師父瞧著像是什?病?”
劉三德卻是搖頭,道:“瞧不見病馬,只這?聽卻是不能斷定的,也可能就是馬鼻肺腫,許是用藥劑量不對,或是少上一味藥有時也會影響藥效。也有可能是胃腸病,或是肺水腫…不好說。”
慧安聞言也是一歎,瞧向錢若卿,道:“可有病死的?”她見錢若卿搖頭,這才送來—口氣,道:“我隨你過去瞧瞧!只是還需回趟東都。”
錢若卿便道:“這卻不必,我便是從行宮趕過來的,這事我也請示了太後,太後說即是朝廷的要事,你多費點心也是應該的。雖是女子,但事急從權,該盡力的時候也不能因那迂腐的俗禮弱了女子的威力,便是跟著去北境一趟也無礙。”
慧安聞言目光微亮,心中卻是一觸,心知這是太後對她的寬容,只怕也是知道此事辦成能記功一件,這才如是說,將來便是有人拿此事作伐,有了太後這話卻是能堵住人嘴了。
慧安抿了抿唇,又瞧向劉三德,道:“師父可要隨安娘一道……”
劉三德卻是慌忙擺手,連聲道:“姑娘聰慧非常,這兩年已是青出于藍,姑娘早己能出師了,這事只怕老漢去了也沒啥幫助。再者,老漢這腿不中用,姑娘也是知道的。”
這學治馬病卻和學治人病不問,學治人的醫術休說你只學上兩三年,便是學上十來年,那也不可能越過師父去。便是那在此道上天賦異常的,只怕也就是勉強能單獨行醫。可學治馬卻不同,一來治馬本來就比治人要容易的多,也隨意的多,再來這馬病來來回回也就那?些樣兒。學兩年只要刻苦,卻是能學出師的。
慧安這兩年專攻此術,她又有能力尋到許多劉三德一輩子見都不曾見過的孤本醫術琢磨,加之劉三德到底是六畜獸醫,各種畜生都瞧。而慧安卻只學治療馬病,她這兩年又在馬場忙碌,接觸的馬卻是比劉三德一輩子接觸的都要多。故而慧安治馬的能耐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劉三德這話卻說的不是恭維。
而劉三德有老寒腿,現在南方雖已經是暖春,但北邊就要冷的多,他這腿也確實會受不了。更何況,劉三德雖是會治馬,但他到底是個小城裏一個沒地位沒見過世面的卑賤獸醫,在慧安尋來之前他連個七品縣令那都是沒見過,更不敢想像能攀上關系的。他剛知道慧安身份那陣子簡直就是如履薄冰,如今雖經兩年,但和慧安相處卻仍是非常拘謹。這般老頭一輩子就沒出過百裏外,你叫他只身離開家鄉去那?遠的北方他還真就恐慌,不願意。這錢若卿是沒表明身份,若叫劉三德知道他是個侯爺,母親還是太公主這會子指不定他已哆嗦著暈了過去,哪裏能還坐在這裏說話。另外這一路定是要趕路的,劉三德已年過古稀,操勞了一輩子身子骨也不硬朗,這一路能不能受得住還是兩說。
故而慧安聽他這般說,倒也不勸,又囑咐了劉三德一些事,非留下了不少銀票,這才辭別,跟著錢若卿急急忙忙出了小院,乘上馬車便直奔同城而去。
因他們擔心那馬的病情,故而這一路卻是星夜馳騁,在半道便和春兒三個彙合,她們卻是從春都過來守在了路上,將慧安一路所用衣物等都帶了過來。
兩日後的清晨慧安和錢若卿終于趕到了同城,馬隊並未進城,只在城外紮了營。如今時辰尚早,整個營地靜悄悄的一絲人聲都沒有,連馬匹也不叫嘶鳴。有錢若卿在前開道,馬車直接便馳進了營地。李雲昶己聽了小兵的傳報迎了過來,他出了營帳,正見錢若卿身子一翻,輕盈地從馬上跳了下來。
李雲昶笑著行了兩大步,正欲上前招呼,目光卻陡然凝著,那臉上的笑意也微微停滯在了面頰上。錢若卿瞧他神情不對,沿著他灼灼的目光瞧過去正見後面馬車上慧安彎著身子步出來。
她今日穿著一件煙紫色繡素色蘭花的?羅小祆,下著月白色的棉紗月華裙,裙擺處若隱若現地露出大片盛開怒放的紅石榴花。修長的身姿,白玉一般的肌膚,一張明媚的小臉虹色靜染,也不知車下的秋兒說了句什?,她只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嗔了秋兒一眼,璀璨嫣然間竟是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勾魂奪魄的??風情來,一陣微風吹過,她身上披著的那件煙柳色薄綢披風揚了揚,映著那美麗的面龐卻偏又叫人覺著雲一樣的悠遠迤?,端的是衣祛飄逸,恍若仙子。
錢若卿的心抖了抖,這才又扭頭瞧向李雲昶,見他仍目不轉晴地盯著慧安,他面上便浮現了一抹苦笑,接著才收拾神情走上前去。
而那邊慧安已感受到了李雲昶的目光,只她刻意沒往這邊看罷了。可李雲昶的視線遲遲不收回去,慧安也只得瞧了過來,沖他?首一笑。
李雲昶只覺被她那一雙翦翦秋水一般的眼眸一望,整顆心都有些控制不住的跳動了起來,只欲發出一聲歎息才能平複那股由心而生的對美的感歎。
其實人還是那個人,前世的慧安在京城雖也小有美名,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別人談起秦王妃來頂多會說一句,是個美人只可惜壞在了品行上。會如此品評,一來是因?前世她的名聲已壞,便是容貌再美也不會有人真心欣賞。再來前世的她實在也沒什?可涵養,氣質上就打了折扣,又因?迎合李雲昶的喜好,她刻意瘦身,可她身量本就比一般女子高上許多,這過瘦了卻是顯得不美,她的容貌本就是明豔?媚居多,偏又弄的病弱可憐之態,這便又減了幾分美。
而如今,她非但閱曆不同尋常女子,心境也早已不同,如今又出京兩年,眼界和涵養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加之在外的兩年她過的自由隨性,不知不覺人已靈動了起來,而這種靈動卻是京城拘在高門大院中的閨秀們所缺少的。這些都使得她便如浴火重生的鳳凰,將那本就有異尋常人的絕豔容貌更加凸顯了出來,竟是別樣的震動人心,明媚無雙。
李雲昶又是看多了京城一板一眼的閨秀,如今一下子瞧見慧安,又怎能不瞧的失了態只錢若卿走過去,卻是打斷了他的凝神,李雲昶的面上只掠過一絲?尬便和錢若卿說起話來。
慧安知道這趟不可避免會和李雲昶同行,但她以?李雲昶會住在同城的?館中,全然沒想到他竟在這營地裏,方才又被他那般打量,還真提著一口氣,如今卻是松了氣,卻也打量起李雲昶來。
他今日穿著件樣式簡單的藏青色蟒紋直綴,腰間系著烏金絲絩,垂著白玉?空龍形佩,腳上蹬著一雙黑緞祥雲朝靴。烏黑的頭發束起以一根碧玉簪固定,瞧著還是猶如記憶中豐神如玉。那種藏青色本就是清冷之色,若然著在關元鶴身上,定然叫他更冷冽幾分,會叫人直接不敢多瞧。可這?色著在李雲昶身上,卻是顯出幾分儒雅的溫潤來,直叫人覺著風度翩翩,氣質溫和,絲亳瞧不出王室子弟的高傲來。
慧安正瞧著李雲昶卻是也看了過來,慧安並沒有躲閃,反倒從從容容地微垂了眼眸,福了福身。那邊李雲昶已和錢若卿走了過來,笑著道:“一別兩年,沈妹妹一向可好?”慧安忙微笑著回道: “勞殿下記挂了,小女一切都好。”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李雲昶才道:“如今春寒料峭的,沈妹妹快先進營帳喝口熱湯暖?身子。”
慧安如今只惦記那些馬的病情,哪裏會去喝湯,聞言忙道:“不忙,我想先瞧瞧染病的馬,這兩日可是病馬更多了?”
這南邊的兩個馬場全賴慧安才得以發展起來,這些李雲昶卻是到了南邊今日才知道的,對慧安會醫馬病的事他雖是頗?驚異,但如今確也不是探究的時候,他聞言見慧安面帶堅持,便叫小兵去喚牛監正等人,自行陪著慧安和錢若卿往病馬隔離的西邊營地走。一面答著慧安的話,道:“確實,如今染病的馬已多達六百來匹,按病重的程度,已分成三拔隔了開來。”
說話間已來到了西邊的疫病區,用帳篷筒易搭起的馬廄中病馬集中圈養在一起,這?多病馬在一起匹匹都精神不濟,病泱泱的躺著,瞧著卻是叫人心驚。
加之病馬本就髒的很,這邊飄散著一股濃重的惡臭,慧安卻是毫無所覺一般,瞧了兩眼便取了秋兒遞上來的鹿皮手套,叫小兵推開柵欄,直接走進了馬廄,尋了兩匹瞧著病重的馬仔細探看了起來。
李雲昶瞧的吃驚的張了張嘴,錢若卿這兩年卻是在馬場混慣了的,對此已是見慣不慣了。而牛監正和四個獸醫博士過來時,正瞧見慧安站在馬廄中蹲在地上探手進入一匹病馬的腹部探尋著,面上神情極?認真,倒是叫幾人瞧的一愣。
那牛監正兩年前卻是在關府見過慧安的,也知道她對養馬很有一套,故而聽聞錢若卿要去東都尋慧安來解圍,心中雖有些不以?然,但到底還有幾分好奇和期許。但這四個獸醫博士卻在聽說錢若卿將希望放在了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身上,覺著異常荒謬,更覺著自己的尊嚴被他踐踏了,所以一門心思想著掰回一局。
如今錢若卿果真拉來了一個小姑娘,他們一愣之後面色不一,那年紀中成,留著八字胡的男子已是率先瞧著慧安,道:“這位就是沈小姐吧,不知沈小姐可瞧出這馬所患何症了?”
慧安正瞧的認真,猛的聽了這話一愣之下便覺這語腔和話語中都帶著一股機鋒,她?頭正瞧見那四個獸醫博士不認同的神情,尤其是那站在最前頭開口說話的,他那眼底分明就寫著不屑,那瞧著她的目光就好似她是來胡鬧攪局的孩童一般。
慧安如今早已不是那不知人心的粗莽姑娘了,對這些人的心思豈能瞧不透,聞言她便站起了身,不答那獸醫博士的話,卻只瞧向牛監正福了福身,道:“牛大人瞧著和兩年前卻是無甚變化,身體一向可好?”
牛監正沒想到慧安會沖白己恭敬的請安,要知道他雖是挂著官職,但這官卻是小的很,又是個給畜生看病的,在遍地貴人的京城還真沒幾個將他放在眼中,對他恭恭敬敬的。那些世家的公子貴女們更是不恥和他這種人家交往,平日見了他有些有素養的尤且要捂著鼻子避開。而他的那些孫子孫女更因這個緣由甚少結交朋友,參加什?聚會。如今他瞧慧安不嫌髒汙的置身在那病馬中已是吃了一驚,又見她這般沖自己行禮,牛監正愣了下,這才笑著道:“老朽身體一向還好,倒是勞沈小姐記挂了慧安聞言笑了笑,這才道:“不知牛大人覺著這些馬是患了何病?”
牛監正尚未開口,倒是先前說話的那人插口道:“小姑娘若是瞧不出來直言便是,你年紀小,瞧不出也是正常,誰還能笑話你不成?”
他這話卻是諷刺意味十足了!且不說慧安是鳳陽侯府的主子,是太後身前的紅人,便是只沖著她是錢若卿這個侯爺特地請過來的,他這話便是甩錢若卿的臉。這裏要論位份最大那可不是秦王李雲昶,而是錢若卿這個小王叔!他一個小小的太仆寺獸醫,這般無狀卻是沒腦子的緊。只獸醫雖小,卻也是手藝人,在行當中清高自?是每個手藝人都會有的心理。對這人的無禮慧安倒是沒太在意,只錢若卿卻冷哼了一聲,眼神危險地瞧了瞧那博士,而李雲昶卻微沈了面瞥了他一眼。
氣氛凝滯,牛監正卻適時開口道:“這病馬發熱,結膜充血,而且水腫,流鼻液,先是幹咳後便濕咳不止,有些已伴發膿?膜腫,我等斷定這發墊等症狀皆是鼻腔和肺潰爛引起的。故而一致覺著是鼻腔肺腫症,不知沈小姐可認同?”
慧安聞言笑了笑,卻道:“牛大人說的這些症狀確實都是鼻腔肺腫的症狀,只是我倒覺著這病並非就是鼻腔肺腫之症!”
她一言就否定了太仆寺幾個獸醫的診斷,非但那四個博士變了面色,便是牛監正神態也不好了起來,只覺慧安真真是個猖狂的!連李雲昶都狐疑地瞧了慧安一眼,倒是錢若卿目光一亮。
“不是鼻腔肺腫之病,那你倒是說說它是什?,小小姑娘好大的口氣,另一個瘦高的中年博士說道。
慧安聞言沖他一笑,道:“先生莫急,我既說了這話,便不是信口開河,這《魏氏家藏方》中記有,鼻腔肺腫之症脖頸會明顯腫大,但是這些病馬卻並無此狀。又《百獸經》中記裁,鼻腔腫症若無繼發,七日便可痊愈,然若引發肺腫、腸爛、咽爛便可引起死亡。這些馬如今早已病過七日,痊愈的想來也是有的,但是有些病情嚴重的卻也未曾死去,這?多匹馬若然真是鼻腔腫症,應是早該病及髒器,病去幾匹卻也是應該的。但小女方才已聽王爺說,馬兒並無病死一只呢。”
牛醫正聞言倒是面有所思,那方才第一個開口的博士卻譏笑一聲,道:“未曾病死也有可能是不到時候,或是我等施救及時,那湯藥灌下去起了作用。《獸書》上卻也講了,鼻腔腫症多發于幼齡馬,染病極快,你瞧瞧這些馬可不都是一到兩歲,這沒幾日就病了這?些,而且馬的各種病症也和鼻腔腫症相吻合,這不是此症卻又是何?!”
牛醫正點頭,也瞧向慧安,道:“用藥無效,許是藥量不對,或是這方子對這南方生養的馬匹有異,需琢磨改動一二,但這病症必是鼻腔腫症,除此外,老朽實想不出還會是別的什?病。”
錢若卿和李雲昶卻是不懂這些,只聽兩邊爭執不下,不由皆瞧向了慧安,慧安卻是含笑而立,並不因幾個獸醫博士的話而怯場,她只點了點頭,卻道:“大家許是忘了,還有兩種病也會引起這些狀況,一是腸胃潰爛之症,一是馬的傷寒之症!”
牛監正幾人聞言一愣,接著其中一名博士便譏笑了一聲,道:“胃腸潰爛腹腔會脹痛腫大,這些馬卻是沒有此態的,這一瞧便不可能是此症,小姑娘說笑了吧?!至于這馬傷寒卻是聞所未聞,真真是無稽之談!”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120遇刺
對那獸醫博士的暴怒慧安半點都不在意,這兩年來她的性子已磨?的越發沈穩,何況攸關病症爭執兩句也是常理。
雖說這幾個獸醫博士態度不好,但是慧安也是能了解的。一來獸醫想往上爬本就不易,他們這次被派往護送馬匹到北疆去,若然這些馬能夠真正投入戰場,那?對他們的前程是才極大幫助的。再來在這此獸醫看來,她一個小姑娘會醫馬本就是怪事一件,是不叫人相信的。更何況她這趟來還是和人家搶功勞的。他們對她存著敵意,這倒是極容易理解的。獸醫憑借手藝吃飯,意見不一,?一種病症爭的面紅耳赤.也是常事。
慧安不生氣倒不代表錢若卿不生氣,這兩年錢若卿一直就呆在南邊的兩個馬場。慧安忍受髒、累、苦一門心思地學習醫冶馬病.風雨無阻地到馬場忙碌,不辭辛苦地來回奔波在馬場和柳城的路上,從接觸一匹傷口潰爛發出腥臭味的病馬吐地天翻地覆,到如今置身在這一片惡臭的病馬中卻還能雲淡風輕,行至優雅,這對生在京城候門中,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慧安來說是多?難的一件事。這休說是侯門的嫡女,便是一個七品芝麻小官家的庶出姑娘,你把她拉來,這種地方她也未必能呆上一息而不變色!這兩年慧安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錢若卿都看在眼中,他先還以?慧安愛馬之故,一時熱衷此道,但瞧見她吃了那?的多苦,卻是非要學成這門技藝,錢若卿便知她這般定然有因。
他思來想去倒是也想到了襲爵一事,另外還曾懷疑慧安這般是?了在出征北疆的關元鶴。但此番前往送馬,慧安卻推辭了他同往的建議,錢若卿便有些訝異了。只是這些想不明白沒關系.這都不妨礙他對慧安的欣賞,不妨礙他對她的心疼。如今瞧著她被這幾個不識時務的獸醫發難欺負,還是當著他的面,錢若卿早已忍受夠了。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你若是對的這馬怎就都爬不起來了!爺將這些馬帶出馬場時可個個都活蹦亂跳的!治壞了爺的馬還敢瞎嚷嚷,欺爺好性怎?的?”錢若聊吼罷,竟是?起一腳直接便踹在了那臨近他的獸醫博士身上。可憐那人一句話說完還沒等到慧安作答便被他一腳踹飛,身子一個踉?直接撲向東面的柵欄,那柵欄就是一根橫木,被他一撞當即掉了下來,那人便摔了進去,竟是一頭紮進了一堆馬糞中!
“?……”
慧安是知道錢若卿那脾氣的,這人平時對誰都嬉皮笑臉的,瞧著倒是好性子隨和的緊。便是你惹他生氣了,他多半也笑得歡,只笑著笑著就會冷不防捅你一刀,是個真正的笑面虎。可你若惹他惱急了,他變臉也快,要是等他變臉,那就只等著倒黴吧。
方才慧安見錢若卿發火心裏便知不妙,只她一句話還沒叫出來,那獸醫博士已被踹的飛了出去。慧安登時話音彌散在口中,瞧著那獸醫博士從馬糞中?起頭,一臉的髒穢之物,不由傻了眼,一臉的哭笑不得。偏那獸醫爬起來瞧著錢若卿又不敢吭聲,只那馬糞許是進入眼睛了一些,弄的他淚水長流,混著那亂七八糟的臉瞧著甚是淒慘。
?人皆愣住,倒是李雲昶挑了挑唇,咳嗽了兩聲,道:“快扶丁博士下去休息,侯爺這也是著急的。不知沈妹妹覺著這些馬是得了何症?也好早日用藥,莫再耽擱了病情。”
經過錢若卿這?一鬧,誰還敢多說半個宇,當即連帶著牛監正在內的幾個獸醫皆不說話了,尤其方才對慧安不敬的那個方臉獸醫直接縮在了後面打著抖。
慧安本還想著據理力爭呢,這下不得不承認武力比嘴皮子管事的多,見李雲昶詢問,慧安瞪了錢若卿一眼這才道:“許是這兩日天氣變化的緣由,這些馬不過是得了馬傷寒,和人吃了冷風會風寒是一個道理。只是馬的體格強健,輕易不會傷寒罷了。可若是得了此症馬和馬之間染病卻是極快的,染病後不能使役,嚴重的便如這般連站都站不起來。只這種病一般是不會致命的,倒也無甚大礙。”她說著又瞧向那牛監正,道:“這病症狀和鼻腔腫卻是很相像,只鼻腔腫一般都會引發胃腸病症,使得個別病馬會出現腹瀉、腹疼的毛病。方才我已查看過,這些馬並未如是,故而才斷言並非鼻腔病症。只我這斷言倒也未必就對,不若牛監正和三位博士與我一起先選一只重症馬來行一組針,瞧瞧效果如何?”
慧安所言行針自是指針灸之術,大輝人醫行針很是常見,但是給畜生行針都是獨門技藝,會的人甚少。如太仆寺,人才濟濟,下設府十七,史二十四,獸醫三百人,獸醫博士六人,學生百人。便只有區區四人會這針灸之術,而這其中便有牛監正。
故而牛監正四人聽到慧安要行針,登時面色各有變化,那邊慧安已笑著吩咐小兵牽了一匹病馬出來,她自己也提著裙子邁步出了馬廄。
夏兒將慧安的藥箱拿來打開以後裏面竟是放滿了各種刀(河蟹)具和針具 慧安從其中選出一套三菱針頭寬柄的銀針來。
牛監正等人在一邊看著,卻見慧安靠近那匹病馬,左手拇指尖切押馬頭,迅速而熟練地在馬頭頂到鼻子的大風、龍會、通堂三穴施了針。那針竟下半指,而那馬卻是乖乖站著!
用針根據大夫的能耐,一般下針越多說明醫者越有把握,若不然也不敢將這?長的針刺入穴道啊。如牛監正平日下針也不過只敢刺入指蓋長短,如今他見慧安竟下針半指,也由不得張大了嘴一臉吃驚。
而慧安的行針手法,時而揉撚時而提拉,竟是對她下針的部位和動作毫不掩飾。這手法和穴位也算是各人的獨門絕技了,若是旁人只怕行針時卻是用手在一邊擋住別人視線的。
牛監正平日給馬施針便是如此,故而那三個獸醫博士雖是見過牛監正和太仆寺其它獸醫?馬針灸,但是卻未曾真正瞧見他們都紮的是馬的哪個部位。如今見慧安竟然不避諱他們的觀察,自是瞪大了眼連睫毛都不眨動一下,生怕漏看了一絲半點。
慧安倒不是刻意賣弄,只是她非是要靠這門手藝過活的,故而對此自然就不在意,也沒那行事躲躲藏藏見不得人般的習慣,根本就沒想著應該用手擋住。
她一套針法下去,那病馬竟然果真瞧著輕便了許多,在原地撒歡地跳了兩下,嘶鳴了一聲,那叫聲卻是能聽出輕快之意的。
慧安當即便摸了摸那馬兒的頭,牛監正四人面上閃過?尬,那三個博士當即便閉緊了嘴,垂著頭縮著肩膀裝起空氣來。牛監正卻是?著胡須,笑道:“沈姑娘真是好本事,叫老朽慚愧了。看來這馬真是得了此症,卻不知這病症要如何用藥?”
慧安謙虛幾句,這才笑道:“其實用尋常人吃的傷寒散和千金散便可。 牛監正聞言睜了睜眼睛詫異道:“人的方子這馬也用得?”
慧安卻是笑著點頭,道:“怎會用不得。這藥材難道還分人分馬不成?既是藥材和藥性都不分人和牲畜,方子自然也是可以通用的,只是還需將這藥方的劑量加大便可。”
牛監正倒是笑了,搖頭道:“是,倒是老朽拘泥不知變通了。只是這傷寒散的方子卻是極多。依典籍不同,方子也有差異。如《宣明論方》中的傷寒散便是側重了腦熱滲下之症,依老朽看這病馬皆是鼻淵嚴重,不若就用了《魏氏家藏方》中的方子?”
慧安笑著點頭,這便直接吩咐看顧病馬的馬倌,道:“厚樸四兩去皮,陳皮2兩去白,甘草2兩,?本2兩,獨活3兩,防風3兩去蘆,桔梗3兩去皮,倉術入木臼內略杵,入布袋內打,淨稱2兩。碾?細末,每匹馬服三錢熬沸,加生姜三片,煎七分,給馬溫水灌下。先灌上三次,明日且再瞧瞧。” 慧安說話時目光晶亮,一張小臉上滿是認真和專注,神情卻是自信而從容,這種由內而外煥發出的神采,叫她美的驚心.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李雲昶瞧著這樣的她,沒來由地腦中便再次閃過那年上元節在朝陽樓下她擋在自己身前的模樣.那時常出現在夢中的小人不知何時竟已出落成這般的曼妙少女,竟是叫人瞧著眩目的美麗。
李雲昶想著這些,瞧著慧安那張發光的面孔,便又想到了她的那樁親事,想到了那年自己的求而不得,他的心中不由?之升起一股澀意來。這澀意隨著腦子中關元鶴那張冰冷俊?的出現而釀成一股嫉妒,直叫他握緊了手,狠狠捏了兩下,這才壓制下面上幾欲浮起的燥動。
錢若聊卻並沒注意到身邊李雲昶的情緒變化,他只瞧著慧安,見她吩咐完,便上前兩步,道:“既已查出了病症,用藥便是。這此事下頭人都能辦好,昨夜?了趕路都沒休息好,我叫人送你進城休息吧。”
慧安點頭,也沖錢若卿道:“我昨夜在車中眯了一陣的,倒是你未曾合眼,也快去休息吧,瞧著臉色不大好。”
錢若卿見她關心自己,自是受用的很,連連笑著點頭眨眼。李雲昶見二人說話熟稔的很,而慧安對錢若卿也不似對自己那般疏離淡漠,而是自有一番親近之態,心中便有些吃味,上前道:“同城?館早已准備妥當,沈妹妹快些去休息吧。”
慧安謝過李雲昶,轉身往馬車那邊走,只行了兩步卻又突然想起一事來,忙又回頭瞧向李雲昶,道:“王爺叫人給那些好馬也灌上此藥湯,一日一次便好。還有,可否讓人將那些好馬和病馬盡數都雌雄分開圈養,這樣不容易再染病症。”
李雲昶聞言一詫,心中奇怪,又被慧安盈盈的雙眸瞧著,便本能地問道:“雌雄分開?何以如此?”
這馬得了傷寒,體格好的不過五六日便可自行痊愈,可這病過而自行痊愈的馬,其雄馬的元精中卻是含有病源的,若然它和雌馬交配便能令雌馬染病,只這話慧安如何能和李雲昶直言。
見他一雙漆黑的眼眸盯著自己,慧安想著這些由不得面頰唰的一下便紅了,神情也再不如方才的從容靜雅,已見扭捏之態。她眨動了兩下纖長的睫毛,便慌忙著道:“王爺莫問了,我自有道理便是。”她言罷也不敢再瞧李雲昶,扭頭便鑽進了馬車中,一把扯下了幔帳,遮擋住了外頭的兩道目光。
李雲昶雖是不知慧安?何會突然這般,但她那少女的嬌羞之態卻是取悅了他,當即他便抑制不住勾起了唇。倒是錢若卿奇怪地瞧了兩眼那馬車,這才甩了甩手瞟了李雲昶一眼自往營帳而去。
慧安等人又在同城耽擱了四五日功夫,那些病馬已漸漸好了起來,待觀察了一日再無染病的馬,隊伍才再次?程。
自宏德十年,大輝徹底平定了東姜,和北胡的戰爭便正式打響。賢康帝任了淮國公鄧慶豐?主帥。鄧慶豐是大輝第一猛將,有勇有謀,自宏德十年至今和北胡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只勝仗雖有,卻也不多。這一方面是北胡人本就?勇善戰,再來也是大輝的軍馬實在比不過胡馬。
去年冬季關元鶴安置好東姜軍事回到京城,沒半個月便也被調往北疆做了鄧慶豐的副帥,如今正在邊城雁城。而慧安和李雲昶一行便是送馬到雁城去的,故而這一路行的飛快,慧安的心卻也是有些忐忑和期許,緊張和甜蜜。那張關元鶴臨走時寫的子據還被她裝在小荷包中貼身帶著,想著很快便能見到他,也不知他現在是何模樣,不知他見到自己會不會高興,不知他會是何種表情,慧安想著這些這心裏便有些七上八下,面頰升熱。
她由不得歎息一聲,推開車窗叫冷風吹了進來,吹散了面頰的?紅。肩頭一暖,回頭瞧卻是秋兒給她披上了一件狐狸毛的棉絨鬥篷,坐在她身邊笑著道:“這才到肅州,怎就這般冷了。這兩年跟著姑娘住在了南方,倒是有些不適應這北方的寒冷了,怎?風刮在面上跟下刀子一樣啊。姑娘仔細些,別再生了病。這一路趕的,若然再生了病卻是要受罪了。”
隨著北上天氣也越來越冷,慧安這會子早已穿上了棉衣,馬車中更是生起了炭盆。她聽秋兒這般說,不由笑著道:“姑娘我眼瞧著便要回京了,你這丫頭卻不願意再受這北邊的冷天,這可如何是好,不若姑娘我在柳城尋個人家,將我的秋兒嫁到南方如何?”
這兩年隨著秋兒幾個年齡愈大,慧安總尋思幾人的婚事。夏兒卻是嫁了人,只秋兒三個卻個個郁是有想法的,一般人也瞧不上眼。隨意給她們找人配了,慧安又心疼,問她們自己的意思,三個偏都堅持不嫁人,說是要守在她身邊。慧安無法,這兩年卻是越發愛拿此事打趣幾個,指望著能說動她們。故而秋兒聽了慧安的話壓根臉不紅心不跳.只白了她一眼,都道:“姑娘再說這話,奴婢便自梳了頭,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慧安聞言無奈,又去瞧外頭的風景。如今馬車正奔馳在原野上,太陽極好,照的田間地頭已冒出了綠色,道路兩邊有綠茸茸的小草,迎著風在陽光下極?可愛。
慧安瞧著便勾起了唇,秋兒便道:“姑娘快關上窗戶收拾一下吧,方才候爺不是說正午便能進城嗎?眼見太陽都升到頭頂了,只怕馬上就到太奉了,不定聶小姐這會子已在城門處等著姑娘了。”慧安聞言點頭,關上了窗戶,笑著道:“如今卻是不能再稱聶小姐了,可得喊世子妃了。”
秋兒笑著將慧安隨意梳著的頭發散開,用梳蓖梳通了,梳理著,笑道:“這叫的習慣了,一時半刻還真改不過來。姑娘今兒就?個墜馬髻吧?奴婢記得世子妃說過,她就喜歡瞧姑娘挽墜馬髻,瞧著慵慵懶懶的最是好看了。” 慧安點頭,秋兒便利索地挽起了發。兩人口中的世子妃自指的是聶霜霜,去年她已嫁入了鼎北王府。文思存前年高中後便放了外任,正在這太奉任了從六品的州同。
去年聶霜霜大婚時慧安並未回京,算起來已經有兩年沒見到她,如今她跟著文思存在太奉任上,慧安又恰要經過這裏,自是免不了要提前派人去支會一聲,也好見上一面的。
說話間秋兒已給慧安挽好了發髻,又從馬車最後頭的多寶格裏取了個三層匣子的紫檀雕繪藤草鳥蟲花樣的珍寶盒,打開選了支珊瑚紅寶石鑲嵌的八寶簪,那豆大的紅寶石在透窗的陽光下反射出流光溢彩,華美非常,她正要給慧安簪上去,卻被慧安?手攔了下:“用那串銀絲纏翠蝴蝶頭簪吧。”
秋兒一愣,瞧向那珍寶盒,便見慧安所說的那支銀絲纏翠的彩色琉璃蝴蝶頭簪靜靜地躺在最下一格的抽匣裏。她笑著道:“還是姑娘眼光好,這支流蘇頭簪本是一對,結果偏丟了一支這卻是不能用了。如今姑娘梳著偏髻,卻是正巧能用此簪的。”她說著拿起那?給慧安插上,見那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下珠翠流蘇搖搖晃晃,發出五色光彩,不由歎道:“姑娘既喜歡這?,拿去鋪子,再叫人比照著打上一只豈不好?”
慧安卻是道:“打了也不是原先那只了,這般就挺好。”
說著便兀自笑了起來,秋兒卻未曾注意到,只將珍寶盒放回原處,口中說著:“姑娘說的也是。真是的,也不知丟在了什?地方,奴婢記得這?是宏德九年的上元節上失了的,不定被什?腌?人撿去了。幸好這?上沒印記,也算不得私物。”
慧安聞言正欲喝茶,險此被嗆到。這?正是那年上元節她和關元鶴逛燈市時帶的那?,本是一對,只在那賣元宵的小鋪子她取下一只用來抵飯錢兒,剛好關元鶴出現替她付了銀子,卻是隨手將那?給順了去,再沒還給她。若是秋兒知道她口中的腌?人便是她日日挂在嘴上,用來打趣自己的未來姑爺,不知她會作何表情。
慧安正想著,外頭傳來錢若卿的聲音:“安安,到太奉了。瞧著城門口停了幾輛馬車,許是鼎北王府的世子妃迎你來了。”慧安聞言忙推開了車窗,探頭去瞧果然見城門口停著數輛馬車,一瞧便是給女眷用的精巧之物,車旁還站著幾個穿戴講究的丫鬟。
隨著馬車越來越奔近城門,慧安見那邊一輛馬車被推開,下來一個丫頭,接著扶下一個貴夫人來。那夫人身量纖和有致,穿著一身水藍色鑲銀絲暗刻大朵海棠花的小襖並同色孺裙,沒穿鬥篷,只肩頭披著一件做工精細的兩層八片垂雲雲肩,上繡橘黃色花鳥草蟲。夫人一身裝扮華美又淡雅,映的本就白哲的面頰紅潤雅致,正是嫁?人妻的聶霜霜。慧安見她瞧過來,忙甩了甩帕子,笑了起來。
錢若卿騎馬跟隨在側,瞧她笑得眉眼彎彎,一張臉明媚的猶如春陽一般,不由就撇了撇嘴,嘟囔一聲,道:“也不見你哪次對我這般笑……”
慧安卻是沒聽到他的嘟囔,馬車一停下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幾步行至聶霜霜跟前,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個遍,笑道:“不都四個月了嗎,怎還不顯懷呢?”這兩年慧安和聶霜霜幾個都是時常通信的,她早知聶霜霜有孕,如今算著日子卻是已經有四個月了。
聶霜霜聞言便笑,道:“冬天穿的厚,瞧不出來。倒是你,怎兩年就又躥了兩頭高,瞧著我都成矮胖子了!”
慧安由不得咯咯一笑,瞧著聶霜霜有些發輻的圓臉蛋兒道:“確實圓潤了些.不過你這般瞧著才是真好看呢。”
聶霜霜長相本就大氣端方,如今圓潤了瞧著更顯貴氣逼人。
“就你嘴巴甜,胖了倒成好事了,不過我們爺倒也這般說。”
慧安聞言笑了,她見聶霜霜氣色極好便知文思存定然待她不錯,如今聽了這話算是放下心來,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錢若卿才過來催行。
聶霜霜要拉著慧安去她府上住,慧安卻是拒了,只道翌日一早便又要趕路,還是住?館和大家一處方便。聶霜霜見她態度堅決,便也不再堅持,只拉了慧安上了馬車要一起到?館去,好好和她說說話。
兩人聊了一路,待到了?館,慧安先下了馬車,回身要去扶聶霜霜,身邊卻猛然多了一人,也向馬車?了手。慧安扭頭,卻見是一個穿桃紅色高腰曳地裙梳流雲髻的女子,頭上插著八寶玲?縷空的赤金牡丹?,削肩細腰,粉面桃腮。見她瞧過去,猶自沖慧安福了福身。
聶霜霜從馬車中探出身來,瞧見這一幕,沖那女子道:“行了,我這裏不用你伺候,下去吧。”女子這才?尬的收回了手,又沖聶霜霜福了福身,這才退了下去,而錦兒卻瞪了她一眼,目光鄙夷。
慧安瞧著,心裏不由就緊了緊,她伸手扶聶霜霜下了車,兩人拉著手往?館中走,便聽聶霜霜道:“是我給我們爺買的通房,沒見過世面,倒是叫你笑話了。”慧安聞言瞧著聶霜霜含笑的臉,由不得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張了張嘴終是問道:“他待你不好嗎?”
聶霜霜聞言一愣,接著有些詫異地瞧著慧安,道:“你也知道.我懷了身孕……卻是不能……我身邊的幾個丫頭終究是舍不得給他。這才從外頭買了這?個,只是個通房罷了,待日後再賣掉就是,左不過就是個玩意。我進門前我們爺是有個叫從寒的丫頭的,姿色也是不錯,只我進門前便被他發賣了。後來也沒收用過,府中只我一個,平日待我卻是極好的,你甭替我擔心,我們爺心中還是有我的。”
慧安見聶霜霜雖是這?說,但她的手卻有些發涼,臉上的笑容也叫人瞧著有些苦澀,慧安的心中不由也難受了起來,方才在馬車中想到關元鶴而升起的那一絲甜蜜不知怎的也就一下子隨著這股難受而釀成了澀意。
聶霜霜說的對,女人有了身子給夫君安排個通房也是正常事,是免不了的。再來這個通房是個沒根基的,將來聶霜霜生養了嫡長子,還不是任由處置,再發賣了便是,不過是個玩意……可是將來……將來若是這事輪到自己的頭上,自己也能如此去做嗎?慧安迫使自己這般想著,卻不知怎?的偏又忍不住還這?問著自己,嘴上也管不住的便又沖口問道:“她受寵嗎?”
她的話一出口便自知失語,這話和拿把刀子去捅聶霜霜的心又有何異?慧安還來不及再說些什?,聶霜霜便微微一笑,卻道:“不算受寵,只每月他也會去上一次的……”
慧安聞言心就楚痛了起來,只覺握著的聶霜霜的手在微微發顫,可她卻不知該說些什?勸慰她。因?那什?玩意之類的話都是虛話,都是女人自個兒欺哄自己的話,慧安知道,聶霜霜也知道。
慧安不說話,聶霜霜一時卻也沈浸在自己的恩緒中也不說話,兩人一路沈默進了屋。
待丫頭送了茶,聶霜霜才笑著道:“你倒是主意大,怎就去學那醫馬,不過這若是能用上戰場,倒是一件功德。”馬場的生意聶霜霜的娘家永甯侯府卻是參了幹股的,故而那南邊兩處馬場全賴慧安的功勞才能穩住,這事別人不知道,聶霜霜卻是知情。
慧安聽了她的話只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就是個愛馬的。這馬已送到了此處,一路雖是生了些小病,但是也瞧不出什?不妥。如今王爺隨著大隊都駐在城外山腳,明兒一早就出發,想來再趕五天路便能到雁城了,這事定然能成。”
聶霜霜聽慧安這般說倒是拍手笑了起來,道:“這若是成了,朝廷明年得在南邊開辟多少馬場出來,得養多少馬啊,早知如此當年我就該把壓箱底的脂粉錢兒也拿了出來,也參上一股去,只怕用不了兩年也能賺一間脂粉鋪子回來。”
慧安聞言便捂著嘴笑,倒是秋兒在旁插話道:“瞧夫人說的,倒似文大人少了夫人的脂粉一般。”
經這?一鬧,氣氛自又活絡了起來。慧安和聶霜霜久別重逢,自是說不完的話,兩人這一聊就是一個下午,正說的起勁錦兒進來說文恩存接聶霜霜來了,正和錢若卿在前頭吃茶說話。
慧安二人這才發現天色已近不早,聶霜霜是有身子的人,慧安也不敢留她用膳,只扶著她起了身。待慧安送了聶霜霜出院,見垂花門在望正欲止步,聶霜霜卻拉著她的手不放,道:“我們爺你又不是不認識,怎的還害羞不成!沒那避而不見的道理,你大婚我定然是瞧不見了的,今兒你不把我送到?館門口,瞧著我上了馬車,我卻是不依!”慧安這才笑:“再渾說,仔細我撕爛你的嘴,別以?你如今貴?王府世子妃便能橫著走了。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前頭花廳,見二人進來,文思存便瞧了過來,目光觸及慧安那張明媚的面容,不由一怔,身子僵了下,這才忙慌著站了起來。他站在那裏身影似頓了頓,這才快步上前扶住了聶霜霜的手,笑著道:“我來接你回去。”
這兩年文思存曆練的越發沈穩,聶霜霜自嫁給他便沒見過他如此失態。她心中有些刺痛,但慧安那張臉便是女子瞧著都移不開眼睛,更何況文思存本來心中就有慧安,這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聶霜霜知道他是來接自己的,絕不會是因想見慧安故意尋的這托詞,但他方才刻意說了這話,卻是叫聶霜霜心中生出楚痛來,她低下頭咬了下唇,這才笑著道:“夫君也兩年沒見安娘了,你快瞧瞧,這丫頭是不是愈發出落了?瞧著我都直嫉妒呢。”
文思存其實真就是來接聶霜霜的,他心中雖也有一絲想見慧安的希望,但也只是如此而已。可他方才不想聶霜霜會和慧安一道進來,猛的瞧見慧安心中就一下子翻起了巨浪。不知怎地就想起當年被拒絕的一幕幕,想起那時候他的失意,想起年少輕狂的借酒澆愁,也想起聽聞母親給慧安做了全喜夫人時自己心中的痛苦不堪和怨怒。
這些情緒翻攪著竟是將這兩年來他和聶霜霜的琴瑟和鳴給盡數流了下去,這才使得他一下子失了態,如今瞧見聶霜霜?自己解圍,文思存心中感激又愧疚,心疼又不安,面頰上便浮現了一層紅暈,瞧向慧安有些不自在地道:“一別兩年,沈妹妹是變化挺大,也長成大姑娘了。”
錢若卿一直坐在一邊悠閑的吃著茶,只方才的那一幕他也瞧在了眼中,不由挑著眉瞅了瞅慧安。
慧安將聶霜霜送上馬車,文思存卻也沒有騎馬,和錢若卿及慧安道了別,也跟著上了馬車。他在聶霜霜身邊坐下,聶霜霜便探手握住了他放在膝頭上的手,文思存五指分開和她十指交纏。
兩人卻都沒有說話,半晌文思存才瞧向聶霜霜,道:“抱歉……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
聶霜霜卻眉眼彎起,?手便壓在了他的唇上,只道:“別說抱歉,我都知道。”說著依進他的懷中,想著兩人洞房花燭夜在她徐徐誘導下他的坦白,想起他們那夜並肩躺在床上的談心,想起臨近天明他突然拉著她的手說抱歉,想起他談到慧安情動時的眼淚……想起那徒有虛名卻什?都沒發生的大婚之夜,聶霜霜心中有甜也有酸,但卻獨獨無悔,她只靠著他,聽著他的心跳,又輕聲道:“你還願意說出來,這便好……我從不後悔,也一直在等,等你心中只才我,有我們的孩子,也知道那日不會太遠了……”
文思存聞言心中一觸,緊了緊懷抱,對妻子的寬宏、豁達和善解人意他一直很是感激,不由從心底發出一聲歎息來: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這日旁晚時李雲昶也從城外趕到了?館,他們在太奉的?館中住了一夜,翌日天還沒亮便又?程趕路。馬隊又走了兩日,這夜卻到了延州的青廬山。慧安推開車窗往外瞧,但見山巒疊障,在夜幕下黑沈沈的,望亡便叫人心生畏懼,感歎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風微涼,吹拂在面上卻是已不覺著刺骨,倒是叫慧安清爽了不少。
春兒在車中伺候,見慧安依在車窗上向外瞧不由道:“姑娘瞧了一日的書,若是白日倒還能瞧瞧外頭的山景舒緩下眼睛,這黑咕隆咚的卻是什?也看不見,不若閉著眼睛叫奴婢給姑娘按按。”
春兒瞧慧安的眼睛不知是看書看的,還是在燈光下映的有些發紅,不由說著。心裏卻想,這兩年姑娘?了學治馬也太下苦功了,這看醫書,一看就是一天都不動彈,這樣可是不行。還是快些到六月的好,到時候姑娘嫁了人,好賴也有姑爺管著姑娘了。
慧安窩在馬車上不知不覺就看了一日的書,如今身子還真就覺得很乏,聞言便道:“你也別給我揉了,索性我出去騎會馬吧,也活動活動筋骨,還真有些難受。”
她說著便敲了敲車廂板。今日是沒有館?落腳了,春兒想著只怕一會馬隊也該安營了,便也不攔著慧安,只給她加了一件鬥篷。
慧安下了馬車,騎在馬上,沐著冬夜的山風,雖是有些冷,但卻覺著格外的神清氣爽。前頭李雲昶正和一起負責送馬匹北上的太仆寺少卿劉雲定說著話,似瞧見了慧安,扭頭向這邊看了一眼,接著便和劉雲定說了聲什?,調轉馬頭馳了過來。
這一路,慧安總有意無意地避著李雲昶。其實兩人雖同在馬隊,但因馬隊的人極多,李雲昶要負責的事也是不少,每到城州又要接見各地官員等,也忙的不行。便是慧安不避著,兩人碰面的機會也是不多。
只有時候難免遇上通常也有錢若卿在一旁攪合著,可這次錢若聊卻不在身邊。慧安知道他在馬隊後面壓陣,見李雲昶過來由不得就回頭瞧了一眼,只夜色已深,她卻只能看到黑壓壓的馬群。
這會子再下馬去馬車上卻是太過刻意了,慧安不由怨自己今日莽撞,但想著李雲昶便是過來,也不過是說兩句話罷了。她便也放下心來。只瞧著他打馬往這邊來,可誰知卻在此時突然發生了變故,慧安都沒能看清,便只聽李雲昶身下坐騎嘶鳴一聲,接著竟是突然一頭栽下,不知那裏的火把一耀,慧安就見那馬兒的頭部赫然插著一根白翎箭!
“不好!有刺客護駕護駕!”隨著李雲昶摔倒在她,當即便有人喊了起來,只是那流箭都不知從暗夜的那裏飛來,竟如密雨一般!
後面的馬群也遭了襲擊,當即便有死傷。那馬登時便驚了,嘶鳴著往前沖,根本就控制不住。片刻還安安靜靜,井然有序的馬隊便亂了套。
“姑娘!”慧安聽到春兒的喊聲,回頭卻見春兒趴在馬車上沖她大喊,只那馬車卻被失控沖過來的馬群給阻擋,擠著往山道旁的亂石堆中沖去,而慧安也被馬群沖的不得不離馬車越來越遠。
“殿下!熄滅火把!熄滅!”大喊聲傳來.慧安回頭正見李雲昶顯已成了暗處人瞄准的靶子,流箭不住往他那邊飛,他身影狼狽地躲避著,好幾次都堪堪被射中。而他身邊護駕的侍衛片刻功夫已死傷了好幾個,前頭的侍衛大喊著偏被馬群沖的一時擠不過來,李雲昶已是險象環生!
慧安正驚恐地瞧著,只覺耳邊有響聲飛快而來,她本能爬在正嘶鳴著踢騰的馬背上,便感一只利箭從耳邊掠過頭發飛了過去!接著眼前一黑,卻是前頭侍衛們熄滅了火把。
↘如有侵權請告知會盡快刪除~謝謝◇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老虎機
----------------------------------------------------
※ 待 ※ ※ 續 ※
http://www.money5200.com/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