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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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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淳王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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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慧安回到府中剛換了常服,准備小憩片刻,不承想雲裳齋的秦老板竟帶著兩個繡娘冒雪而來。

  這次宮宴既是京城閨秀都允參加,又是選妃宴,那還不知會是怎樣個爭奇鬥豔的場面呢,在裝扮上慧安想都沒想過要出頭,更何況槍打出頭鳥,如今鳳陽侯府的形勢由不得她高調。再來便是她想出頭也得有那能耐啊,慧安對自己幾斤幾兩深?了解,壓根就沒想著能如何叫自己出彩,她的目標仍舊是不丟人即可。故而對制備新衣的事慧安還真不怎?上心。

  方??將秦老板帶進來,慧安因方從鼎北王府回來,一身的疲懶,便沖方??道: “叫她們先去秋蘭院吧,我這邊不忙,一會子再過來便好,也好叫我歇口氣。一來瞧著慧安面色疲倦,再來方??也想知道秋蘭院那邊會給孫心慈准備什?衣著,故而聽了慧安的話也未多言便領命而去。

  待慧安躺在軟榻上被冰月、寒月兩人揉按了半晌腿腳,渾身酥軟地用過一盞潤喉的花茶,秦老板和兩個繡娘才??而歸。

  雲裳齋的生意做得極大,京城官宦之家的女眷幾乎都是它的老主顧。生意好的叫人眼紅,忙時進了門的生意猶且還要往外推,而雲裳齋的老板卻是個已過三十的半老徐娘。這老板閨名小雙,因姓秦,故而人稱秦老板。慧安聽到腳步聲轉過頭時正見這秦老板在方??的帶領下款步而入。

  她雖已三十出頭,但瞧著卻似花信之年姿色正好的美婦,極顯年輕。她穿著一身水紅色金絲鑲牡丹花的錦繡緞袍,外罩淺紫軟雲羅雨後新荷的燈籠裙,頭上只簡單地梳著墜馬髻,烏壓壓的側髻上別了朵栩栩如生的鵝黃色牡丹絹花。那大朵開放的牡丹花映得她本就妖媚非常的粉面更添了幾分神采,五官其實算不上極美,但眼波流轉間偏就有一股子勾魂攝魄的韻味,叫人直移不開眼。右眼角下長了一顆米粒大的栗色淚痣,瞧著卻不顯突兀,反倒給她平添了楚楚動人的風姿。

  見她步履輕慢??婷婷而來,便是慧安也瞧的一愣,暗贊一聲,做女人做到如此?媚也實屬少見了。

  這秦無雙乃是賢康帝的四皇兄甯王的外室,在西四坊有一座園子,聽聞每幾日甯王必留宿一次,對她也算寵愛。而雲裳齋也算是甯王的?業,秦小雙一介女子,既做了商人整日裏?頭露面,又當了人家的外室,雖則那人身份高貴如甯王,但這?個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女人免不了要被人指點說道。

  據慧安所知,京城的夫人閨秀們便沒一個瞧高她一眼的,說的話不乏那難聽的。只慧安親耳聽聞便有一回是在平王府的端午鬥草宴上,?夫人們由衣飾說到了秦小雙。那安甯侯夫人當時就譏笑出聲,說秦小雙也是不易,勾欄院的姑娘招呼了男人猶且有私房銀子可拿,而秦小雙既要與男人暖被窩子還得幫男人賺銀子,交的銀子少了只怕還免不了一頓責罵,也恁是可憐真真連勾欄姑娘都不如。當時附和者何止一二,更有不少夫人猜測秦小雙年紀已是不小,甯王又是那?個渾人,只怕再過兩年被甯王玩的膩味了,她又失了姿色便會被棄之趕出雲裳齋,到時候那些個被雲裳齋搶了生意的還不活剝了她才怪,大家還斷言,秦小雙現如今猶且算是風光!可前面卻定是一條死路。

  當時慧安並不在意,只聽聽便罷。可據她後來所知,這秦小雙非但沒有被甯王所棄,反倒被?進了府,做了侍妾,半年後甯王妃病逝,甯王府分了家,秦小雙年近四十得育甯王幼子,彼時甯王已將近六十,老來得子哪有不愛的道理,當即秦小雙便母憑子貴竟壓住了府中兩位側妃,在甯王的寵愛下一舉奪了王府中饋,雖只是個侍妾但過的卻是女主子的日子。而甯王年紀也大了,這?個老花花腸子也不知是厭倦了外頭的花花世界,還是老來沒了那份體力,抑或真就被秦小雙攏住了心,反正是自秦小雙進了王府便再未在外頭胡來,後來更是遣散了府中未曾生育子嗣的姬妾,日日都留宿在秦小雙那院子。而當年譏笑秦小雙的那些貴婦人們,卻是沒幾人過的比她更舒心滋潤的。

  想到這些慧安瞧向秦小雙的目光便有些探究和好奇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倒是出了神。

  秦小雙見慧安如此不由吊起一雙丹鳳眼上下將自個兒打量了個遍,這才脆生生地笑道:“可是奴家有什?不妥之處,怎惹得沈小姐如此瞅著奴?”

  慧安這才進惚著回過神來,揚眉一笑!道:“秦老板好風采,可叫我瞧迷了眼。”說著面上便是一紅,有此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

  屋中?人聽聞慧安這話登時皆一愣,秦小雙聞言本覺慧安是出口譏諷她,但見慧安神情不像,眸中更是一點諷刺之意都無,清亮亮的透著一股子真心的贊歎,她一詫之下,卻也真心笑了出來,面頰也跟著一紅,有此羞措地道:“沈小姐可真是說笑了。慧安見秦小雙拘謹,還?紅了臉倒是有些意外,只覺著以秦小雙的年紀和閱曆,會因她一句真心的誇贊而紅了臉,這樣一個曆經了世事卻還不失童真的女子倒是難得,也就生出了一份親近之意來。

  她忙叫方??搬了錦杌子來請秦小雙坐下,吩咐丫頭們上了茶,這便也不急著請她量身,只與她吃著茶請教起衣飾選配的事情來。方??和冬兒幾人見此倒是面面相?,不明白慧安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慧安本有心結交對自己的意思也不加掩飾 而那秦小雙是什?人,豈能看不出慧安的真誠?她雖不明白慧安對她?何會有如此明顯的好感,但心中卻著實歡喜。談了一會子又覺著慧安雖年紀小,但說話舉至全然不似個孩子,詫異之下倒也歡喜地與她暢聊起來。兩人都算是爽朗之人,脾性頗有此相投,過不多時,便就聊得開了,從女子衣飾料到脂粉之物,再到坊間吃食……最後更是聊到秦小雙經商期間遇到的趣事妙聞,待方??忍不住提醒了慧安,兩人才算罷。

  秦小雙倒沒想到今日竟會和個十多歲的小丫頭片子談的歡,方??打斷她們時,她心中倒還詫異了一下,但這實是一件好事,便也未曾多想。見時辰果真已不早,連外頭的風雪都在不知不覺中停了多時,這才忙喚了兩個雲裳齋的繡娘進來,給慧安量了尺寸。

  待秦小雙拿出畫冊給慧安選衣服樣式和花色時,方??才趁著這會子功 夫問道:“不知我們二姑娘選的什?料子,樣式和花色?秦老板告知下,也好叫兩位姑娘將?色錯開。”秦小雙聞言一笑,道:“你們二姑娘選的是蒲桃文錦做底料,落花流水花?壓邊的一整套小襖和棕裙,底料選的是月白色芍藥暗紋花色,壓邊卻要了寶藍色冰絲紋口樣式,也選的簡潔大方,是這款右衽小襖和這款寬擺起波浪荷葉邊的棕裙。至于束腰說是要自己制備,就不勞我們雲裳齋操心了。”她說罷瞧向慧安,兀自眨了下眼睛,這才悠悠地道:“二姑娘眼光卻是極好的,這套衣裳雖簡單素淡,搭配出來定也不俗。這兩日奴也沒少往各府中跑,選那喜慶富貴之色的卻是多,二姑娘這般的可是不多見呢,想來府上的二姑娘平日定也是個不愛豔麗之色的清雅女子。”

  慧安聞言一笑,宮宴上皆是權貴公侯的貴女,打扮的自然都是華貴無比。孫心慈倒是明白的很,她既有心要顯現出自個來,豈會讓自己流了俗,只怕穿了這通身素雅的衣裳方能顯出她的別致出塵來。

  “妹妹一向頗有主意的,依秦老板看,我那日當選何種衣飾方顯妥當?”聽慧安只說妥當,秦小雙不由瞧了她一眼,面帶笑意地道這回宮宴各府女眷多選織錦,依奴看沈小姐也不必做那繁複的,就這粉紅色暗紋薔薇的織錦料子就不錯,不妨便選此料做了襟子,至于下裳選這水紅色繡遍地毓秀折枝金牡丹的錦繡便不錯,這兩匹料子都是今年的新樣兒,可是頗受歡迎的。”

  慧安聞言,心道穿了這身衣裳估摸著當日定淹沒在穿紅戴金的貴女中,連自個兒都要尋不到了。這秦小雙倒是個妙人!慧安掩唇一笑,瞧了眼秦小雙眨巴了下眼睛,這才道:“安娘和秦姐姐投緣的緊,姐姐也別沈小姐沈小姐的叫了,便稱我安娘就好。”

  秦小雙一愣,這才道:“這怎?好,我這身份豈敢?”慧安見她推辭,忙打斷她的話,道:“說起來該稱呼一聲秦姨才是,只是這天下間卻沒有如此年輕貌美的姨母的,我叫一聲姐姐,卻還不知甯王爺聽聞了會不會怪安娘托大呢。秦小雙見慧安是真心對待,便也不再推脫,眼波一轉,?媚而笑,卻道:“他才管不著這個呢,他若說出個一二來,便是嫌棄我老了,瞧我可饒不了他。”慧安聽她那口氣中自有一股子親昵之意,一詫之下倒是笑了。兩人又商定了衣裳的款式,秦小雙這才辭別而去。

  方??送走了人,回來見慧安哼著小曲,拿著雙拐小銀鉗站在炭爐前百無聊賴地撥弄炭火,不由便道:“姑娘怎想著和這秦老板結交,還以姐妹相稱,這要叫人知道豈不自落了姑娘的身份。”慧安放了銀鉗,笑著回頭,挑眉道:“乳娘只說秦姐姐這人怎樣?”

  “人倒真誠,只是商人都重利,遇到那厚利時爹娘都賣得。姑娘與這種人誠心相交卻是不妥。”方??依舊一臉的不贊同。慧安聞言也不強辯,笑了笑未再吭聲。

  因天降大雪,又恰逢文景心生辰,故而這日慧安只是叫春兒往關元鶴的馬場走了一趟,交待了些下雪時要注意的事項。翌日,慧安見天光極好,雖雪融之後城郊的路怕是多泥濘,但想著關元鶴的數度相救,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他那馬場,便叫了冬夏秋冬又往馬場而去。

  因昨日春兒已按慧安的吩咐來過馬場,並將要注意的事項都交代了楊七,故而馬場倒沒多少事可做,慧安只吩咐給馬兒熬此驅寒防凍的藥草湯,又吩咐了些細節之處,這便乘上馬車往城中趕。她見雪已融化,天氣極好,便想起孫熙祥叫她和杜美珂一起到溫玉軒采買宮宴頭面的事來,故而便叫春兒打先騎馬回府去尋杜美珂,叫她到溫玉軒等自己。

  慧安進了城一路東逛逛西看看的,直過了近一個時辰這才??到了溫玉軒,此時已將近飯點,原本熙熙攘攘的溫玉軒早就沒幾個客人了。

  杜美珂雖是在包間之中吃著茶瞧著外頭街景,但也是等的饑腸??,好不耐煩她一想著慧安故意找茬叫她好等,就沒個好心情。終于等到慧安來了,誰知慧安又挑三揀四,幾乎叫夥計將店中的頭面首飾拿了個遍,這才優哉遊哉地道:“我瞧著還是第一回你與我拿的那套頭面富貴喜慶樣子也別致一點,如今這都挑花了眼了,方才覺著那套最好,我看就那套吧。”

  夥計聞言登時笑開了花,要知道慧安一進包間,說的可是拿最貴的頭面來瞧瞧。後來卻是越瞧越便宜,夥計本以?今日任他說破了嘴也就是樁小買賣了,不想如今慧安竟仍舊選的最那最貴的,這下夥計倒覺著不枉自己說的口幹舌燥,都要嘴角生瘡了,忙應了一聲,連連賠笑。

  杜美珂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見慧安終于選定,便松了口氣,又見她選來選去最後卻還是要了那套最豔俗的,不由目露鄙夷,站起身來,誰知卻聽慧安沖那夥計吩咐道:“將東西包起來送到鳳陽侯府去,屆時再將錢款給你清算。”

  那夥計忙應了一聲收拾了東西便打先出了屋,倒是杜美珂聞言一詫,她可知道孫熙祥當日吩咐叫她們來選頭面時便叫喬萬全往轄梨院送了一千兩銀票,慧安難道出門忘了帶?

  她這一詫就慢了步子,慧安已起身行到了近前,卻湊近她笑道:“眼見就要年節了,府中要采買的東西實在是不少,聽說如今賬上都沒多少閑銀了,實在是拮據的很,這次二妹妹又要參加宮宴,平白又多出一項花銷來。聽聞姨娘那院子連個小丫頭出手都極?闊綽,我那榕梨院的憐兒就和聘菊多說了兩句話,聘菊丫頭一高興竟都賞了一兩銀子的茶錢,??,這手筆真是連我這做姑娘的都及不上,依我看,這會參加宮宴的花銷就由姨娘先墊付了吧,來日府中銀錢寬裕了,我定給姨娘補上,姨娘說這樣可好?”

  杜美珂本就耐性磨的不剩多少 聞言直氣的兩眼一歪,尖聲道:“大姑娘好算計,堂堂鳳陽侯府姑娘們的頭面卻叫姨娘來墊付,你就不怕說出去叫人笑話嗎?

  慧安只眨巴了眨巴眼睛,道:“奇怪,姨娘不說出去誰能知道這事?我聽說這回皇上雖說允了庶出子女參加宮宴,但這天一冷,人就免不了要有個頭疼腦熱的小病,最近不少府中的小姐公子們可都生了病。姨娘不想二妹妹當日也生個什?病不能參加宮宴吧?我相信?了二妹妹的前程,姨娘定是什?都舍得,嘴巴更會縫得嚴實才對。呵呵,姨娘慢慢想,我可是餓了先走一步。”說著便咯咯一笑!也不瞧杜美珂那臉色,扶著春兒的手便出了包間,待坐上馬車,卻伸了個腰吩咐道:“去仙鶴樓,今兒姑娘我請大家吃回好的,一會子再吩咐夥計再整?一桌,帶了酒菜回府叫方??幾個也高興高興。”

  春兒在外頭聞言,心道怪不得姑娘在城外馬車上時,便吩咐叫她路過仙鶴樓時去定一桌酒席,原來一早便打定主意要敲上阿姨娘一筆。想著方才杜美珂那張氣的發紫的臉,春兒也是一笑,道:“姑娘發了小財!倒是我們幾個要跟著享福了。”說著吩咐一聲,馬車便滾滾而動,向西正街駛去。

  沒一會馬車緩緩停下,便聽春兒道:“姑娘,仙鶴樓到了。”

  慧安掀開車簾,便看到一座頗?壯麗,裝飾富麗堂皇的三層八角樓。此時正樓中正是熱鬧之時,坐在馬豐中都能聽到一樓大堂中夥計流利而極富韻律、抑陽頓挫唱菜名的聲音。

  慧安正欲下車,卻聽到前頭似乎是發生了什?,發出喧鬧之聲,她頓了頓便見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公子們打馬也到了樓下,陽光照射下,公子們錦緞華服反射出明晃晃的光,直刺人眼。

  慧安猶豫了下,吩咐春兒去打聽一下,沒一會春兒便小跑著回來,湊近馬車,道:“好像是魯國公府的嫡長孫,羅世子今兒個過生辰,在仙鶴樓上擺了席面,請了相熟的幾位公子,連淳王殿下都到了。咦,還有關將軍呢。”

  慧安聞言微微探頭瞧去,一眼便見行在前頭穿石青色直襟長袍正邁著大步往樓中走的關元鶴!他正和一個穿紫紅長袍相貌白皙的男子說著什?,眨眼便一並進了樓消失不見。慧安聞言,本已生了回府之意,但瞧著春兒幾人自聽聞要在府外用膳就甚是高興,想了想終是不忍掃了她們的興,心想反正關了雅間的門各吃各的也互不相礙,慧安便也未再多想,待淳王一行人進了樓也下了馬豐往樓中而去。

  誰知她剛上樓,卻在二樓彎角處被人從身後撞到,一個踉?腳下一滑,險些摔下樓去。慧安驚呼一聲,面色嚇得一白,好在後面的春兒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慧安。

  那邊秋兒已是大怒,氣沖沖地喝了一聲口:“你這人走路怎?如此慌張,都不瞧路的嗎?”

  “抱歉抱歉,還請小姐原諒則個。”

  慧安聽聞一聲溫和的男音在身邊響起,飽含了歉意,扶著春兒的手?起頭時卻見一個身著淡紫色儒袍,外披貉絨大麾,頭束白玉冠,身姿修長,容貌清?的年輕公子正對著自己行揖禮。

  見人家態度如此誠懇,慧安也不好計較,只瞪了春兒一眼!道:“公子先請。”

  那人見慧安不怪,不由點頭一笑,正欲舉步,剛巧二樓的第一個雅間門被推開,卻是白禦臨笑著出來,對那公子道:“羅兄今兒做東道卻是晚了,縱是壽星翁也沒這般怠慢客人的道理,卻是要罰酒三杯的。”

  慧安聞言便知撞到自己的竟是魯國公世子羅易知,不由低了頭側了側身。卻是羅易知沖慧安又彎了彎腰,這才沖白禦臨抱拳?禮,笑道:“今兒一高興,這腦子反倒不好使了,我早收藏了一壇子上好的百年狀元紅,本是預備著今兒?了壇邀大家同品的,誰知臨出門竟是忘了帶。怕小?們行事莽撞再碰壞了我的酒,這才又回轉了,倒是晚了一步,白兄見諒見諒。”

  他這一行禮,白禦臨倒是瞧見了站在樓梯口處的慧安。他方才便瞧見羅易知撞了位小姐,因慧安被羅易知擋著倒沒瞧清面貌,如今瞅見,不由一笑,道:“原來今兒沈小姐也來仙鶴樓用膳,羅兄,這位是鳳陽侯府的沈小姐。”他說著便沖羅易知介紹道。羅易知聞言忙又沖慧安行了見禮,道:“原來是沈小姐,方才我心切之下撞到小姐,實屬不該。幸好小姐的婢女動作敏捷,這才避免了一場禍事。方才得小姐原諒,在下心中已是過意不去,今日乃是在下生辰,不如今兒小姐在樓中的花銷一律記在我魯國公府的賬上,也算是我與小姐陪個不是了。”

  慧安忙也福了福身,正欲拒絕,誰知淳王卻從雅間中走了出來,拍了拍羅易知的肩膀,卻瞧著慧安笑道:“沈小姐豈是那小氣之人?今兒你二人既有這機緣,沈小姐不如進了雅間叫易知自行罰酒一杯鄭重給小姐陪個不是,豈不是樁美事?”

  慧安聞言面色就是一變且。不說一屋子的公子哥自己一個閨閣女子進去不算一回事,單淳王這話便叫人聽著不對勁,生出萬般旖想來。

  她正欲拒絕,便見淳王面色一沈,眯著眼道:“還是沈小姐連這點小事都不見諒,非要易知賠上一桌席面才肯原諒?這仙鶴樓一桌席卻也不便宜呢,抵得上魯國公半月的俸銀了吧?”

  慧安見他如此,明白他這是在故意找自己岔子,只怕是那日在宮中的事他聽聞了什?,這才尋自己的麻煩,慧安不由便僵在了當場。

  倒是羅易知見兩人情形不對,忙笑著道:“是我不對,既是撞到了沈小姐,便該賠禮謝罪。”誰知淳王卻道:“那就用你老子的錢使勁揮霍不成?”羅易知自也瞧出今日淳王是打定了主意要難?慧安,雖不知其中緣由,但他也不好再說什?,不由沖慧安歉意一笑。

  慧安見事已至此,今日只怕不如了淳王的意,他便不會放過自己,便福了福身,笑道:“王爺說笑了,說起來魯國公和我祖父還曾兄弟相稱過,聽母親說當年歧山一戰魯國公和我祖父也曾同甘共苦,魯國公得了一壺水酒也還叫了祖父分甘同味,今日既是世子的生辰,又恰巧叫小女給碰上了,敬上一杯酒卻也是應盡的禮數。”

  羅易知聞言忙道:“哈哈,當年歧山一戰打的艱辛,此事我倒也聽祖父提起過。如此說來,鳳陽侯府與我魯國公府倒是世交,實不該因老侯爺離世而生疏了。沈妹妹快請,今日?兄能得沈妹妹一杯賀壽酒,卻是意外之喜了。”

  兩家既是世交,遇到此事進去賀一聲壽,吃杯酒那是全禮數,卻也不打緊。若是初次相見,這便顯得有此輕浮了。

  淳王聽聞兩人沒一會便論起了世交,不由冷哼一聲打前入了雅間。慧安沖羅易知行了一禮,這才跟著進去,春兒幾人自是緊緊跟著,如臨大敵。

  雅間之中?人早就聽到了廊下的動靜,見慧安進來紛紛瞧了過來,表情不一。倒是那羅易知早已沖小?使了眼色,他剛入了雅間小?便捧了兩杯酒過來,羅易知呵呵一笑,道:“我先幹?敬,沈妹妹意思下就好。”

  慧安只欲趕緊喝了酒走人,進了屋頂著各種目光根本瞧都不曾多瞧席面上坐著的?人一眼,見小?將酒呈上,忙掩袖取了酒,趁?人瞧不見時沖羅易知投了個感激的眼神,這才道:“謹以此酒,祝羅大哥松林歲月,慶衍箕疇。”說罷掩袖抿了下那酒,便福了福身,道:“如此小女便不打攪了,這就告辭了。”

  言罷慧安正欲放了酒杯轉身便走,誰知坐在上位的淳王又道:“且慢。本王可從未見過與人賀壽卻只抿上兩口酒就算完事的,沈小姐難道不曾准備什?生辰禮嗎?這般沒誠意卻是不行。”

  淳王說了話,登時倒有幾個公子笑著響應,慧安氣的幾欲暴走,面上卻不動聲色,笑道:“不曾准備生辰禮是小女的不是,今日既品的是這狀元紅,那小女便說上一個有關及第的笑話,且博羅大哥一笑,全當小女的生辰禮吧。”

  見羅易知點頭,?人也未有多言的,慧安便緩聲道:“且說宏德三年,有一繁州的舉子往京城赴試,仆人挑行李隨後。行到曠野處,卻忽而狂風大作,仆人一時不防,那擔上的頭巾便被風吹下落在了不遠處。那仆人不由驚叫一聲,道‘落地了’,舉人聽了,這還了得,登時便沈了面孔,心中不憂地囑咐道‘今後莫說落地,只說及第。’,那仆人聞言應下,這才拾了頭巾又將行李層層栓好,綁了個結結實實,方挑起擔子,得意一笑,大喝一聲,道‘如今任你吹破了天去,再也不會及第了’。”

  慧安這笑話說的極真,又一本正經,倒似在說一件真事。?人本是當聽事情.誰知那仆人最後一句話卻暗藏笑料,她言罷,?人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皆扶手大笑,有那性子跳脫的,已是笑的將口中酒水噴出。還有人猶自笑得喘不過氣,卻還氣踹籲籲地追問起慧安所說的那舉人後來有沒有及第,亦有人在腦中回想著宏德三年繁州中舉的朝中大人,開始對號入座起來。便是有意難?慧安的淳王,也一個沒忍住,哈哈一笑,這一笑倒是不好再出言難?慧安了。

  “沈小姐說的可是鴻?寺署丞姜大人!我記得他便是繁州人,正是宏德三年的兩榜進士出身。”

  慧安聞言瞧過去,卻見出口詢問的是坐在關元鶴身邊,方才在樓下與他說話的那公子,忙搖頭道:“只是小女隨口胡謅來的笑話而已,公子且莫猜度了。”

  言罷卻由不得將目光往關元鶴那邊瞧了一眼,正瞧見他微低著頭,唇角卻也留著一抹笑意。慧安不欲久待,收回目光,正欲趁淳王高興趕緊走人,誰知卻與此時又有一名公子從外面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這人長的極瘦,身量又高,打眼一瞧就跟個移動竹竿一樣。他頭帶紫金冠,一粒起碼有桂圓大小的明珠鑲在冠上。身上穿了一件猩紅萬福團花圖案的錦緞圓領袍,腰間系著花鳥紋嵌一圈紅藍寶石的腰帶,其上竟挂了五六個香囊,花裏胡哨好不熱鬧。

  他裝扮的惡俗,長得卻是眉目如畫,五官精致的猶如女子,眉心之間倒還生了一顆朱紅美人痣,叫人瞧著不由有此移不開眼。他突然沖進來,慧安免不了要打量一眼,見是如此模樣的公子不由一愣,誰知那公子一瞧見她,便哈哈一笑,道:“我說這屋子裏怎?笑聲不斷,原是有如此美嬌娘在。??,這是哪個樓裏的尤物,瞧著倒像個胡女,真真對爺的味兒。”說著?手竟就往慧安面上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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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作弄錢若卿

“我說這屋子裏怎?笑聲不斷,原是有如此美嬌娘在。??,這是哪個樓裏的尤物,瞧著倒像個胡女,真真對爺的味兒。”且說此人入了雅間便出言無狀,他一言一出,登時屋中便跟咋了響雷一般,再無一點聲息。

  慧安本瞧著眼前這人有些面善,正盯著他眉心那顆美人痣瞧,不想竟聽到如此混帳的話。登時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直愣了下才回過神來。倒是秋兒聞言已是大怒,?拳便往那人身上砸,大喝一聲:“登徒子!”

  慧安醒過神見秋兒拳頭已然揮上,嚇了一跳。這人雖是輕浮但能在如此場合還敢亂來,那身份豈能低了,她倒還罷,但秋兒畢竟是一個小丫頭,只怕到時候會惹來麻煩。慧安想著,忙用左手拉住秋兒,死死拽住,右手卻素腕一揚,將手中方才抿了一口的酒盅一潑,登時便都兜頭兜臉地澆了那人一臉。當即,屋中的氣氛又變了一變,更加的無聲無息了。

  那人被酒一澆不由愣住,慧安本就不欲在此久待,出了這種事情越是糾纏越會鬧的滿城風雨,故而心中雖氣惱不已,漲的滿面通紅,但也不再多言,將酒盅往那人胸前一砸,拉著秋兒便繞過他出了雅間,直奔樓梯而去。

  那人許是從未被潑過酒,一時竟沒反應,待慧安行至樓梯口這才聽到雅間爆出哄笑聲和打趣聲,吵哄哄的也聽清都說的什?。

  慧安氣的頭腦發懵,也無心去聽,快步下了樓,直接便沖出了仙鶴樓。她本是歡喜而來,結果鬧了一肚子悶氣,上了車狠狠地跺了兩腳,這才吩咐春兒等人打道回府。

  到了府門口,小?去了角門的擋板,慧安吩咐馬車直接開了進去,在二門方下了車,她見秋兒幾個面色都不好,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扯了個笑臉,道:“行了,我都不氣了,你們一個個還擺起臉子給姑娘我看不成?一會子誰也別跟方??提這事,免得??再平白受一口氣。”言罷,打先回了榕梨院。待慧安回到內室,吩咐秋夏秋冬自去忙,便由冰月和寒月跟進了屋,冰月自櫥櫃中取了件猩紅的家常褙子,正欲給慧安換上,誰知慧安轉頭瞧見那衣裳,登時方壓下的火氣便又一竄而上,怒火三丈地指著那衣裳便道:“將這件褙子給我拿去燒了!”

  冰月嚇了一跳,一時愣在當場,恰好春兒從外頭進來,忙推了冰月出去,又取了件半新不舊的淡紫色長褙子,這才與慧安換上。寒月手腳麻利地端來了漱口的玉杯,淨面的銀盆面巾,等慧安又洗漱一遍,這才坐在妝台前,打散了長發。

  方??進屋見慧安盯著鏡子發怔,便揮了揮手令寒月二人出去,親自拿了梳篦給慧安通發。

  慧安這才回過神來,她瞧方??神情便知秋兒幾個還是沒能瞞得過她,便笑著道: “??,你瞧,你家姑娘真就長的那般豔俗嗎?”

  方??聞言,面上更加發沈,不由用梳篦打了慧安一下,這才訓斥道:“不准胡說!我大輝名士貴族面上都追捧那種嬌嬌弱弱、樣貌清純、瞧著賢良端淑的女人,這才惹得夫人閨秀們個個都打扮的清麗嬌柔,就恐落了個豔俗,被人瞧低了一眼。這一兩年京中竟還流行起什?垂淚妝,弄的一個個瞧著都跟棄婦一般,??是看不出有什?好的。可實則哪個男人不愛那妖?明媚的,要不那秦樓楚館中的胡姬怎會那般受歡迎。”

  慧安聞言莞爾一笑,瞧向鏡中,那一頭蓬松的波浪長發被放下,映著那張豔麗的小臉,比一般人稍顯突兀的五官,雖模樣仍小,但卻也?媚妖?,也難怪那人會將她認成青樓姬女。

  她本身上就少了書卷味,既不沈靜,又不喜傷春悲秋,整日嬌滴滴的垂淚傷懷她也是做不出來,偏又生了這?張不合時宜的臉,也難怪不怊貴女們的喜愛。

  見慧安盯著鏡子苦笑,方??卻道:“姑娘不必在意那混人的話,只聽那人說話便不是個什?好的,定是整日裏都留戀煙花之地的,這種人你與他計較什?。再者,秦樓楚館的胡姬怎會有姑娘如此高貴的氣質?依老奴看,姑娘這模樣卻是極好的,將來嫁了人,沒有哪個是不愛的。”

  慧安聞言面上一紅,嗔惱的瞪了方??一眼,方??便也笑了。

  慧安想到方才在仙鶴樓出言無狀的那個,這便又想到他挂在腰間的那一堆花裏胡哨的香囊來。

  大輝的香囊和荷包是通用的,既有用來裝香料的,也有入隨身物品,或是碎銀的,充當錢袋使用的。但大輝男了佩戴香囊的卻是不多,像京城的貴族公子們便更喜歡用?空的熏香球。

  大輝制作熏香球的工藝極高,公子們佩戴在身的熏香球既精致又雅觀。材質樣式也是多種多樣,或金或銀或玉或銅等,甚至木頭也可用來雕花做成熏香球。

  這種?空球中收有放置香料的香盂,由兩個持平環支起,在香盂本身重量的作用下,盂體始終保持水平狀態,無論熏香球怎樣滾動,香料總不會傾灑。

  因此既好看,香味也能更好的透出,又比香囊要彰顯身份,故而香囊卻是落了下乘,只有蓬門小戶的男子才會挂戴。若香囊裝了銀錢,那一般人更不會佩戴在身了,多是令身邊小?帶著,或是直接放在懷中。

  只有一種情況,公子哥們會將香囊挂在腰間,那便是要逛秦楚樓館時。

  香囊中多裝賞銀或是玉器小件之類的東西,遇到那可心意的姑娘隨手拽了打賞用的,當然也有那叫姑娘自己往腰間摸的,故而香囊這物件可真是逛青樓既方便又便與制造旖旎的好配件兒。

  這也使得公子哥們更不願在腰間挂香囊了,便是馬鳴遠等那天天往青樓中鬼混的主兒,慧安也只有一回見他腰上挂了個香囊。可方才仙鶴樓上那位竟一口氣在腰間挂了六七個香囊,這般人物慧安還真是從沒見過。那人這只差在腦門上寫上淫棍二字了,真真是個腦殘。

  和這種人她確實沒有計較的必要,慧安想通這點,便也搖頭笑了起來。方??見她不再難受,這才一面手如靈蛇地給慧安挽著小篆兒,一面道:“說起來夫人還是肖似老侯爺的多,老媽聽說夫人那位生母可是地地道道的胡女,高鼻美目,似還長了一雙藍色的眼睛呢,只可惜是個烈性的,紅?薄命啊。”

  沈強是個好色的,不光常常留戀青樓之所,府中小妾也是不少,但其子嗣卻多艱難。沈清的生母本是亳州一名青樓賣藝不賣身的胡姬,沈強打仗路過亳州時搶了回府,也算寵愛了一段時日,只大軍開拔時便將她仍在了腦後,給了遣散銀子,打發了事。可他沒想到的是過了兩年,這胡姬竟遣人送了口信來,說是有了沈強的骨血,已然一歲有余。沈強自不懷疑一名無依無靠的小小胡姬敢欺瞞自己,故而大悅之下帶著人便直奔毫州,尋到了那胡姬。

  他趕到時,那胡姬帶著女兒已餓了幾日。原來沈強離開時給了不少遣散銀子,胡姬已然買了小院從了良,過著清靜日子。後來又發現有了身孕,還非常高興,買了一個婆子專門看顧著。只用沈強留下的銀子便能好好的教養孩子長大,自己這也算有了依靠了。

  可她那模樣又豈容她過的清淨,先開始許是那些打她主意的人還顧及著沈強,不敢做什?動作,但後來見胡姬連女兒都生了出來,沈強卻一點消息也無。便料那孩子必不是沈強的,胡姬也早已被沈強丟棄。故而各種麻煩便頻頻上門,胡姬日子過的一日不如一日,後來只能用最後的積蓄給沈強送了信兒,這才帶著女兒東躲西藏過日,直到沈強尋來。

  胡女從來都是沒有什?貞節觀念的,更何況沈強也就是將那胡姬當成個玩物,更不會想著要這胡姬?他守什?身,故而到了毫州,豈能不動容?已然打定主意,以後必要好好對待她。

  誰知一個手下卻進言,說什?反常印?妖,還道胡姬那女兒定非沈強骨血,那胡姬本就是個烈性的,又飽受了這一番苦楚,本已是心灰意冷,也就是不放心女兒才苟戀塵世,如今沈強已然到來又聽聞這話,她悲憤之下竟當即便投了江。

  沈強著人尋了兩日,只撈上來一具屍體。待處理了胡姬的後事,這便帶著女兒離開。他本對胡姬就生了愧意,又膝下無子,對胡姬留下的女兒豈有不愛之理。帶回府中便讓正房劉氏養了這女兒,取名沈清,後來更是頗?愛重,便是領兵打仗也將女兒帶在身邊,而沈清雖有胡女血統,但長的卻越來越肖沈強,尤其那臉型和眉宇間的神情。

  但那胡姬雖說是沈清生母,可畢竟身份低微,便甚少被人提起了。如今方??說起她來,慧安卻也是?然一笑,對方才的事卻更釋懷了幾分。轉而又想到杜美珂的事來,不由問道:“秋蘭院可曾來了人?”

  方??一笑,道:“珂姨娘叫聘菊送了一千兩銀票來,老奴已收起來。”

  慧安聞言咯咯一笑,但隨即想著杜美珂能這?爽快地就拿了銀票來,固然是因?她怕自己真不顧臉面,就是壓著不叫孫心慈去參加宮宴,但也說明她就沒將這些銀票放在眼中!她的銀子能是從哪裏來的?慧安可不會覺著是出自杜尚書府,頓時便又氣的沈了臉。

  方??見此也未多勸,梳好小篆兒,便道:“飯都擺好了,姑娘雖在外頭用了不少小吃食,但都不當飯,怕也該餓了,快別亂想了。”

  慧安這才點了頭,又起身湊至方??耳邊交代了幾句,見方??笑著點頭,這才移步出了內室。

  誰知翌日慧安剛用過午膳,便見孫熙祥進了榕梨院,他身後跟著的卻是杜美珂。慧安一見二人這般架勢,便就知道定是來尋事的,登時面色便是一沈,後又冷笑一聲勾了勾唇,這才施施然地出了屋。

  果然她這才剛行了禮落座,孫熙祥就一臉嚴肅地蹩著眉道:“方才?父回府時恰好碰到棲霞寺掌管佛前燈火的那慈安大師派來的小沙彌,說是府上?你母親在寺中供奉的長明燈這兩日頻頻無故熄滅,?父已讓喬總管重續了一千兩銀子的香油錢,並求寺中大師?你母親念經祈福。只是?父這心中還是不安啊。”

  杜美珂亦面色沈重,道:“這佛前長明燈可保夫人死後享福報,不墜惡道,投生做人,能出生在尊貴的佛化之家,保夫人一生平順。如今無故熄滅,總是不妥,依我看定是夫人在天有靈,思念大姑娘,這才借此相示。”

  慧安聞言面色一冷,瞪向杜美珂,喝道:“父親與我說話,你一賤妾插什?嘴!你這是和誰你啊我啊的?還有沒有一點規矩!”

  杜美珂聞言氣的咬牙切齒,狠狠瞪著慧安,待孫熙祥蹙眉瞧了她一眼,才滿面委屈地低了頭。

  孫熙祥這才回頭,歎聲道:“珂姨娘說的也是?父所想,?父的意思,宮宴是不能耽擱的,但你母親既想念你也不能不全了孝道。不如便叫方??先走一趟,去寺中先帶你?你母親祈福念經。待宮宴過後,你再到寺中住上兩日,全了你母親的心願才好。”

  慧安雖知這是兩人在尋她麻煩,不定又打什?主意呢。但這事卻也容不得她說個不字,不光孝道壓著,她若敢說不去便是大不孝,只事關母親,她不去心裏也是難安。故而慧安聞言便起身點了點頭,福身道:“此事女兒知曉了,下響便給方??收拾下叫她先往寺中去。”

  孫熙祥聞言點了點頭,也不再多留又交代幾句便和杜美珂一道離去。

  慧安冷眼見兩人出了梧梨院,不由蹙眉神思,秋兒已面滿憤恨的道:“也不知這珂姨娘又要起什??蛾子。如今她已沒了娘家人撐腰,姑娘不如咱們想個什?法子特地趕出府去,也落個眼前幹淨。”

  趕出府去?那豈不是太便宜了她,對杜美珂這種人就該叫她好好活在世上,嘗盡了人間冷暖,享受了?親叛離的滋味那才叫妙。

  故而慧安聞言只是一笑,道:“且看看她要做什?吧,乳娘也不必擔心府中,只管去寺裏休息幾日也是好的。秋兒,你們幾個去幫忙給??收拾一下。”

  待秋兒幾人退下,只留了方??一人,慧安才道:“去寺中幾日也好,乳娘,每年年節前柳姑姑可都會住棲霞寺代太後念經吃齋?大輝新福的,今年雖說太後病了,但我料想便不是柳姑姑,太後也會派程姑姑,或是身邊其他的得力人住寺中去。乳娘到了寺中不妨多走動一二,再來前些時日我說的關于開棺的事,也該安排一二了,我不想久拖,倒不如趁著這次出府一並辦了的好。”

  方??自那日後也曾勸過慧安多次,最後開棺驗屍的事倒是被慧安給說服,如今聞言倒是沒再多說,只點了點頭,道: “姑娘自個兒在府中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慧安卻一笑,“乳娘放心吧,如今府中已不比以前,下人們卻是安生多了,我料那珂姨娘也翻不出什?浪來。她這兩日只忙孫心慈參加宮宴的事,只怕已是分身不得了。”

  方??想了想,覺著慧安說的也頗有些道理,又想到這些時日慧安長大了不少,行事思慮都極?周全,這才笑著點了頭。

  待下晌方??剛離開府,夏兒便神神秘秘地揣著一封信進了屋,那信卻是丁二汪新送入府中的。

  慧安見了信,心口便是一陣急跳,令秋兒守住門,這才匆匆打開了那信。信果然是沈峰所寫,上面只歪歪斜斜地寫了兩行字。慧安還不明白怎?這?快就會有了回信兒,卻原來沈峰現在已經在進京的路上,算算時間竟還有一日的路程便可進城。沈峰那信只說即日便可到京,一切待見面再敘,寥寥數字,不過一紙薄紙,別提寫到什?動情之處了,便是一句問候的話也不多。

  慧安本捏著那薄薄紙還七上八下,要知道她給沈峰的那信可是斟酌來斟酌去,用心寫了足足有三四頁之多。故而慧安便想是不是沈峰還忌諱著當年的事,或是怪祖父和母親冤杠了他,不願和鳳陽侯府再有什?瓜葛。但隨即看到那紙張上歪歪扭扭地寫的奇醜無比的字,再想到方??說沈峰大字不認幾個,卻是心中一安。想來這封信定然是沈峰親筆所寫,既能得他如此對待,他心中當是對她還算重視才對了。

  慧安這邊想著倒是笑了起來,關于沈峰的事,慧安只和方??商量了幾個丫頭卻是不知的。如今見慧安笑得開心,不由也跟著開心。

  “姑娘,這是誰給姑娘的信?瞧把姑娘給樂的。”秋兒已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慧安這才收了信,吩咐春兒仔細放好,笑道:“等明日你就知曉了。”說著站起身來,道:“冬兒去叫喬管家將西跨院收拾出來,就說我有貴客要招待,叫他仔細些。明兒一早秋兒和春兒陪我去西城外的十裏亭接人,夏兒守住院子,冬兒也留在府中,明兒再到西跨院去瞧瞧,缺了什?就叫喬總管再置辦,定要將院子收拾得停當才好。”

  雖說慧安還不確定沈峰會不會到府中來住,但是該准備的還是要准備妥當,免得到時候禮教不周,先就留個不好的印象了。

  大輝每年年底,各州府縣的官員都要進京奏事,同時也朝賀新年。這回沈峰進京怕也是因此。也不知是否帶了家眷,慧安又想著不知沈峰都有什?家人,好不好相處,一時倒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該作何准備。心想著,要是方??在就好了,這些事方??總是比自己要想到周到的。

  她坐下又思慮了一會,想著沈峰亦是北方人,吃食上起碼不會有什?差異,便又吩咐秋兒交代大廚房准備些尋常糕點,再多采辦點稀罕食材備著。又想了想,點了幾樣京城貴女們平日愛吃的零嘴,吩咐春兒親自去各大酒樓、糕點鋪子采買回來。又忙著叫夏兒將櫥櫃打開,挑來挑去選了明兒要穿的衣服,這才靜侯翌日的到來。

  到了傍晚,慧安一時無趣,正跟冰月學著打絡子,卻見秋兒一臉沈郁地從外頭進來。慧安瞧了她一眼,知道這丫頭是個壓不住話的,便也沒理會她。

  果然沒一會,秋兒便蹭到了近前,氣呼呼地跺了跺腳,道:“姑娘知道今兒在仙鶴樓那個混人是誰嗎?”

  慧安倒是一點也不奇怪秋兒會叫人去打聽那人身份,聞言一笑,揚了揚眉沒有吭聲。

  秋兒見此,沒好氣的道:“看來姑娘是真不在意了,可奴婢這心裏卻是不好受。要說那人還真有些來頭,竟遷是個侯爺,他是靜敏長公主的兒子,皇上封的什?靖北侯。也算是皇親國戚了,姑娘,你說他怎?就……怎?就那般沒個體統呢?不行,奴婢才不管他侯不候的,定要想個法子替姑娘出口氣不行。”

  慧安聞言這才恍然,怪不得她瞧著那人面善,可不,他那眉心的美人痣和靜敏長公主倒是如出一轍呢。

  也難怪這人找不到媳婦,就這股子胡鬧的勁兒,估計不出一日滿京城都知道他那脾性了,長公主要想在京城給他尋門親事,只怕更難啊。誰家的嫡女不是寶貝,豈會嫁這?個混人,長公主除非直接請了聖旨賜婚,叫人家不得不嫁女,不然……秋兒就一小丫頭片子,又不可能真將那錢若卿怎?著,便也就將此事?在了腦後。

  天色一黑一亮,眨眼便到了來日的清晨,慧安一早便收拾妥當,帶上春兒和秋兒登上馬車便直奔西門。

  因沈峰不知她會前往接人,而慧安又從未見過沈峰,怕路上再因互不相識錯開了,故而慧安還特別吩咐喬管家將馬車上沈府的標志挂在了顯眼的位置,這才算安了心。

  馬車很快便出了城,直奔十裏亭,因時辰尚早,故而從城門到十裏亭的官道上人卻也不算多。一路馬車跑的飛快,前日的積雪還未融盡,田間她頭仍舊白茫茫一片,瞧著倒也別樣舒心。慧安推開車窗,吹著涼風,心裏一片清明。待到了十裏亭,秋兒二人打先進了亭子,收拾一番慧安才下了馬車。

  十裏亭是指鄉間古道供行人避風雨,納涼禦寒及歇息的涼亭,京郊的十裏亭也就修繕的更加整齊幹淨一些罷了,並沒有什?特別之處。石亭旁邊倒是有幾顆老槐樹,因是冬季光禿著樹幹,積雪將融未融,在陽光下向下滴著透亮的水珠兒,一旁的糸馬石已被磨得泛光,猶如玉砌一般。

  慧安坐在亭中,一面瞧景一面不停向西面的官道上張望,不時便會有鮮衣怒馬之人經過,但卻未見有似沈峰身份的人或馬車經過,慧安進了亭子便吩咐老趙將馬車停在了路邊,料想若沈峰經過定然能瞧見那馬車上的標記,卻也不怕會錯過,便捧著手爐不再焦急。

  誰知她沈峰還沒有等來,卻倒等來了一個昨天還被秋兒挂在嘴上大半日的人物。

  且說慧安正賞景,便見官道東面打馬奔來幾人,一個穿亮紫色的五彩繡寶相花勁裝,翠藍色圓領內衫的公子打馬跑在最前頭,後頭不緊不慢地跟著四五個仆從打扮的小?。

  因這幾人皆騎高頭大馬,馬蹄聲又落的急,故而慧安便扭頭瞅了一眼。又見那打頭的公子穿戴實在鮮亮便多瞧了一眼,這一看倒是又留意到了那公子身下的馬兒,只見那馬不光高大健碩,奔跑起來猶如閃電,更有它長的異常漂亮,是匹罕見的花色馬。毛色竟呈五花色紋,而且那馬的鬃毛還被修剪成了花瓣形狀,奔跑起來鬃毛飛揚,異常惹眼。慧安正瞧的帶勁,卻見那馬不知怎地,竟突然嘶嗚一聲,不受控制地暴跳起來。

  那公子拉馬技術極好,可馬兒卻不知怎的竟越來起狂躁,嘶嗚著?狂著搖動身體四下狂撞,許是瞧馬兒不對勁,那公子不再執著控馬,先一步半吊在了馬側,待馬兒甩身之際跳了馬,在地上滾了兩下,便吆喝著叫小?們去追馬。

  那馬兒將人甩下後奔了一段竟直直向慧安這邊奔來,轉瞬間到了跟前兒,秋兒和春兒本還瞧的好玩,正一言一語地指著那馬說笑。見馬直沖這邊而來嚇了一跳,忙護著慧安出了亭子往一邊躲。

  那馬到了廳外卻未再急沖,只將右邊腦袋不停往亭邊的一顆槐樹上蹭蹭了兩下卻又急躁地拿頭去撞樹,那樣子還真是瞧著駭人。

  “姑娘,他這馬是怎?了?不知知疼的嗎,怎拿頭撞死啊!” “姑娘咱們還是躲躲吧,別再被這馬撞了才好。”秋兒和春兒一言一語剛說完,那馬兒的主子便趕了過來,秋兒望過去登時便啊地一聲大叫,氣惱地道:“怎?是他?

  慧安望去也是一愣,那穿戴鮮亮的公子可不就是昨兒那錢若卿嘛。

  他今兒雖是穿了一身勁裝,未曾佩戴那一堆嚇人的香囊,但身上打扮卻依舊不敢恭維,通身的錦衣自不必提,那頭上竟扣了個明珠發圈。說白了就是東珠串成的發圈,那東珠起碼有二三十粒,雖沒昨兒那顆大,但也顆顆飽滿,更難得的是大小還出奇的一樣。慧安算是明白了,這人和他那姓氏一般,對自個兒的裝扮也是要處處奉行一個錢字的。

  只那錢若卿倒似很寶貝那馬兒,一臉心急,未曾住慧安這邊看,便直奔那發狂的馬兒而去。倒是幾個小?見他住上沖,嚇得忙將人拉住,勸道:“爺啊,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小的們怎?跟夫人交代啊。您且先歇著,咱們定將胭脂給您安撫住。”

  那小?剛拉住錢若卿便被他劈頭蓋臉地一巴掌拍開,喝道:“什?三長兩短,爺就那?不濟事?少跟爺顯擺能耐,趕緊給我閃開,要是爺的胭脂有個什?三長兩短爺就去跳井殉情去,到時候瞧母親饒不饒你們。”

  那小?哪裏敢真放手,死拉著他,沖另外一個胖小?使了個眼色,那胖子領了意取了繩索飛忙地挽了個套馬圈,便沖發狂的馬甩了過去,他人雖胖,動作卻不馬虎,竟一套一個准。

  幾個小?倒似都會些拳腳功夫,見他套住驚馬,忙都上前幫忙。馬兒受了驚,又被如此折騰豈能不瘋狂掙紮,頓時便亂踢亂跳起來,錢若卿見此大驚,伸手便沖扭著他那小?腋下探,小?似很怕他這拍,登時丟了他便退出老遠。錢若卿已是一個閃步,跳上了馬,一面拉馬一面道:“趕緊給爺捆住它別讓它給爺跳殘了。”

  有他拉馬,又有幾個身手不錯的小?幫忙,很快便將那馬四肢上套,待錢若卿跳下馬背,幾人同時一用力,那馬便發出一聲巨響躺倒在地。

  錢若卿這才松了口氣,蹲在地上檢查了半晌,也沒弄明白那馬是怎?一回事。最後只好吩咐那胖小?回城去抓個獸醫過來,自己則撫摸著那馬的鬃毛,不斷沖那馬兒說著話,瞅著卻是焦急不已。

  慧安已在一旁瞧了半天,見馬已被制服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不由沖秋兒眨巴了眨巴眼睛,悄聲道:“你不是想報仇嗎,瞧你家姑娘的。”

  她見秋兒眼睛一亮,便款步繞過小亭往錢若卿那邊走,笑著道: “公子不知你這馬兒怎?了,我卻是知道的。

  錢若卿聞言?頭,正瞧見慧安舉步而來,清晨的陽光灑在她身後,?她鑲了一層柔和的金光,眉目嬌嫩豔麗,直晃人眼。慧安今日因要接沈峰,故而特意裝扮了一番。穿著一件煙柳色的銀錯金海棠織錦短襖,下著淺碧色輕柳軟枝束腰長裙,披著銀狐毛月白鬥蓮,頭上?著如雲的朝月髻,上只別了幾朵娟秀小巧的海棠絹花。既清新又不失富貴,整個人瞧著猶如一支白玉蘭花苞一般,明媚之極。

  她見錢若卿只瞧著自己不說話,便就又上前兩步在馬兒身邊蹲下,錢若卿這才揚眉一笑,滿眼興味地問道:“是你啊,你倒是說說胭脂是怎?了?若說的好我送你千金以作謝禮。”

  慧安聞言無話,只道這可真是活生生的散金公子,一擲千金啊。她由不得白了錢若卿一眼,道:“誰稀罕你的金子,我就是著在長公主的面子上才忍不住幫你一回而已,你這人怎就那?俗呢。”

  說著還若有所指的將錢若卿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錢若卿倒也不惱,反倒往前湊了湊,笑得一臉討好:“沈姑娘請說,要是沈姑娘救了我的胭脂,叫我做什?我都答允。”

  這錢若卿說起來年紀已是不小,這般討好賣乖宛若小孩,登時便叫慧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退了一步,這才一本正經地道:“你這馬是中了邪了!”

  聽慧安知曉這馬發狂的緣由,?人本都盯了過來,哪想慧安竟吐出這?一句來。別說錢若卿,連秋兒兩個也愣住了。

  卻聽慧安道:“你瞧你這馬兒,無緣無故的突然發狂,還?狂地自殘用腦袋去撞那樹,不是中了邪是什??錢公子不是京城人可能不知道,這西郊當年聖祖爺攻城時可死了不少人呢,就草草地埋在了那頭的山坡下,陰氣是極重的,晚上這邊常能瞧見鬼火呢。你這馬兒方才還好好的,突熬?狂定是被陰氣給沖了。”

  這年頭一般人都信鬼神之說,也輕易不會說鬼神之事,?人本還一臉詫異,聽慧安如此正兒八經地一說,再見那胭脂雖被綁縛了四個蹄子仍舊不停地?起頭住地上砸,就又信了幾分。只覺還就是這?一回事,這馬的表現和人中了邪卻是一般的。

  登時那方才攔住錢若卿的小?便面色一變,問道:“那依小姐看該如何是好?”

  慧安見錢若卿不語,面上神情也沒什?變化,也不知心裏作何想,便欲再說兩句加把火,見他那小?上了?,倒是心頭一樂,道:“我倒是見一道人做法給這中邪的馬驅過邪,既敢斷言胭脂是中了邪,便有法子將它安撫下來。就是不知錢公子信不信的過我,能否容我一試了。”

  錢若卿見慧安雙眼晶亮地瞧著自已,豈會不如了她的意,登時便揚眉道:“我當然信的過小姐了,再者說了,小姐就在這裏,如若使了法子胭脂還是這般,那我可少不得要請小姐去我那府上坐上一兩日了。”

  慧安聞言一笑,明眸猶如天上星光一般閃爍一下,道:“可以。”說著便起了身,沖那小?道:“我瞧那馬袋中像是裝著一只斧子,小哥可否幫我取來?”

  小?聞言見錢若卿點頭便飛快地將那斧子抽出遞給了慧安,慧安接過,卻道:“一會子我施法你們可都不能打攪,這法術若是被人打斷卻是不靈了的。”

  錢若卿怎會瞧不出慧安是故弄玄虛,只怕是有意要作弄自己,只他實在好奇這小丫頭要作何,故而才事事應下,聽慧安如此要求一點都不意外,點了點頭。

  慧安這才吩咐道:“你們都到那邊樹下,不能太過靠近,這法術會受陽氣影響,太多人圍在這邊可是不行。”

  見秋兒和春兒許是怕那胭脂傷了自己欲要阻止,慧安沖兩人丟了個安撫的眼神,兩人這才隨著錢若卿等人挪到了樹下。

  慧安這才閉上眼睛唧唧咕咕裝模作樣地念叨了半晌,接著突然睜開眼睛瞪著地上不停踢騰的胭脂便沖了過去,她一把拽住胭脂那漂亮的鬃毛,左手揪住,右手揮起斧頭便住上割,割下一縷便扔一縷,眨眼功夫便將那漂亮的五瓣花的鬃毛給生生割的見了皮肉。

  錢若卿本還一臉有趣地瞧,見慧安一斧子下去竟割了胭肪的鬃毛登時便傻了眼,可他一愣之下便覺奇怪。

  胭脂是匹烈性馬,又甚是愛美,平日那鬃毛都不叫除了他的第二人碰的,但慧安如此割它的鬃毛它竟一點動靜都沒,而且方才它還暴躁不安地用頭不停撞地蹭地,這會子竟真安生了不少,這實在是叫他詫異不解到了極點。

  他這一詫一愣,再回過神時慧安已然將胭脂的鬃毛給割了一遍,正在進行第二輪的屠戮,再喊停卻已是晚了。這便只能面色發黑地眼睜睜瞧著慧安將他辛苦一日才修剪出來的鬃毛給三下五除二地剃個精光。

  慧安將胭脂的鬃毛剃光,這才滿意地瞧了瞧地上躺著的禿馬抽了斧子,拍拍手笑著瞧向錢若卿:“公子瞧瞧,我說的沒錯吧,胭脂果真是中了邪呢,這不,經我做法已然好了呢,公子可著人將這捆綁的繩套取下了。”

  錢若卿聞言,瞧了瞧一地飛揚地馬毛,地上躺著的醜馬,還有那站在馬兒旁邊笑?如花燦爛的慧安,登時心裏真真和慧安昨兒那感覺一模一樣。

  只剩下四個字:該哭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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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給力的舅父一家

跟著錢若卿的那幾個小?們這會子也回過神來,一個個嘴巴張得老大,瞧瞧笑容燦爛的慧安,再瞧瞧一臉哭笑不得的自家公子,那本能塞進核桃的嘴巴登時就連雞蛋也塞得進了。

  要知道公子爺生平就三個愛好,一乃寶馬,二乃美人,三乃銀子。那馬可是排在第一位的,爺的寶貝胭脂那可是跟了爺七八年了,何曾出過一星半點的意外,整日裏都是爺親自照看,剛得這馬那會子爺可真是只差沒睡到馬棚去了。

  如今慣養得除了爺誰都不讓騎,說句中聽的話,在家就是老爺夫人那也從未曾得過爺如此孝敬啊。想當年那秋琪院的問筠丫頭何其得寵,最後還不是因?一句話沒說好,竟敢說洗了毛的胭脂像大花老鼠醜死了,這便被爺扔出了府。

  今兒且不說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了的姑娘竟把向來不叫人靠近的胭脂剃成了禿子,這爺的反應也實在不對勁啊,這竟沒有發火的?象呢。

  小?們想著,慧安已走到了樹下,眨巴著眼睛道:“瞧,我這可是如諾治好了胭脂,錢大公子乃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說過的話應該不會忘的哦。”

  見慧安笑得一臉古靈精怪,映著一張嬌嫩的臉蛋兒,猶如撓人心窩子的調皮貓兒,你對她發火實在不忍心,你若任她撓下去,只怕自己就得郁結而死。

  瞧著這樣的慧安,錢若卿心中實在激不起什?怒火來,便也站著揚眉一笑,笑得那個風情萬種,湊近慧安道:“那依著沈小姐的意思,要我如何方能謝您這救治的恩情呢?”

  慧安瞧他笑得兩排牙齒白森森,忙往後退了下,呵呵著道:“其實也不用如何,昨兒我和公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今兒我這也是舉手之勞,公子莫不如看在胭脂如今已經好了的份上,原諒我昨兒的失禮之處,咱們就此兩清如何?”

  錢若卿聞言挑了挑眉,卻道:“兩清?那怎?成!昨日本就是我出言無狀這才得罪了小姐,這可是我的不對,當時一得知小姐的身份我這心裏就悔了,那個過意不去啊。正想著改日必定要到侯府拜訪,親自給小姐道個不是呢,沒承想今兒小姐便在此救了我這胭脂。”

  他說著深情款款地瞧了眼地上躺著喘息的胭脂,道:“小姐可能不知道,這胭脂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沒了胭脂我真是食不知味,生不如死。今兒小姐救了胭脂,那和救在下一命可真是沒有兩樣。這俗話說的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小姐瞧瞧,我這也算是貌若西子、身如青松、風度翩翩、英武不凡、玉樹臨風、富甲一方……”

  錢若卿在那邊口若懸河,慧安這邊已是傻了眼。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這要再叫他說下去她還要不要活了?慧安面色登時通紅,發現自己壓根就不該和這人來什?口舌之爭,這就是個沒皮沒臉的,完全不能用常理猜度的。

  慧安當即便沈著臉轉了身,倒是秋兒又氣得面色漲紅,揮著拳頭就要往錢若卿身上砸,錢若卿靈巧一跳便閃過了秋兒那拳頭,斥道:“凶丫頭,你這可不好,會嚇壞人的。哎,沈小姐怎?走了,我這還沒說完呢。”

  聽到身後動靜,慧安這才回頭瞪了秋兒一眼,秋兒不甘不願地甩了下手掙脫錢若卿,朝慧安追去。

  誰知她們剛走兩步錢若卿便堵了上來,死皮賴臉地道:“沈小姐莫氣嘛,打個商量,你瞧我那胭脂如今已累得氣喘籲籲,只怕是牽不回城裏去了,能否借府上馬車一用?叫胭脂躺上去,改日我定賠給小姐一個更大更好的馬車,親自駕車給侯府送去。”

  秋兒一聽竟要用自家小姐乘坐的馬車運馬,登時火氣又蹭蹭的沖,怒道:“誰稀罕你的大馬車,我們府的馬車你休想動,再者說了馬車是坐人的,你用你那一雙……眼睛瞧瞧,塞得下那馬嗎?”

  錢若卿卻面容一變,沈著臉一揮手,道:“怎?就裝不下了?將那車篷拆了便是!你這丫頭餒是沒同情心,小的們,給爺拆車!”

  慧安瞧向錢若卿,見他板著臉吆喝得大聲,但那雙晶亮的眼眸卻在斜瞥著自己,眸中哪裏有半點的凶惡樣?那神情倒不像是真的要拆侯府的車,而似一個撒潑耍強專以逗弄人?樂的大魔王。慧安再瞧那幾個翻著白眼,半晌才往馬車去的小?還有什?不明白,再看看被嚇得一臉戒備沖至馬車前張開雙臂護小雞一般的秋兒就更覺無語望天了。

  “這是我們侯府的馬車,我看你們誰敢折!”這邊秋兒正滿臉凶悍地瞪著走過來的小?。那邊官道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忽促的馬蹄聲,慧安尚未來得及回頭去瞧,便聽一聲粗狂的聲音怒喝道:“他娘的,是哪個敢拆俺沈家的馬車,敢欺老子侄女!”

  聲音未落,人已至,慧安愣了一下這才心一陣狂跳轉過頭去,但見五匹高頭大馬已嘶鳴著護在了秋兒前頭,其上是五個相貌不一,年齡不等的男子。

  那開口的人是個瞧著有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他身形高大,又長得健碩,騎在馬上就如一座大山,長相雖不英俊但也端正,國字臉寬下巴黑皮膚,粗眉小眼,目光精悍,通身上下有膽殺伐之氣,叫人不敢因他穿著布衣而心生輕視。

  那人似察覺到了她打量的目光,這便瞧了過來,對上慧安的眼不由面色一變,閃過些許追憶和動容之色,眼中似也有痛澀之意,接著才憨實一笑,道:“侄女莫怕,有舅公在倒要看看哪個敢再囂張。”

  慧妥眼眶登時便是一潤,吸了下小鼻子勉強福了個身。

  沈峰已扭頭瞧向了錢若卿,嘿嘿一笑,便將大手一揮,大喝道:“小子們還愣著幹啥,沒瞧見你們妹妹都被人欺負了嗎?給老子上,哪個動作慢了回去給老子跪搓衣板!”他一言一落,登時猶如下了軍令一般,身後那四個青年應聲下馬這便向錢若卿那幾個小?沖去,眼見這就是一場血鬥。

  秋兒和冬兒早已是傻了眼,倒是慧安一愣之下忙欲解釋,誰知她還沒上前,卻見錢若卿呵呵一笑,大聲道:“且慢且慢,誤會誤會啊!我和沈小姐實乃是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舅公何必當真呢。舅公不認識我了呢,我這可是一直記挂著舅公呢。”

  他說著已到了沈峰馬下,沈峰瞧了他一眼,罵道:“哪個是你舅公,要你記挂?長的跟個竹竿一樣,莫和老子攀扯墜了老子威名!老子不認識你,你少套近乎。”

  錢若卿聞言卻是一笑,又湊近了兩步,呵呵著道:“舅公不記得我了,當是還記得水月樓裏的海棠姑娘吧?舅公與在下實乃是同道中人啊,且莫叫大水沖了龍王廟。”言罷又小聲的道:“嘿嘿,那日我可是替舅公墊了五百兩銀子呢,這要是叫沈小姐這小輩知道舅公逛窯子竟忘了帶銀子,嘿嘿……這傳揚出去只怕會墜了舅公的威名,舅公說是吧?”

  沈峰聞言目光一銳警告地瞪了錢若卿一眼,這便翻身下馬,拖上錢若卿便往官道上走,一面還沖慧安一笑,道:“舅公和這小子有點事說,侄女莫急。”說著拉了錢若卿便走,那錢若卿已是身量極高,沈峰竟生生比他還高出一頭,偏又五大三粗的拎著錢若卿,就如抓了只小雞崽。兩人站在路邊不知嘀咕了什?,沒一會便和和氣氣地回來,那親密樣兒只差沒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

  這回錢若卿倒沒再難?慧安,只嘿嘿一笑,道:“既是沈小姐和舅公久別重逢的日子,我就不多打攪了,告辭告辭。”這便帶著幾個小?,解開胭脂蹄子上的繩套,安撫了胭脂幾下,牽了馬往官道上而去。

  慧安見此倒是追了一步,揚聲道:“喂,你那馬最好用棉布纏了右眼再騎。”錢若卿聞言卻也沒有回頭,只?手揮了揮便帶著小?們越走越遠了。慧安這才忙走向沈峰,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見禮道:“安娘拜見舅公。’

  沈峰忙上前一步扶起她,笑道:“好好,你這孩子怎?都這?大了,長的真是像清姐兒,像啊!”說著眼眶便是一紅,偏了下頭,這才道:“孩子,以前是舅公犯了混,沒能替你想的周全,這些年竟因些舊事,就對你不聞不問,叫你受了委屈,吃了苦頭。我這……我這真是豬油蒙了心,對不起父親和清姐兒啊。你莫怪舅公,以後舅公再不會如此了,定不再叫你受半點委屈。”

  慧安聞言鼻頭一酸,許是沈峰那扶著自己的手太過顫抖,許是他那表情太過真誠,更或是他那樸質的話觸動了她的心,慧安沒來由便對這個剛見一面的舅公?生了親近之感,一哽咽淚珠兒便滾了下來。

  沈峰見此一急,忙用袖子給慧安擦拭眼淚,口中不停的罵著自己混蛋,不能因當年之事一個賭氣就多年都沒個音訊。慧安見他焦急,罵得越來越凶這才忙收了眼淚,道:“安娘不是怪舅公,只是重逢之下太過歡喜,這才……倒是叫舅公見笑了。”沈峰又哄了幾句,這才招呼那四個青年,道:“這幾個都是你的哥哥,沈大童、沈童、沈小童,沈?童。還不快來見過你們妹妹,混球!還等著你妹妹給你們見禮不成!”

  慧安被一堆的童震得有些傻眼,還沒反應過來,那四個青年便上前笑著道了好。慧安驚的忙退了一步,一一拜了下去。因他四人年紀相差似是不少,故而倒是不難認出哪個是大表哥,哪個是二表哥。

  沈大童瞧著已有二十五六,模樣肖似沈峰,笑容倒是溫和有禮。慧安還沒拜下便將她扶了起來,道:“妹妹無需多禮,大哥來的匆忙也未曾給妹妹帶個見面禮,來日定叫你嫂子補上,妹妹且莫見怪。”

  慧安聞言忙笑著喧嘩了兩句,這便與二表哥見禮。沈童卻是個相貌清秀,身高中等的清瘦的男子,大概樣貌隨了其母。他瞧著也就二十出頭,穿的也是一身短打,瞧著慧安笑的卻是極??腆。

  慧安福了福身,由不得笑著道:“沒想到尚未相認,二哥便先救了小妹一回,當日在端門找竟不知親人就在眼前。二哥救了安娘,安娘卻連家門都沒叫二哥進,實在是失了禮,安娘給二哥陪個不是了。”

  這沈童卻是當日在裳音樓前救了慧安和文景心的那位東征軍弓弩營的小將,慧安方才便注意到了他,還頗?詫異了一番,奈何竟到現在才知這竟是沈峰的兒子,不由感歎世事的奇妙。

  沈童卻是一直在京中的,方才他也是早早出了城門打馬去接父親,這才剛巧路過十裏亭正瞧見秋兒揮舞著拳頭去砸錢若卿。他因認識慧安,由不得便留意了下。但他與慧安也就那一面之緣,又是見過這錢若卿,知曉他的身份的,自也不會管這等閑事。所以他瞧了兩眼這便打馬過去了,誰知他剛轉了個彎,便接到了沈峰,見過禮,他與沈小童說笑起慧安作弄錢若卿的事來,誰知父親在前頭聽到竟是一腳險些沒把他踹下馬去。接著便風風火火一臉凶煞地直奔了十裏亭。他長這?大壓根就沒聽父親提起過鳳陽侯府的事,故而一愣之下只來得及聽大哥簡要的提了提慧安的來信和兩家的關系,這便也跟著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這會子他還有些鬧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故而慧安這一見禮,他卻是有些?腆的紅了臉,半晌才摸了摸頭,道:“是我不對,竟沒能認出妹妹來,當日還險些射殺了妹妹,我這……”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沈峰便是一驚,拎了他的領子便將人給提溜了起來,面紅耳赤的道:“什?差點射殺了妹妹?你跟老子說清楚!”

  慧安一驚,忙上前勸說解釋,沈峰想到當日情景卻還是怒極,又教訓了沈童幾聲,還是沈大童以十裏亭風大,莫要讓慧安吃了風再著了涼?由才勸的沈峰收了火氣。

  那沈小童瞧著有十六模樣,長的倒是和沈童極像,慧安料想兩人定出自一母,忙也恭敬地行了禮。沈?童卻只十三四的樣子,模樣還沒長開,臉上還有嬰兒肥,個子也沒長開,竟沒慧安高,矮矮胖胖的一勝純善。只沈峰說是哥哥,慧安便也見了禮。

  這才算是全了個簡單的禮數,慧安便又問起沈峰此次進京可曾准備住處的事。聽聞沈童已在城東租了個二進的小院,正是要接父親和哥哥們往那小院落腳,慧安忙道:“這怎?能行,舅公和哥哥們沒有不住侯府卻使銀子租院子住的道理?這要是叫人知道,豈不說安娘不孝?府中安娘早已叫管家將跨院准備妥當了,還請舅公和哥哥們回家去,全了安娘的體面才好。”

  沈峰早在慧安那一封信上就瞧出了些端倪,這才加快了行程,匆匆地撇下仆從,帶著幾個兒子先行了一步。如今見了慧安,從她的種種反應中更是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聽到慧安相請,二話不說將手一揮,便道:“自是要住家中的,侄女要是不給舅公准備院子,舅公卻是要生氣的。”

  慧安聞言心中大石一落,開懷而笑,?人上了馬,這便浩浩蕩蕩往城中走。

  慧安坐在馬車中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沈峰待她極誠,從今往後她也算是有了親人,有了依持了。悲的是,當年祖父和母親竟因孫熙祥那畜生和沈峰生了離心,致使多年來親人成了陌路,而她也因沒有娘舅撐腰,備受欺負。如今雖得重逢,祖父和母親卻已不在,天人永隔當年那心結只怕再也無法解開。好的是她現在總算是尋回了親人,也相信慢慢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秋兒和春兒也跟著上了馬車,她們心中早已詫異不已,早想問個清楚明白,只是見慧安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面色變幻個不停,卻也不敢貿然開口。這會子秋兒見慧安面色和緩過來,露了笑模樣,才忙問起沈峰的事,待慧安與二人說請楚,二人自也免不了一陣心喜。聊了一陣,秋兒便又說起那錢若卿的事,她不解的問道:“姑娘到底用了什?法子?那匹中了邪的烈馬竟乖乖地叫姑娘擺弄,還給姑娘治好了,真真是奇怪呢。”

  慧安聞言由不得一笑,道:“那馬哪裏是中了邪,它只是得了一種馬病,叫混睛蟲病,說白了就是眼睛中長了條蟲子。那馬只怕這兩日便有煩躁之態了,只是錢若卿沒留意到罷了。如今馬兒疾奔之下,眼睛又吹了冷風,才使得病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你想,有只蟲子在眼中遊動,沖撞眼膜,那馬豈能不發狂。那用頭去撞樹也是難受,想將那蟲子蹭出來甩出來罷了。”春兒聞言掩唇一笑,道:“奴婢就知道這其中定有蹊?。”

  慧安笑著從袖中抽出一支早上別在頭上的雙蝶戲花的纏金簪子來,道:“這病我曾見母親給馬兒醫治過,患了病的馬兒眼睛會混濁流淚,方才胭脂右邊貼著地面躺著,眼周毛發又長,錢若卿沒有發觀而已。這病卻是要用白針紮馬兒天穴的,只要紮開此穴,那蟲子便會隨水流出,那流出的水中還能瞧見乳白色的小蟲子呢。方才我先就用這?給胭脂放了蟲,它本已難受了半晌,我動手刮它鬃毛時那蟲子正住外流,它一時覺得舒服,又豈會不任由我?所欲??”

  秋兒聞言不由撫掌大笑,半晌才緩過勁兒來,笑道:“姑娘如此捉弄錢高個,等他發觀了豈不又要?難姑娘了?”慧安卻是一笑,白了秋兒一眼,道:“你當他不知我在戲耳他嗎,真真是個笨丫頭。”

  春兒見秋兒愣住,也是揚唇取笑,“姑娘這是瞅准了那錢公子不是個小心眼的人,這才敢如此捉弄他的。你別瞧他胡鬧了些,但若真是那仗勢欺人的,昨兒就沖姑娘潑他那一臉酒,他便有的是法子叫咱們姑娘出不了仙鶴樓。你只瞧他對他那幾個下人寬和的樣兒,便能瞧出定非歹人。”

  秋兒聞言卻是一臉的不認同,春兒也不與她爭辯,只道:“你只瞧姑娘對我們,再想想那錢公子對他的幾個小?,就能瞧出一二了。”秋兒這下就更不服氣了,氣嘟嘟地道:“哪裏有半點一樣,我怎就瞧不出來?說句逾越的話,姑娘對我們那是情同姐妹的,何時說過重話,那錢若卿動不動就對小?拳打腳踢,能是個什?好的。不過如今咱們姑娘有了厲害的舅公,卻也是不怕他的,他若再敢尋姑娘麻煩,就叫舅老爺一刀劈了他。”

  慧安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想到錢若卿的身份,正欲敲打她兩句,卻聽外頭沈峰的聲音,道:“要進城了,侄女先帶你幾個哥哥回府裏去,舅公去去就來。”慧安一詫,待推開車門時沈峰已打馬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了進城的人流中。沈大童見慧安面露疑惑和不安,這便策馬過來,笑道:“妹妹且放心,爹他是進宮去了,咱們先回府去,爹爹後腳就能到了。慧安聞言一詫,但料想沈峰定是奉召進寺,先進宮面聖也是應當,這便沖沈大童笑了笑,點了頭。

  待一?人回到鳳陽侯府,喬總管見慧安領著四個大男人回來,竟介紹說是舅公家的哥哥,登時便是一驚。但他是府中的家生子,對沈強曾有過一個養子的事情倒是聽說過一二,他見沈家四兄弟雖穿戴上不顯富貴,但通身的氣概卻是個個不凡,愣了一下後心中更慶幸選對了主子,暗念這府中只怕是要變天了。

  他態度更加恭敬地陪同慧安將人帶到了跨院,親自招呼著丫頭們上了茶,誰知沈家四兄弟剛落座,便聽外面冬兒道:“姑娘,老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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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有人撐腰了

冬兒聲音落下,屋中本還歡聲笑語的氣氛就是一變。接到慧安的信,沈峰雖沒給沈家三兄弟多說,但他們從沈峰整日的黑臉和他擔憂的言語中對慧安的這個父親也算是有些猜測。這會子聽到孫熙祥來了,登時三個人便對視了一眼,收了笑容,那沈童卻是不知這些的,聞言還微整了衣襟准備起身,身子剛動卻見大哥幾個都沒動靜,依舊端端正正的坐著,沈童不由一詫,但隨即便就面色平靜地也大咧咧地坐著不動了。慧安瞧幾人那樣子,卻是心中一暖,未做一聲。

  沒一會孫熙祥便進了屋,昨日慧安吩咐管家收拾跨院,動靜卻是極大的,自然瞞不過孫熙祥。故而他剛一回府便聽下人回報了此事,招了喬萬全卻說是姑娘只吩咐將跨院收拾出來,至于做什?用的他卻是一無所知。孫熙祥只覺此事非同小可,便著意審了喬萬全半晌,可問來問去卻都是那幾句話。連慧安收拾跨院是要招待客人,還是自己想搬過去住,他都沒弄明白。

  今日恰是他的沐休日,一早他便聽說慧安出了府,他因惦記著不知這個女兒又要做什?,便專門留在了府中。沒想到這會子全府都在傳,說是府中來了舅老爺家的四位公子,只怕要在府中常住,大姑娘和喬管家親陪著已進了跨院安置下來了。他那會子正在秋蘭院中和杜美珂膩歪著,一聽聞此事哪裏還有興致,當即便提了褲子帶著杜美珂怒氣沖沖地趕了過來。他這一路,心裏真真是火大,整個人都要被燒了起來,萬沒想當年的事竟會被慧安翻騰出來,並且還和趕出門的沈峰又勾搭在了一起。此事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奴才告訴的慧安,他定要查看水落石出,拉出去千刀萬剮了方能解恨。沈峰回來意味著什?,孫熙祥怎?可能不清楚,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兒一定要將人給攆出去的。

  他心裏本就火大,待進了屋卻見慧安端坐在那裏正和四個青年說著話,見他進來竟故作不見,當即孫熙祥就怒火三丈,直欲跳腳。他捏了捏拳頭,這才按捺住高漲的怒火,又打量了沈家四兄弟一眼。待瞧見和沈峰相貌酷似的沈大童時,心中的想法卻是全落實了,當即心頭便是一沈。

  待孫熙祥咳了一聲,慧安才瞧過去,一臉剛瞧見他的驚喜模樣,站起身來迎上去,拉了孫熙祥的手,道:“父親來了啊,瞧我,這才將剛和舅舅及四位哥哥重逢,歡喜過望,光顧著和四位哥哥說話,都沒瞧見父親呢。父親可不能生女兒的氣哦,父親快請上坐,也好容安娘來給父親介紹下幾位哥哥。” 沈大童見慧安起了身,這才跟著起身,臉上挂著得體的微笑不動聲色將孫熙祥打量了個遍。沈童三個也是跟著起身,他們個個不是笨人,聽到慧安的話再瞧瞧孫熙祥身後跟著的杜美珂,心裏當即便是澄亮。

  瞧著慧安的笑臉,聽著她的話,再被慧安拉住手,孫熙祥直想甩開她,壓抑了半晌的怒火,才扯開個笑,道:“安娘這說的是什?話,什?四個哥哥,舅舅的。?父怎?就不知道呢,若是你有舅舅豈會這?些年與府中都沒有來往?”他說著已在上位落座,杜美珂跟在身後,卻插嘴道:“是啊,大姑娘,這親可不能隨便認啊。血脈那是何等重要的大事,誰不知道沈老爺只得夫人一個女兒,你哪裏來的舅舅啊?大姑娘年紀小,別再被壞心眼子、包藏禍心的奴才給哄騙了,弄得那不知哪裏來的三教九流進了府,憑白生出事端來。”

  杜美珂聲音一落,沈家四兄弟面色就是齊齊一變。沈大童當即就沈著臉上前一步,眯著眼瞧了杜美珂一眼,這才看向慧安,肅聲道:“妹子,不是?兄說你,你這侯府可真是沒個樣子。且不說主子說話,一個丫頭竟隨便插嘴,只這丫頭竟敢當?指罵朝廷命官,哼,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啊!”他言罷面色一變,目光銳利如刀便盯向了杜美珂,道:“依大輝律例,白身之人辱罵朝廷命官,公然以下犯上,一經查實杖責三十並遊街一日,以示民?引以?戒。婦人辱罵朝廷命官,罪重一等!沈某不才,如今剛升任了翰林院修撰一職。”他說著瞧向慧安,又道:“妹子,這等膽大妄?,連朝廷命官都敢當場辱罵的奴婢早晚必要闖出大禍來,依?兄的意思,妹子且莫?她求情,直接捆了押送到鳳安府依法處置才是正經。今兒這事便由?兄代勞了,三弟、四弟,還不快去拿人!”

  杜美珂聽沈大童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丫頭,已經是氣得渾身發發抖了。再聽他要給自己落個辱罵朝廷命官的罪拿去鳳安府更是一驚。她自是知道沈峰的,但自沈峰被趕出侯府後,她一婦道人家自也再未聽聞過沈峰的事,更不會去打聽這人。如今見沈家四兄弟身上皆穿戴布衣短打,連個像樣的配飾都沒有,瞧著那模樣卻像是跑江湖的三流人物。她便料想著沈峰那大字不識的莽漢,只怕離了侯府早已沒落了,這才插了那一嘴,誰承想竟被指辱罵朝廷命官,難道這個穿布衣戴布巾的還真是個從六品的官身不成?可她見沈大童一言剛落,那兩個年紀小點的青年竟真甩了甩手,二話不說就上前直奔她來,登時便嚇得沒了主張,忙去看孫熙祥。

  孫熙祥只怪杜美珂多嘴,但卻也不能真叫沈氏兄弟拿了杜美珂,故而他一掌拍在桌上,怒喝一聲:“住手!你們是哪裏來的,還有沒有禮數!私闖民宅不說,竟還要對女眷動手,這是何道理?”

  沈大童這才上前一步,拜了一禮,道:“拜見姑丈大人,多年不見,姑丈大人竟都不識的我了嗎,我是沈大童啊,當年可還在侯府中住過些時日呢。多年未曾前來拜會姑丈是侄子的錯,侄子這廂給姑父賠禮了。只是這是沈家,小侄那姑母可早已過世,除了我這可憐的妹子,府中哪裏來的什?女眷啊?姑父便是生小侄的氣,也千萬莫拿此事說笑啊,免得說出去招人笑話了。二弟,三弟,四弟,還不快來行禮。”

  “且慢!我早說了鳳陽侯府從沒有什?舅老爺,我也不是你們的姑丈,更當不起你們的拜。你們尋錯門了,喬管家,送客!”

  慧安聞言忙道:“爹爹,怎能送客呢,我已見過舅舅,豈能有錯?即便有什?誤會也沒送客的道理。這位二表哥卻是當日在端門救了我和二妹的沈童小將軍,如今恩人已然登門,怎能如此相待?爹爹且莫急,女兒已叫冬兒到祠堂去請族譜了,是不是舅舅一家一瞧便知!”

  孫熙祥聽聞慧安竟著人去請族譜,登時心中咯?一下,他暗惱自己掉以輕心,這些年來竟都忘了族譜一事。想到當年自己屢次勸說沈強,叫他開了祠堂將沈峰逐出族譜,但那老狐狸卻每每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搪塞與他,孫熙祥便氣的銀牙緊咬。有那族譜在,非要撇清關系卻是不能的。只是如今侯府之中他才是主子,他非要將那人趕出去,誰又能奈何住他?今日說什?,他都不能叫沈家四兄弟留在府中!孫熙祥想著也不再做那面上功夫,當即便拍案而起,瞪著慧安,怒道:“?父的話你都沒有聽到嗎??父說要將他們趕出去就自有?父的道理,你這是要忤逆父親做那不孝子嗎?”

  一旁杜美珂瞧見孫熙祥怒喝慧安,不由勾了勾唇。心道,如今可真是父女成仇了,這是真撕破臉了,以後她還用得著擔心孫熙祥不和自己一條心嗎?沈慧安到底年幼,竟到現在還沒看清她那父親的真面目嗎,就憑著一本族譜,便想接沈氏四兄弟進府,呵呵,未免太可笑了。

  慧安聞言心中冷笑,卻不得不低了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著聲音道:“父親莫氣,女兒怎敢忤逆父親。只是若真是舅父一家,且不說傷了親戚間的情誼,女兒此刻將人趕出了府,來日被人知曉此事,該如何議論女兒,看待我鳳陽侯府啊。人是女兒請回來的,父親心中有疑,女兒也不敢堅持。只是如今事情還沒弄清楚,便不能隨意趕人,父親一向心疼女兒,難道忍心女兒將來被人指責苛待舅父?還望父親體諒女兒一二。”

  慧安將話說到了這份上,那孫熙祥再堅持趕人說出去卻是要被指責不慈了。他瞧著低著頭一臉恭敬的慧安,不由氣的頭上青筋突突直跳,一時屋中的氣氛便僵了下來。

  卻在此時,院外傳來一陣喧囂,接著門簾被一腳踢開,屋中光影一閃,進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正是沈峰。他一進屋便大喝一聲,道:“孫熙祥,你他(河蟹)娘的什?意思,老子上了門不出去迎接還罷,竟還叫一幹小?堵在門口攔住老子。幾個小bie三就想對老子動手,哈哈,還不是三兩下就讓老子給收拾的屁滾尿流。你把老子也當成你這膿包軟蛋了不成?怎的多年不見,你小子竟半點長進都沒。咦?咋回事,安娘你怎跪在地上?這大冷天的別傷了身子,你們這些個丫頭都沒長眼嗎,還不快去吧姑娘扶起來!”冬兒幾個聞言,心下一喜,忙就上前將慧安扶了起來。

  孫熙祥瞧這沈峰卻是氣的呼呼喘著粗氣,而沈?童瞧見父親來了,已三兩下湊了過去,唧唧咕咕地便將方才屋中發生的事給說了一個遍。

  沈峰聞言卻也沒什?面部表情變化,也不等孫熙祥招呼,幾步跨到另一個正位上,一屁股坐下,大刀闊斧地叉開兩條長腿,便碰碰的拍了兩下桌子,怒道:“茶呢!想渴死老子啊。”慧安忙將自己未曾碰過的茶親自端上過去,沈峰接過,嘿嘿一笑,道:“還是俺這外甥女心疼舅舅,比你那不長進的父親可強多了。”

  沈峰進來就罵孫熙祥是膿包軟蛋,又一口一個不長進,還將桌子拍的震天響,孫熙祥早已被氣得兩道胡須哧哧亂顫,人更是跟得了羊角風一般依在椅子上抖個不停。他正欲出聲,誰知沈峰咕咚咚兩口便將那茶給灌了進去,?當一聲便將茶盞扔在了桌上。

  他那動作突然,茶盞扔到桌上,茶蓋飛起,差點砸到孫熙祥放在桌上的手。孫熙祥被嚇了一跳,便見沈峰盯了過來,似笑非笑地道:“嘿嘿,怎地,多年不見莫非你連老子都不認識了,也要趕出府去不成?”

  孫熙祥聞言手一?便欲去拍那桌子,只他那手剛?起沈峰便眯了眯眼,哼了一聲。孫熙祥當即便有些生怯,生生收了手,只是卻豁然站起,冷聲道:“沈峰,當年你是被嶽父趕出侯府的,怎好還厚著臉皮子回來!”

  沈峰見孫熙祥如此卻也不惱,只冷冷一笑,盯著孫熙祥,道:“當年之事老子乃是遭人算計。老子頂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端,?何不敢回來?當年父親迫不得已將老子趕出府去,卻未曾動那族譜,他老人家是何意思不用老子來說吧?父親當年都是?了清姐兒,?了顧全你孫熙祥的臉面。老子被人算計了,出了那等事老子認了,二話不說便離了侯府。這些年也未曾回京,就是指望著你小子能瞧在父親一片心意之上好好對待俺那妹子,只不想清姐兒紅?薄命,早早就隨父親去了,只留下了安娘這一根獨苗。俺因怕你心中有結,父親和清姐兒病逝都未曾回來瞧上一眼,老子真是瞎了眼,豬油蒙了心,竟以?老子委屈了自個兒你就會對安娘這孩子好點!哼,老子今兒還告訴你,這侯府老子是回定了,你他(河蟹)娘的算個老幾,鳳陽侯府是沈氏門庭,老子就是堂堂正正的沈家人,回不回來還輪不到你一個姓孫的在此叫囂。”沈峰說著便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罵道:“狗日的兔崽子們,老子平日裏是怎?教你們的。人都指著你們的鼻子罵了,還將個屁禮數規矩的,先給老子拿了這不知死活的娘們,拿了老子的名帖送到鳳安府衙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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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杜美珂也有今天

沈家幾個兒子自小就是在他爹爹的棍棒下打出來的,沈峰對兒子比對軍中的士兵那可是要更凶上幾分,嚴上幾分的。家中天天弄得跟軍營一樣,動不動就要聽軍令,行軍法,弄得幾個兒子聽到老子下令,不管七二十一那是先照辦了再說,省得回去還得跪搓衣板,要是在家還好說,這會子可是在妹妹家,這若是一來就被罰跪搓衣板,那多丟人啊,以後也沒臉在京城混了。故而沈峰一聲大吼,沈家四個兒子沒一個敢懈怠的,便是沈穩如沈大童和有軍功在、身方才還保持形象沒像兩個弟弟去嚇杜美珂的老二沈童這回都動了起來,四個人往跟前一站,直嚇得杜美珂半個身子都依在了孫熙祥身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且不說孫熙祥對杜美珂用了多少情,只如今他要是叫沈峰帶走了杜美珂,那這府中他就沒臉再當什?老爺,故而見沈峰竟來真的,孫熙祥直急的兩眼發紅。沈峰是什?人,孫熙祥早年卻是領教過的。這人雖是靠著軍功做了官身,並且步步高升成了朝廷肱骨之臣,但他本質上還是當年那個鬥大的字不認一筐,打起仗來不要命,耍起瘋來不要臉的潑皮混混。這人既可以不要命又可以不要臉,你說你還能奈何地了他,孫熙祥怕啊,他能不怕嘛,只沈峰身上那股子煞氣就將他嚇得面色陣陣發白,孫熙祥也急啊,他能不急嘛,杜美珂要真被拉去遊街,那他這一世卻是什?體面都沒了。

  故而見沈家四兄弟當真沖過來拉杜美珂,孫熙祥當即便想到了好拿捏的慧安來,他砰的一聲將桌子一拍,霍然站起身來?手指著慧安瞪著兩眼就吼道:“你這不孝女,從外面領進來一堆什?人來,竟如此囂張跋扈,你瞧瞧如今竟連爹的妾室都敢隨意動手,你想將爹生生氣死不成?”

  慧安聞言心中發冷,面上卻是一變,手下一擰大腿淚珠兒便長流而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便喊道:“爹爹冤枉女兒啊,女兒怎會找人來氣爹爹,舅舅一家既來了京城女兒怎能不盡孝道將人迎進家中?女兒這也是行孝道啊,珂姨娘對舅舅和表哥們出言無狀,這才惹惱了舅舅,弄成現下局面,使得舅舅著惱,爹爹生氣,實非女兒之願。但今日之事爹爹非要怪責女兒,女兒不敢不孝,卻是半個冤宇都不敢喊的,女兒這廂給爹爹賠罪了,爹爹您且莫生氣了啊。”慧安哭喊著便又跪著轉了個身對著沈峰也是一拜道:“舅舅,今兒之事都怨外甥女,請舅舅體恤外甥女一片純孝之心,饒過……饒過……”慧安哭喊著便是一陣氣力不濟,喘息一頓,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引得冬兒一陣驚籲忙飛奔過去將人接在了懷中。

  孫熙祥見狀如何不知慧安都是裝的,什?話都叫她說盡了,這才去暈,倒顯出她的孝道來了,卻叫人人都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不慈,生生逼暈了女兒!他直氣的渾身發抖,卻也無法,眼見的沈峰沖過去吩咐冬兒幾人將慧安?到了內室匆匆搬來的軟塌上。

  沈峰對慧安的了解卻是不多,從那封信上只瞧出慧安被孫熙祥苛待多時,已是將走絕境,這才不得不寫信相求。他一心只恨自己先前想差了,叫慧安吃了多年的苦。關心則亂,只當平日孫熙祥苛待女兒,慧安身體已壞,以致悲?之下果真暈了過去,登時便急的怒火高漲。

  待慧安被安置妥當,便大步沖至孫熙祥面前一拳頭便砸了過去。他本就比孫熙祥高出了兩個頭來,塊頭又大,這一拳頭下去孫熙祥只覺那鐵拳比碗口還大,砸在眼上登時他便是一陣頭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鼻子下呲溜溜一涼,用手一摸卻是一手的紅。

  “老爺,來人,快來人啊!” 杜美珂驚叫一聲,甩脫童家兩兄弟的鉗制便撲到了孫熙祥身上,哭得花容失色。孫熙祥這才緩過神來,瞪著血紅的兩眼盯著沈峰怒喝道:“來人!將他們給我打出去,打出去!” 屋中一陣喧鬧,外頭下人豈能聽不到動靜,聞言便有方才隨孫熙祥進院的小?們嘩啦啦地沖了進來,沈?童見他們沖進來,倒是的大樂,勾著唇抿著笑便打先迎了上去。他雖個子沒長起來,身手卻不含糊,一拳一腳便踢飛了兩個小?,沈家兄弟跟著往前一站,登時便嚇得幾個小?不敢再動。

  孫熙祥已被杜美珂扶著站起身來,見此只得又瞪向沈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沈峰,當年你既被嶽父趕出府去便不再是沈家人。你心中存怨,竟回來大鬧侯府,對我的妾室任意動手撕扯,還不分清紅阜白對我動手,你就不怕嶽父和清娘在天之靈來尋你討要公道?我也是朝廷命官,你如此胡作非?,我定要將你告上禦前。”

  孫熙祥不提沈強和沈清還倒好,他這一提沈峰那面色當即就是一變,直比煞星,?手便擰了孫熙祥的手臂,一個使力直疼的孫熙祥嗷嗷的一陣慘叫。“你他娘的找死,你還有臉提父親和清姐兒。妾室?你他娘的?妾老子管不著,你出了這府門老子管你娶上兩房妻室呢?你住著俺沈家的房,用這俺妹子掙回的體面,享著俺沈府的尊榮,竟還敢?個妾來落俺妹子的臉,還敢叫你這狗屁妾算計俺沈家骨血,苛待安娘,老子就容不得你!今兒就得叫你知道知道,這沈家還有男人在呢,沈家的門庭下容不得你個姓孫的如此張狂。”

  孫熙祥被如此指罵,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當即臉上便青筋直跳,一臉猙獰地道:“沈峰,你當年做下那等??之事,就不怕我將那事講出來,好叫你的好兒子們聽聽他們的爹是個什?東西?”

  沈峰聞言一雙銳利的眼在孫熙祥身上來回的掃,接著嗤笑一聲道:“你他娘的愛講就講,老子問心無愧,怕你個烏。俺那妹子如今已經不在。你不提當年之事還作罷。今兒你既提了。老子就告訴你,當年之事老子這次回來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要是叫老子查到哪個用了那陰損的招兒謀害老子,老子不活剮了他,老子就他娘的叫尿憋死。”沈峰罵著那眼在孫熙祥和杜美珂身上來回的掃,眼睛眯了又眯,手下一個狠壓,只聽?嚓一聲脆響,孫熙祥那臉便變的雪白,一聲慘叫那胳膊竟被沈峰給生生卸了下來。杜美珂也嚇得腳一軟癱倒在地,哆嗦個不停,看都不敢看上沈峰一眼。

  偏沈峰卸了孫熙祥的胳膊,還不算完,將他仍在地上便就用腳踩在了他那脫節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瞪著孫熙祥冷聲道:“今兒這婦人你是發落不發落?你若不發落,老子勢要將她拿了送去官府,你若狠下心來老子倒是願意賣安娘一個面子,省的安娘醒來怪我這做舅舅太不給你留體面,違了她的孝道。”

  他說著便作勢要往下踩,孫熙祥那胳膊本就已被挪了窩,這再叫沈峰一踩,豈還保得住?:“當即他便嚇得服了軟,那裏還有心思顧念杜美珂,登時便極沒出息的喊了一聲將她拉下去,拉下去打六十板子。”

  “老爺!” 杜美珂聞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剛質問地瞪過去。孫熙祥就偏開了頭,躲閃著目光不敢瞧她。”杜美珂瞧著孫熙祥那被沈峰踩在腳下的熊樣,心中五味雜陳,什?滋味都有,如此刻才知這輩子她最大的錯便是瞎了眼,當初怎就會被孫熙祥這一張皮面給迷了心。只可惜如今事已至此,她便是再悔不當初卻也是于事無補了。

  而沈峰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就是要孫熙祥親口說出這話來,聞言他瞧了一眼杜美珂,見那女人一臉失魂落魄癱在地上連動都沒力氣動,不由諷刺一笑,沖著愣住的冬兒幾人天喝一聲:“愣著幹什?,沒眼力勁的丫頭,老爺都發話了你們還敢撫命不成?將這不知禮數的東西給老子拖出去打!”春夏秋冬聞言這才回過神來,秋兒和夏兒當即便沖了上來拽了杜美珂便往外拖,今時今地連孫熙祥都被沈峰給一拳頭揍的沒了血性,杜美珂卻也不再掙紮,任由秋兒和夏兒拉了出去。外頭沒一會便傳來了女子淒厲的痛呼聲,聽的孫熙祥面色又是一陣清白交加。

  辱罵朝廷命官這種事可大可小,用這樣的名頭將杜美珂擰到官府去卻是小題大做了。那鳳安縣令估摸著也不會攪和進鳳陽侯府的家事中去,最多訓斥兩句動幾下板子嚇嚇杜美珂,便會將人放回來,遊街收監只怕是難。只是這?一來孫熙祥算是丟了大臉了,而杜美珂的名聲也算是徹底完了,這?一個當?被打了板子的女人想再獲男人寵愛那簡直是癡心妄想。只是且不說這事可不可行,單單杜美珂如今住在鳳陽侯府中,那不管怎樣在外人眼中她就是鳳陽侯府的人,鳳陽侯府也丟不起這個人啊。

  慧安早就覺著這個舅舅是個妙人,萬不會做那累及侯府名聲的事,這才幹脆兩眼一閉裝起暈來,省的有自己夾在中間被孫熙祥拿捏著,倒是叫沈峰放不開手腳來。果然她這一暈沈峰便沒了顧及,兩下便將孫熙祥嚇得成了軟蛋,杜美珂更是被拖出去打了板子。慧安心中那個樂啊,聽到外頭杜美珂美妙的慘叫聲哪裏有不起來瞧瞧的道理,當即她便睜開眼輕輕推開窗縫趴在窗戶上,往外瞧,直瞧得春兒和冬兒一陣搖頭失笑。慧安見杜美珂被打的連連慘叫,一張臉已經哭的花成一團,且不說那胭脂水粉暈成了彩色圖案,只她那眼淚鼻滋糊了一嘴的模樣就叫人好不惡心。這般醜陋,慧安只瞧了兩眼便失去了興趣,撇瞥嘴又躺回了塌上,只覺著還是那慘叫的聲音美妙一些,有秋兒和夏兒在,她倒是不怕杜美珂就這?被打死,只是六十板子打完會不會變成個跛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慧安心中樂和,就覺一眨眼板子便打夠了,待那板子一停慧安便興沖沖地又隔著窗縫往外瞧,正見杜美珂從長凳上滑下,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一張臉血色盡失,氣息虛弱,滿頭汗漬,已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慧安唇角含起譏笑,?眸間卻瞧見一個熟悉的粉衣身影在院門處一晃而去,卻是孫心慈。慧安一愣,瞧見她身後隨著的那小丫頭,不由眼中閃過恍然和不屑來。心中暗罵這般女兒當真是白養了。杜美珂啊杜美珂,瞧著吧,你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且說慧安帶著沈家四兄弟進了侯府,竟說是舅舅家的表哥。這事已是驚天消息了,沒一會兒便傳的滿府皆知。後來孫熙祥和杜美珂又帶著幾個小?怒氣沖沖地直奔了跨院,再後來沈峰到府打趴下一幹小?一路殺了進來。這一陣陣動靜一出鬧得比一出大,下人們哪裏有不好奇不湊過來瞧的道理。雖不敢明目張膽地擠到院門口瞧,但那角落裏、庭院後、隔院中早三五成群,擠滿了下人,紛紛探著頭往這邊院中瞧。

  孫心慈也是聽到了動靜,這才帶著丫頭趕了過來的。只她趕來時恰就見杜美珂亦被按在長凳上挨打,而正房的屋檐下卻站著沈峰並沈家的四個凶神惡煞的兄弟。而孫熙祥也站在那裏,縮著身子低著頭,竟是生生瞧著杜美珂挨打。孫心慈被這場面嚇得面色發白,但她見杜美珂如此挨打,雖心中害怕還是要往裏沖。只她剛邁步卻被跟隨而來的丫頭柳絮給扯住了。但聽柳絮勸道:“二姑娘您別傻了。如今連老爺都不得不服軟,您這沖進去還不也得挨打。平白受了辱不說,還得叫姨娘心疼您。最重要的是若二小姐此番挨了打,那眼見這宮宴卻是參加不了。奴婢瞧著大姑娘使得就是這個心眼,她是不想叫二姑娘參加宮宴,好搶了她的風頭。二姑娘這要是過去可就稱了大姑娘的心。”

  孫心慈本就害怕,最近她心中也是焦慮不安,七上八下。一來她們失去了尚書府的依持,再來她頻頻被慧安發難,這才認命的知道自己永遠都得做個庶女了。如今她只能靠自己了,只指望著能在宮宴上叫那些貴夫人們注意到她。以後這種機會怕是不多了,她定要抓住。杜美珂本就是孫心慈一直以來的依仗,如今杜美珂被打,孫心慈本就失了主心骨。故而如今被柳絮這一勸,本就沒了主意又心生怯意的孫心慈猶如一只無頭蒼蠅猶豫了起來。她想了又想,只覺著母親如今已經被打,她再去也是自投羅網,也于事無補,還平白送上門去叫人拿捏。真就如柳絮說的,怕是到時候還得叫母親?她擔憂。宮宴若再參加不了,那豈不是對不起母親多日來辛辛苦苦?她操勞籌備,那樣也是不孝。這般想著她真就住了步,咬了咬牙,一個狠心便轉了頭,帶著柳絮一路又回了秋蘭院。

  可她卻沒瞧見那些蹲在角落的侯府下人們瞧向她的那目光,可真是個個透著鄙夷和不屑呢。這邊杜美珂亦被打的暈了過去,孫熙祥見沈峰面色緩和了下來,這才忙遮著臉吼了一聲令聘菊幾人將她?回秋蘭院去。見人被?去,他又氣急敗壞地令喬管家將外頭看熱鬧的下人斥退,這才放下擋著臉的衣袖,瞪著沈峰怒道:“今日之事我定要告上禦前,討個公道!”他說罷便欲轉身而去,而沈峰瞧著他那身影卻是懶懶一笑道:“傳皇上口?。”

  見孫熙祥愣住,沈峰譏笑一聲,挑眉道:“怎?,孫大人還不跪下聽?,竟敢藐視聖上不成?” 孫熙祥聞言心中一陣發寒,狐疑地瞧著沈峰。但聖?卻做不得假,由不得他不跪。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院中下人便也撲通地跪了一地。沈峰這才道:“皇上的原話俺記不住。大意就是沈峰因公多年離京,如今四海靖平,皇上體恤特允俺三月沐休,令其與外甥女暢敘親情。嘿嘿,非是俺定要住在這侯府之中,實是聖上口?,俺不能不奉。孫大人若要去告禦狀只管去,俺這也是怕孫大人不知皇上心意再闖出什?禍事來,這才多嘴提醒一聲。實在是瞧在安娘的面子上,是?你好。行了,這口?也喧了,都起來吧。”

  沈峰說罷轉身便進了屋。他這口?故意說的不清不楚,倒似故意說來戲弄那孫熙祥的。休說是孫熙詳便是慧安在屋中都聽的哭笑不得,直歎這舅舅真真是個魔王人物。只是慧安倒不曾想沈峰風風火火前往宮中竟是?了此事,倒是不得不感歎這個舅舅心思粗中有細。今日鬧的這一出若沒皇上這話先肯定了沈峰和鳳陽侯府的關系,只怕沈峰卻是免不了要被禦史彈劾一場的。如今慧安心中最後一塊大石落了地,免不了眼眶微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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