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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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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懲治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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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成國公夫人暈倒門前,故而打亂了慧安懲辦周管家和他那媳婦劉氏的算盤。慧安去安置成國公夫人,便只能先叫方??拿了周管家。因怕劉氏得到消息,故而方??是偷愉抓的周管家,周寶興也只來得及使了眼色叫人往府外給孫熙祥送信。故而慧安在榕梨院中杖打周寶興時.那劉氏正和一群大廚上的婆子們收拾了一桌子酒菜,雞鴨魚肉盡有,正溫著小酒准備招呼著?人動筷子。

  秋兒帶著人殺到大廚房,一瞧這情景不由就露了冷笑。那劉氏見了秋兒,一愣之下忙起了身,笑著就迎了上來,呵呵著道:“秋兒姑娘怎?來了,瞧我這裏亂的,呵呵。可是大姑娘有什?吩咐?是不是今兒姑娘想添個什?零嘴?秋兒姑娘單管說,我這就吩咐她們做去。”

  秋兒卻越過她,在那桌子邊站定。幾個正吃喝的婆子見秋兒那目光不停掃視自己,不由都面露?尬,放了箸紛紛站了起來。秋兒這才一笑,道:“喲,劉嬸子這可就吃上了啊?”劉氏聞言忙是一笑,道:“瞧姑娘說的,這些酒菜都是昨兒剩下來的。我這不是眼瞅著扔了怪可惜的,這才……”她話未說完,秋兒上前對著她那張臉啪啪的就是兩耳光,只打得劉氏眼前一黑,嘴角淌血。

  “混帳!主子還沒叫擺飯呢,你們這可就吃上了。還敢欺哄我,你當我們都是眼瞎的不成?昨兒剩下的?哼,你倒是與我說說,昨兒是哪個院叫了這道松子爆鴨爪,又是哪個主子要的這蜜汁鵝蒲肉啊?再者說了,自是主子吃剩下的,沒有賞賜你便可以做主自己享用了嗎?”秋兒說著一個彎腰,嘩啦一聲便將桌案給掀翻了過來,登時那些酒菜碗碟便亂七八糟碎了一地,將那些婆子們嚇得一個寒顫。

  劉氏被打得一愣,待回過神時,秋兒已滾瓜倒豆子說了一頓她的不是,還將桌案掀了個底朝天。她這兩年在府中橫行慣了,何曾吃過這種虧,登時便掐著腰大喝一聲:“你這賤蹄子,竟敢對老娘動手!老娘便是吃了又怎的,那也是要讓大姑娘發話才能懲治的,你算個什?東西?老娘服侍主子們多年,一向任勞任怨,從沒出過什?岔子,就算吃用一點食材又有何妨?姑娘是明理的,對下面人也一向寬厚,我就不信姑娘會冶我的罪,今兒這事我定要姑娘給我個交代!”

  “哦?那可真是好得很!給我盡數押到榕梨院去,你不是要問姑娘嗎,我這就滿足了你!”秋兒說著一拉一扯便將叫囂的劉氏給制服,扔給了兩個婆子。登時一?人呼啦啦湧上來,三下五除二地便將大廚房的一?婆子們給捆了個七七八八。

  待秋兒押著劉氏到了榕梨院,周寶興已被打了十大板子,正躺在條凳上呻吟。他見自己婆娘也被押了來,忙就使了個眼色過去,欲叫劉氏先忍耐一二,待拖延到老爺回府今兒這事才有他們翻身的機會。誰知那劉氏是個蠢的,一見自己男人也被抓來了,竟還動了板子,登時便哇哇大叫著撲了上去,喊著:“當家的!姑娘,我男人到底犯了什?罪,姑娘竟將他打成這般!”

  慧安一見劉氏到現在還瞧不清狀況,不由大樂,還沒反應,夏兒已沖了上去揚手掄圓了胳膊就狠狠地給了劉氏一個耳光,打的那叫一個響亮。“你和誰你啊我啊的。怎?跟姑娘說話的,這還有沒有規矩了!”說著就吩咐了婆子將劉氏押上了另一個條凳。秋兒已上前將方才劉氏在大廚房說的話做的事回了慧安。那些平日跟著劉氏胡吃海喝、作威作福慣了的婆子們一見形勢不對,倒是比劉氏二人乖覺的多,撲通地跪了一地。

  慧安只瞟了她們一眼便瞧向劉氏,冷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我打他自有打他的道理,難道還得向你個奴婢交待嗎?我問你,你仗著主子信任,就在大廚房聚?賭錢、懶散怠工、還目無主子!欺上瞞下!可有這回事?”劉氏聞言自是大喊冤枉。慧安卻不容她多言,張聲道:“秋兒方才親眼所見,你私動食材,府中主子還未用膳,奴才倒是先吃上了,說出去豈不叫人笑話?你既不招,我就拿你沒法子嗎?先打五板子再說。我最厭那慘叫聲,你們與我先堵了她的嘴。”

  劉氏聽聞要打板子,登時張嘴就要分辯。誰知嘴剛張開便被不知哪來的汗巾子塞了嘴,登時一股臭味便躥進了嘴中,惡心的她險些將方才用的酒菜都給嘔出來。她這邊還沒自惡心中出過神來,那邊婆子已將她壓在了凳子上。那板子落下,火辣辣的疼,她當即就嗚嗚大叫起來,眼淚鼻涕的混著流了滿臉。周寶興見此,怒聲道:“姑娘,你無緣無故杖打奴才,就不怕傳出去壞了名聲?奴才勸姑娘行事還是三思?好!奴才夫婦乃是老爺親自提攜,姑娘任意發作就不怕違了孝道?”

  慧安聞言卻是一笑,接著面容一肅,清喝道:“好個能說會道的奴才!竟敢挑撥主子之間的關系。父親若知你夫婦如此欺上瞞下、目無主子,豈能容你?我上有父親,便是有錯也自有父親教導,你算個什?東西,有些話你身?奴才還是掂量清楚再說?好,免得亂了府中的上下尊卑。”

  “姑娘.這等奴才就該打到他知錯才好。有些不長眼的,姑娘越是給他們臉,他們卻越是不將姑娘放在心上。要奴婢說,這一頓板子下去知道疼了,興許這黑心東西才能心生悔悟。所謂惡奴欺善主.姑娘何必與他們客氣?”秋兒一說,慧安便嘻嘻一笑連連拍手,道:“正是,正是。我瞧著他們怎就一個個都心中無我,原來是我平日太過和軟。來人,與我重重的打,我倒要瞧瞧他們知不知錯,還敢不敢一個兩個的都到我面前任意叫囂。”

  頓時又是一頓板子落下去,直疼得劉氏哇哇大叫,話不成話。那周寶興雖是硬氣點,勉強忍住沒暫叫喊,但那瞧著慧安的兩眼卻已滿是狠毒。他見慧安和秋兒一言一語,說笑間將他一家兩口當玩物看待隨意打罵,又豈能不心生恨意?只這恨意生出,卻也有了忌憚之意。尤其是那板子落在身上,頓疼頓疼的,好像每一板子都能帶起血肉來,他都能聽到那血肉分離的聲音,怎能叫他不怕?他發現這會子慧安發了狠就是要拿那雞毛蒜皮的小事發作他,而他竟完全沒有法子還回去,他能把慧安如何?人家那可是鳳陽侯府的正經小主子,就算上有老爺壓著,發作他這?個奴才,那也是想打就打,無人敢替他說半句話的。不占理又怎樣,說不過去又如何,主子就是主子啊!他這些年仗著替孫熙祥辦事,是孫熙祥的心腹,在府中春風得意慣了,慧安又年幼,更是從不管府中事務,故而他心中真是越來越不將慧安當回事。便是方才被押到這裏,知道大概是慧安因這兩次他相助珂姨娘母女的事,慧安故意設計他,要發作他。但面對慧安他還真不怎?怕,他一是想著有老爺撐腰,再來也是覺著慧安並沒拿捏住他多大的錯處來,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呵斥兩句也就罷了,沒想到……姑娘這是要先斬後奏啊!

  周寶興想著,便真個怕了,他瞧著這情景,自己能不能撐到老爺回府那還是兩回事呢。故而他面色一變,正要先將慧安說的那些錯處都先認了,好拖延時間,誰知慧安剛見他張嘴便道:“這奴才竟還想分辨,也將他的嘴堵了,先將劉氏帶上來問話!”登時便有一條汗巾子飛來,恰恰堵住了周寶興張開的嘴,直氣得周寶興兩眼發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那不知死活的婆子被帶上前,對著慧安叫囂起來:“姑娘,奴婢不服。”

  慧安聞言便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劉氏面前,微笑道:“哦?你有什?不服的?我現在容你分辯一二。放開她,我倒要聽聽她能說出個什?花兒來。”

  身體一獲自由,劉氏登時便道:“請問姑娘杖打奴婢夫妻依的是府中哪條規矩?奴婢們雖說命賤,沒有姑娘尊貴,但就算是養條狗,主子任意打罵,那狗還要吠上兩聲呢。奴婢們?主子盡力盡忠,勞心勞肺的,姑娘竟想打便打,想罵便罵,姑娘就不怕寒了府中奴才的心?以後還有誰敢服侍姑娘?”劉氏的話慧安還沒作答,夏兒便先火了,怒喝道:“好你個劉氏,竟到現在還不知悔改,還敢指著姑娘鼻子叫囂,抵毀姑娘,?掇下人對姑娘生怨?這是一個盡忠的奴才會幹的事嗎?你一口一個姑娘.可曾真將姑娘放在心中敬著尊著,你但凡有一點良心,就不會也不敢這樣對姑娘叫囂,你以?府中的下人都沒長眼啊?”

  劉氏今日本就窩著一口氣,心中已然不服到了極點,她本就是個蠢的,仗著男人的勢當上了大廚房的管事婆子。大廚房向來油水多,早就撈了個盆滿缽滿,在家那過的也是當家奶奶的日子,還買了十來個小丫頭伺候著。便是在侯府中那誰人見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叫上一聲劉嬸子?在大廚房她領著一幹婆子,哪個不是使勁的巴結她,嘴上抹了蜜一般說不盡的好話。如個下人們都瞧著呢,她卻受此屈辱,怎還忍得住?慧安發作她也就罷了,竟連夏兒這樣的小丫頭也敢指著她的鼻子教訓,她要是忍下了那就不是她劉金花了。故而夏兒聲音一落,劉氏連跪都不跪了,蹭地站起身來,甩手就要去打夏兒,嘴裏猶且罵道:“我與姑娘說話,你算什?東西,竟然也敢隨意插嘴,今日我就先代姑娘教訓你這小蹄子!”她說著那巴掌便落了下來。

  可夏兒那是學過武的,豈會吃了她的虧?登時便側開一步躲過了她那一掌,接著便抓住了她的手,劉氏見此,慌忙就上了腳,右腳?起就往夏兒腿上踢。

  慧安在一旁見此,眼眸一眯一個錯身便將右腿送到了劉氏腳下,接著誇張的“哎喲”一聲大叫,便向後倒去,整個人退了三四步,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登時院子中便靜了下來,個個都不敢相信的盯著這一幕,愣住了。劉氏竟然踢了主子!她竟敢對姑娘動了手!這是誰借她的膽子,這還了得!

  方嫉嫉最先反應過來,驚呼一聲便撲倒在了慧安面前,大聲道:“姑娘!姑娘覺著怎樣?可是傷到了筋骨?好個大膽的奴婢,居然以下犯上,?目睽睽的就敢欺打主子?還愣著幹什?!拖下去住死裏打!”

  劉氏一腳踢上慧安,她那腳其實只擦到了慧安的衣服角兒,誰知方才還站立好好的姑娘竟突然慘叫一聲向後倒去,接著便捂住腿痛苦的呻吟起來,劉氏頭一懵,登時便愣住了。待方??大喝一聲,她剛醒過神來,便再次被汗巾子堵了嘴,拉過去就推上了條凳,一頓板子再次落下,這回卻是比之上次更疼。

  慧安哼呻了半天這才沖方??眨巴了眨巴眼睛,扶著方??的手站起身來,沖嗚嗚悶叫的周寶興道:“我敬你夫妻乃是父親提攜之人,也算服侍了主子多年,不想你們卻仗著主子信任就任意妄?,不將主子放在眼中。今日我不懲治你二人,只怕難口服?。”她說著目光掃過那幾個廚上的婆子。那些人不知是因冬天太冷,跪在地上受了寒氣,還是給嚇的,一個個皆面色蒼白抖如篩糠。慧安的目光在她們身上一一掃過,道:“至于你們,今兒我給你們個機會?自己分辯兩句。若說得有理,可饒你們這一回。你們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劉婆子,我這院子裏的翠丫便是你閨女吧?瞧在這面上我就不忍心發落你,但你們可都要想清楚了,別?了個不長眼的丟了幾世的體面!”

  這些婆子看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這兩年府中早已慢慢分派了兩黨,一邊以周管家馬首是瞻,都是想拍老爺馬屁的。另一此多是府中老人,唯方??的命是從,心中那都裝著姑娘。兩方明著暗著沒少較勁。只可惜老爺先後發作了幾個府中老人,周管家掌事之後更是處處打壓和他作對之人,而那投了他的人每每升官發財,安置在管事采辦等位置上,故而那些眼皮子淺又隨風倒的早就生了異心。偏慧安年紀又小,又是不懂事的,方??雖是有心,但到底礙著老爺是府中主子,又是姑娘的生身之父,故而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才使得府中越來越烏煙瘴氣,也寒了那些老人的心,使得他們就算有心也不敢多言。這回慧安突然來了這一招,發了狠地發作周寶興兩口子。老爺又到現在還不回府,只怕早就被公事給絆住了,或是根本就沒接到報信,周寶興兩口子算是完了。這些婆子們要是到現在都瞧不出名堂來,那可就真是白長了一個腦袋了,因此慧安這一問,她們個個都想著趕緊的抹清自己再說,這以後府裏的風向指不定就要變了,這會子哪裏還顧得上劉氏。故而便紛紛磕頭,七嘴八舌地哭喊道:“姑娘饒命,奴婢們都是出于無奈啊。” “姑娘容?,劉氏欺上瞞下,貪墨府中銀財,還勒令奴婢們與她同流合汙,若不然會被她踢出大廚房的。” “對對,都是劉氏威逼奴婢們,她還多次放話,暗示奴婢們若是不和她一條心,她就叫她家的尋個錯趕奴婢們出府啊……”

  慧安聞言點頭,冷聲道:“原來這奴才竟連貪墨這樣的事都做的出,秋兒,你帶人去搜周寶興的院子,這兩個奴才才沒有中飽私囊,一搜便知。”秋兒聞言脆生生答應一句便帶著人沖出了榕梨院。周寶興兩目圓瞪,卻愣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他今兒便是有千言萬語能?自個兒分辯.但慧安上來就堵了他的嘴,壓根叫他有口難言,成了啞巴。秋兒剛出去,還沒一盞茶便帶著人又沖了回來,另還?著五口大箱子。那周寶興自當了管事便在城東買了個獨門小院,離侯府一來一回起碼也得兩盞茶的功夫,秋兒這?快就回來,顯然早有人前去抄了周寶興的家。周寶興一見那箱子登時心就涼透了,一頭撞上條凳,滿臉的不甘。

  “打開。”秋兒一句話,那箱子被打開,前頭兩口箱子裏面竟裝得滿滿的,淨是白花花的銀錠子,另兩箱子更是珠寶和字畫,古董,多是府中物件。饒是慧安心有准備也被嚇的一驚,禁不住站起身來,盯著那些東西只恨不能上前親自刮周寶興幾個耳光。這些東西自不全是周寶興貪墨的,實際上除了那最後的箱子裏的銀子、首飾、上好衣料子之類的,其它四口箱子那銀子都是他要轉移給孫熙祥的。那古董字畫什?的都是他用膺品從府中換下來,准備出賣後一並給孫熙祥交銀票的,只是還沒來得及竟就被慧安盡數抄了來。周寶興替孫熙祥轉移財?的事,他自是不敢說出口,如今只能指望以此求取孫熙祥的保全了,他如今只保佑在孫熙祥回來前能保住命。

  慧安盯著那此東西怒極反笑,道:“好啊,真是好啊,前幾日雲府的三姑娘還與我說,在珠翠樓碰到了一位姑娘,眼瞅著像是從前在我身邊服侍的煙兒,只那通身的氣派卻比大戶人家的小姐還強幾分,竟弄的三姑娘沒敢認。三姑娘與我說時,我還只道她認錯了人,沒想到 周寶興,你好大的狗膽!”

  那煙兒本是慧安院中服侍的三等丫頭,正是周寶興和劉氏的閨女,兩人得了孫熙祥的青眼便由孫熙祥發了話,令慧安放了煙兒出府,賞了自由身。府中下人們見了那幾口大箱子看向周寶興夫妻的目光就已然不善,如今聞言更加鄙夷,院外的已忍不住紛紛謾罵唾棄起來。

  慧安言罷,揮了揮手,婆子已拽去了周寶興嘴裏的布,周寶興當即就道:“奴才知錯了,知錯了奴才犯了大過,自知沒臉求姑娘饒命,奴才願攜媳婦自到鳳安府衙領過。”到府衙領過?呵呵!他這是當自己傻瓜,不知他使的緩兵亡計嗎?只怕今兒去了府衙,明兒孫熙祥就能將人救出來。慧安冷笑,眯了眯眼卻冷喝道: “到了如今你還敢使詭計?去官府?你一奴才豁得出臉來,我鳳陽侯府還要不要臉面了?你是父親信賴之人,出了這等事還自請到府衙去,你這不是打父親的臉是何?今兒我不打死你,就是有違孝道!給我打死這等歹毒的奴才!”慧安一言,沖執杖的婆子們使了個眼色,幾個婆子會意,掄圓了膀子便發起狠勁打了起來。

  這打板子那可是有很大講究的,京中各府一般准備的廷杖板子都是小號的,卻也有二十來斤重。這樣的重量高高舉起再重重落下,那人便是平日再皮糙肉厚也挨不住二三十下,能挨四五十不死的那已是少之又少。方才周寶興挨了才二三十板子卻還能好好說話,這卻是慧安吩咐婆子們放了水的。她今兒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周寶興夫妻倆立威,若是很快就把人打死了,一來會叫下邊人覺著她太過心狠手辣,再來也是沒能拿住兩人的大錯,更有那樣的威懾力也沒皮開肉綻來的驚悚,一刀割哪有鈍刀子割肉來的疼?這道理慧安還是知道的,故而婆子雖看著打的狠,但那板子打的卻是不實的,正是所謂的外重內輕的打法。而如今慧安一個眼神過去,她們這次卻是實打實的掄起了板子,這次板子下去都不見衣衫開裂,血肉橫飛,但能瞧出門道的卻知不出十下,周寶興必骨盆分裂,內髒碎裂而死無疑。 不少人已是白了面孔,連瞧一眼慧安都不能夠了。此刻大多人心中已經開始在想自己的出路,忐忑著打起邊鼓來。

  周寶興和劉氏因都被堵上了嘴,故而只能發出驚恐的嗚嗚之聲,那周寶興心知離死不遠,一雙眼睛寫滿了詛咒盯著慧安,慧安卻也不怕,強迫自己與他對視,一眨不眨。她今日就是要府中的下人們好好瞧瞧,她,沈慧安才是這鳳陽侯府真正 的主子,才是能左右他們生死的人!她,沈慧安亦是一個狠角色,那些想騎上她頭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分量,到底有幾個腦袋夠她砍的!

  待周寶興咽下最後一口氣,婆子們一個松手,他那身子便如一灘爛泥從條凳上滑了下去。慧安微勾唇角移開目光,瞧著滿院子的奴才,清聲道:“你們都記好了,體面那都是主子給的,要想世代體面就莫要得了體面就忘了主子是誰!”慧安一句猶如如炸雷,登時院子撲通撲通跪了一片,卻與此時院外響起一聲微喝“都堵在這裏作何?

  慧安眸光微閃,卻是孫熙祥到了!只見孫熙祥還穿著猩紅色上繡白鵬的五品官服,邁著大方步一臉陰沈地撩袍進了院,目光先是在地上躺著的周寶興看了眼,這才掃了掃那五口大紅木箱,眉頭微皺的給小?秋毫使了個眼色。秋毫自去查探周寶興,孫熙祥向慧安走來,慧安忙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給孫熙祥行了禮,這才道:“父親定是聽聞家中出了事,這才從官署匆匆趕回來的吧?哼,不知是哪個多嘴的奴才耽誤了父親公幹,朝廷怪罪下來豈是了得的?”她說著便瞥了秋毫一眼。

  秋毫剛查探了周寶興,見他死相慘狀,哪裏能不怕,如今被慧安一瞧,整個人生生一抖,忙往孫熙祥身後躲了躲。孫熙祥見此目光更是不悅,但他一見那五口大箱子便知今兒回來的晚了,什?都別提了,心中還惦記著也不知周寶興這狗奴才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話。故而聞言,他卻一笑道:“他也是擔心你降不住這些狗奴才,怕你吃了虧這才去請?父的。不知周寶興和劉氏犯了什出錯,竟使得你發如此大火?”

  慧安忙是一笑,道:“父親一路趕回定然累了,先坐。方??,給父親上茶。”孫熙祥只覺慧安那話真真是說出來諷刺自己的,他心中早已窩火不已,面上卻也不露聲色,在太師椅上坐了,抿了口茶,這才聽慧安道:“說起來只怕會氣壞父親,這周寶興真是好大的狗膽,竟敢貪墨至此。父親瞧瞧,這此東西都是從他的房中搜出來的。也不知是誰給了他這?大的膽子,簡直殺一千遍都不?過!”周寶興是孫熙祥的人,這府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慧安說這話只差指著孫熙祥的鼻子罵了。

  孫熙祥聞言心中氣得不行,卻也著實松了一口氣。他雖是不怕周寶興攀咬自己,但他若真說了什?渾話,傳揚出去總會有礙他的名聲。如今聞言,他冷眼瞧了慧安一下,這才怒道:“真是該死的奴才!此事你處置的極好,只不知這劉氏?”

  “劉氏和周寶興是一丘之貉,不光貪了采買的銀錢,方才……方才她竟……還踢了女兒一腳,還望父親?女兒做主啊!”慧安說著眼珠子一淌,“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孫熙祥的腳下,好一個可憐模樣。

  此時婆子們已經放開了劉氏,劉氏被一桶涼水潑醒,又見周寶興竟已斷氣,登時恨不能活撕了慧安,再看孫熙祥在座,登時便似打了興奮劑一般,一下子就撲了過來,哭喊道:“老爺?奴婢做主啊,奴婢夫婦?老爺做事,一向忠心耿耿……” 劉氏若上來就認錯,再告慧安行事不孝發作父親倚重之人,這樣興許孫熙祥還能與她撐腰。但如今她上來就提?孫熙祥辦事,孫熙祥豈能容她再繼續說下去。他見劉氏竟如此不識趣,登時面色就是一變,大喝一聲打斷她的話:“閉嘴!這等瘋婦,連主子都敢動手,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拖下去打死!”婆子們聞言上前再次押了劉氏便按在了條凳上,又是一通杖責。

  慧安方才沒叫婆子們一氣打死劉氏就是在等孫熙祥,目的就是叫大家瞧著孫熙祥親口下令,殺死了劉氏。也好叫這府中的奴才們看看,孫熙祥是個什?東西,用的著的時候將你捧上天,待到事發了便會棄之如履,心狠手辣,也好叫那些搖擺不定的好好掂量掂量。

  劉氏被板子一打,整個人便慘叫了起來。她本就受了傷,如今幾個實板子下去便進氣少出氣多。這會婆子們卻是沒有堵住她那嘴的,登時劉氏自拼著最後一口氣?起臉來瞪著孫熙祥滿臉的陰厲和怨毒,懼聲大喝道:“孫熙祥,我做鬼不會放過你……”說罷已是咽下最後一口氣,瞪著眼癱軟下去。

  孫熙祥聞言氣得面色發綠,慧安站在一旁低著頭瞥了他一眼,禁不識滿眼的譏?,閉了下眼才道:“將人拖下去。父親,這府中不可一日沒有主事之人,依我看如今負責采買府中燃炭的喬管事倒是個穩妥之人,父親看是不是叫他先領著管家一職?若是做的不好,父親再行換人便是。”孫熙祥聞言瞧了慧安一眼,目光卻有些意外,隨即點了點頭,道:“就這樣吧。”

  慧安說的喬管事,全名喬萬全,也是侯府家生子,只他卻是個從不表態的,既不偏向慧安卻也不傾向孫熙祥。可他唯一的女兒卻在孫熙祥的院中最近剛提了一等丫頭,似有打孫熙祥主意的意思,最近正和孫熙祥眉來眼去,?昧至極打的火熱。慧安估摸著孫熙祥早晚是要收了那丫頭的,如今只是在逗弄那小丫頭, 玩個趣昧兒呢。慧安提出叫喬萬全做總管,一來是提他孫熙祥答應的機會大些,再來那 喬萬全態度不明,指不定是個明白的也未不知,更有一層,他那姑娘如今身份微妙,能做的文章很大啊。

  見孫熙祥點頭,慧安又道:“至于大廚房……那可也是個油水多的,也容易動手腳,卻是要選個穩妥的。那周寶興和劉氏人面獸心,哄騙父親竟貪墨了府中這?多銀錢,依我看這賬面是不是也得好好查上一查?”慧安一遍遍提銀子,還要查賬,孫熙祥聽了豈能不氣?他瞧著一臉平靜的慧安,怒火有此壓也壓不住,這個死丫頭,分明是在威脅自己!只是今日已然這樣,他也不能不做妥協,故而氣得內傷,面上卻是一揮手,站起身來,道:“大廚房是不能馬虎,你瞧著安置個妥當人吧。這事?父就不再管了,只是查賬的事便罷了吧,如今已近年關,叫下人們好好過個年,別弄得人心惶惶的就不美了。”言罷,一甩袖子卻是離開了榕梨院。

  慧安今日目的已經盡數達到,見他氣哼哼的離開,只差沒笑出聲來,一面吩咐方??散了院中奴才,一面繞著那幾大箱的珠寶古董轉了幾圈,揮手道:“盡數記冊,給我落了鎖收到庫房去!”待回到屋中,慧安忍不住舒坦地躺在床上滾了兩滾,方??和夏兒等人進屋瞧見都一副笑臉。

  “姑娘也別太樂了,這也算是和老爺撕破臉了,以後……”方??說著,不由歎了口氣,到底也是被那幾口大箱子寒了心。秋兒聞言哼了一聲道:“咱們還怕了他不成,反正奴婢心中主子只有一個,姑娘叫奴婢做什?奴婢就做什?,叫奴婢與誰作對,便是天皇老子奴婢也不怕他!”冬兒聞言忙一巴掌打在秋兒面上,喝道:“還天皇老子呢,也不怕閃了舌頭,真真不知道自個兒是誰了!”春兒搖頭一笑,卻歎聲道:“??說,那喬管事真能站在咱們姑娘這邊?”

  幾人聞言便皆收了笑,看向方??,但見她微微搖頭,卻又瞧著慧安道:“老奴瞧著那喬管事還算是個明白人,姑娘且看看吧。何況他一直不贊同他那閨女去貼老爺,這下他升做了管事,只怕他那閨女要跟著水漲船高了。這一來能多個人與珂姨娘作對,再來老爺收用了芙紅,若再不好好對待,只怕那喬萬全心中就會生怨。縱然他真依附了老爺,起碼秋蘭院那邊會不好過,有他那閨女在,喬管家豈會和珂姨娘一條心。慧安聞言點頭,笑道:“今兒也算打了個大勝仗,真沒想到秋蘭院那邊竟一點動靜都沒有,真不似杜美珂的作?啊。”

  此刻的秋蘭院,杜美珂正坐在梳妝鏡前通散長發,聘菊站在一邊瞧著,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往院外瞧。杜美珂見她那樣不由一笑,放了梳篦,又挑了點香膏子在脖頸下微微點過,道:“就那?想去瞧熱鬧?老爺已經回府了,只怕這會子那邊也該散場了。”聘菊聞言欲言又止,半晌還是問道:“奴婢實在不明白,夫人?何不過去湊湊熱鬧?若是這回夫人幫了老爺的忙,老爺豈有不更疼愛夫人一分的道理?”杜美珂聞言卻目露譏諷,面上帶了些冷笑,道:“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若此次幫了他,他確實會寵愛我幾日。但我如今已經失了尚書府的依仗,他對我心生了厭意,便是寵愛又能有幾日,有多少?但今日若他被那賤蹄子落了面子,吃了大虧,心中卻會真真正正想起我來。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了這回,他那心才會真正想起我來,才會和我站到一條船上。人哪,有時候真是可笑,有共同的仇恨那心就也能靠的近近兒的。你就瞧著吧,不出一盞茶功夫,老爺他必來我這秋蘭院……”她話還沒落,便聽外面傳來丫頭的請安聲,可不正是孫熙祥來了。杜美珂登時便和聘菊對視一眼,由聘菊去迎孫熙祥,杜美珂卻忙躺入被窩裝起病來。

  片刻孫熙祥便撩起簾子自己進了屋,繞過屏風,但見杜美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尖尖的小臉映著大紅色的錦被,蒼素而嬌弱,眼角竟還桂著一串將掉未掉的淚珠兒,那模樣真是嬌弱到美極。孫熙祥方才還怒火沖沖,只恨杜美珂沒能幫他拖延一二,誰知進了秋蘭院便聽杜美珂是生了病,丫頭們卻在外頭愉奸耍滑,如今進了屋他觀屋中也沒生炭火,連個服侍的丫頭都沒有,而杜美珂又是這般模樣,登時那氣就散了一半。他緩步走近,杜美珂卻似聽到了動靜猛然睜開眼睛,那雙淒美的明眸中寫滿了無助和驚惶。在瞧見他的那一刻又都化成了驚喜和深情,只瞧的孫熙祥心頭一暖,手便有些癢癢。

  “老爺?您怎?來了?咳咳 ……”杜美珂虛弱地撐起身體,剛說了兩句便禁不住咳了起來。這一咳,那身上披著的單衣便掉下了肩頭,烏黑的發雪白的削肩,水紅色的肚兜子掩不住裏面傲人的風情,露出一道誘人的乳(河蟹)溝,只瞧得孫熙祥喉嚨一緊,喉頭不停滾動。他當即便坐在了床上,伸手攬住杜美珂那小肩頭,盯著那胸前的一對白乳,道:“瞧你,急什?,爺又不走。”

  杜美珂被他一摟,整個人一顫,接著喜不自禁地?頭,那淚珠兒便歡喜地流了出來,道:“爺當真不走?我去叫人給爺沖茶。”說著便欲掀開被子起身,孫熙祥卻抓了她的手腕,道:“不急,先叫爺好好看看你,怎就瘦了這?多?”

  “爺好狠的心,這?多日一直冷落人家,哪裏有不瘦的道理。我,我一刻也不能離了爺。熙祥,我如今就只有你了,你怎能怎能如此狠心!”她說著便去拍打孫熙祥,那衣衫便更加淩亂,露出的風光更多。孫熙祥就喜歡她這小模樣,偶然使個小性兒,別樣風情。頓時一股燥熱升起來,抱著杜美珂就是一陣的狂啃。口中猶自喊著心肝肉,寶貝……杜美珂自是半推半就,兩人一個心中有火化憤怒?激情,一個有心逢迎爭取床第間重獲男人心,故而一番纏綿也是盡興。

  待二人擁著大汗淋漓地倒在床上,孫熙祥這才摟著杜美珂道:“小樣,你倒是乖覺,知道怎?伺候爽爺。”杜美珂不由媚眼翻飛,撐起身子,一手出著孫熙祥的裸胸,一面問道:“爺怎?來了?”孫熙祥登時便黑了面孔,怒道:“你是病了不知道,方才在榕梨院,爺可真是丟了大臉,竟被自己生的種氣的險些吐血。” 杜美珂心中冷笑,面上卻一陣擔憂,忙生起身來,揉著孫熙祥的胸膛,道:“爺消消火,大姑娘心思不簡單啊。只她畢竟是爺的親生女兒,又年紀小,爺讓著她點也就過去了。”孫熙祥聞言冷聲道:“讓?這世上有男子讓小輩的道理嗎?”

  杜美珂卻是一歎,依在孫熙祥的肩頭躺下,眯著眼睛道:“不讓著又能如何,也沒有老爺不疼自己閨女的道理啊?大姑娘心機深,我是怕了她了,我就說不是我與大姑娘作對,爺偏不信我。如今可瞧見了?爺還怪我不怪總去惹大姑娘,實在是我不得已啊,爺不知道我父被王禦史參奏,便是大姑娘動的手腳呢……我倒沒什?,大姑娘明明知道我父是吏部尚書,對爺的前途有助,卻還這般……她怎就不?爺多想半分呢。”

  孫熙祥聞言只恨的當即就變了面色,呼地坐起身來,瞪著杜美珂道你說的可是真的?”“我哪裏能騙爺啊,當時我就奇怪怎?尚書府發生的事明明我下了嚴令不准下人們外傳,怎就那?快被王禦史知道了,故而就派人專門去查了這事。這才查到事發當日才一個貌似冬兒的丫頭去過王府,還許了那門房一袋銀子呢。老爺若是不信,我可將那禦史府的門房找來,老爺一問便知。”孫熙祥登時大怒,一掌拍在床沿上,恨聲道:“這可惡的丫頭!”

  杜美珂眼中滿是笑意,半晌才?眸輕輕拍撫著孫熙祥,道:“哎,也怪我沒能早日將這事告知老爺,這才使老爺輕視了大姑娘。人家剛入府那會,但凡老爺多垂憐一二,多在我這屋中呆上一呆,那些個奴才們也會知道老爺對我的心,大姑娘便也不會這?大膽子發作了我。只是如今人家想幫襯爺一二,都是有心無力了呢……”孫熙祥聞言,眯了眯眼,面上閃過?尬,接著卻一口咬上杜美珂裸露在眼前的紅櫻桃,舌頭一勾一舔,笑道:“爺現在就叫府中人知道知道爺的心。”言罷兩人便重新滾在了一處。

  這日慧安忙了一天已然累極,一覺大亮,待用過早膳便由冬兒服侍著脫了常服,換上了騎裝,准備一會子就往關元鶴的西郊莊子去。她剛穿戴好出了內室,便見秋兒一臉笑意地進來,樂呵呵地道:“姑娘猜猜,我有什?好消息帶給姑娘?” 慧安瞧她那樣不由也跟著笑了,在椅子上坐下,揚眉道:“可是瞧上了哪家後生,來叫姑娘我成全的?”

  “姑娘!人家不與姑娘說了!秋兒聞言登時面色通紅,哼了一句一跺腳順轉身要住外去,卻是夏兒堵了她的路,笑著推她一把,道:“趕緊說吧,你不說我可要搶了先兒了。”秋兒聞言哼哼兩聲,道:“你要說便你說,我才不要理作弄人的壞姑娘呢。”說著便在椅子上自坐了,嘟著嘴佯怒起來。春兒幾人見她如此紛紛失笑,慧安哄了兩下,她才轉過頭來,興奮地道:“姑娘猜怎?著,今兒一早我和夏兒便聽到了極好一個消息呢。那馬鳴遠,就是老和姑娘作對的那個馬鳴遠,哈哈,他昨兒不知倒了哪輩子的黴運,竟被他那父親打了三十板子,怕是要躺在床上過年?!”

  慧安一愣,接著便翹起了唇角,倒是沒想到,她這邊還沒想出法子,整治那?一二,他倒自己出了事。夏兒也忙上前拍了拍秋兒,道:“你快別笑了,好好說說是怎?回事,咱們還等著聽呢。”

  秋兒這才起了身,樂呵呵地道:“是這樣,今兒春天馬大人得了一美妾,甚是寵愛,幾乎日日都宿在那美妾屋中。那美妾也是個不省心的,對馬夫人當面一套,背地裏卻沒少下絆子,兩人沒倆月便勢如水火。恰上個月,馬大人外出公幹,馬夫人卻是個狠角色,竟抓了個小錯處,趁著馬大人不在將那美妾給賣給了外地來的人販子,言明叫那人販子將美妾運到江南賣進最紅的青樓。誰知道……哈哈,誰知道那馬鳴遠竟將美妾偷愉買了回來,還金屋藏嬌。昨兒那馬鳴遠又去和美妾?混,卻不巧馬大人剛巧便在附近會友,瞧見兒子鬼鬼祟祟地進了一條巷子,哪裏有不跟去瞧瞧的道理?嘿嘿,這一瞧不打緊,可不就事發了嘛。登時便氣得馬大人一蹦三跳,把馬鳴遠給抓回了家。若是別的事,那馬夫人自然會護著兒子,可這事……嘿嘿,馬夫人也是傷了心,昨兒竟還攔著老太太,不叫給馬鳴遠求情,聽說昨兒馬鳴遠都被打的暈了過去。這事現如今已經傳的滿京城盡知了,只怕今兒參馬大人的奏章都如雪片飛到聖上那龍案上了。哈哈,馬大人要是受了責,那馬鳴遠怕是還得一頓好揍。”

  慧安聞言眼角微挑,有些出神。這事真的只是湊巧嗎?若真是這樣馬鳴遠是夠倒黴的呢。只是馬府出了這?大的醜聞,豈有不遮掩著的道理,那馬大人又不是傻子,就算是再氣,杖打兒子也沒弄得滿城盡知的道理啊?這不是上趕著叫禦史參奏嗎?她怎?就覺著這事透著股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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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同乘一騎

 冬日的暖陽當空高挂,陽光似金,純淨透明的長空,一碧如洗的天色,山風微涼吹的衣襟微拂,遠山連綿,淬染蒼色,慧安?頭仰望著天空,伸手仿佛想握住流動的光影,陽光落入眸中,一片靜?的溫暖,直蔓延到了心頭。她微微一笑,收回手低頭望著一眼不見邊際的原野不由挑眉感歎,這關元鶴還真是有錢。沒想到他在這寸土寸金的京郊竟有如此大的一塊地,這哪裏是莊子,分明是從西郊馬場中劃出來的一塊天然草場。依山背水,當真是養馬跑馬的好地方。

  慧安騎著馬,跟著小?楊七往草場東邊的一排馬廄走,秋兒已好奇的問了起來:“小哥,你們大人這莊子?何也不建幾處休憩的房舍,就這?一大片荒著,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這也太浪費了吧……”

  這裏風景秀美,又開闊遼遠,若是能建造成宅子,在京中繁華之處待得悶了,便可借著沐休之日來此休憩,又能遠離人事煩擾,又可跑馬原野,放牡松心情,豈不快慰人心?只這?大片荒蕪著,扔著養馬確實是有些暴殄天物了,用這?好的地方當養馬場這關元鶴還真是大手筆。

  慧安想著,那邊帶路的小?已經笑著回道:“這馬場是我們爺早年從聖上那裏打賭贏回來的,本和西郊皇家馬場是一體的,因隔著一條山澗,故而來西郊馬場跑馬的人一般都不往這邊來。聖上將這一片草地賜給我們爺,爺就命人建了一圈圍牆,那邊的後門出去是一條山澗小徑,穿過去就是西郊馬場了。姑娘不知,這地方自打我們爺得了去,不少人都惦記著呢,連甯王都管我們爺買過,爺一口就拒了,甯王也道這地方落到我們爺手中真是白瞎了一塊好地方。”

  那小?說著才指了指後山的方向,又指向東面,道:“那邊是奴才們住的一排矮房舍,其實也有一座兩層的竹樓,雖說簡單,但勝在清雅,爺有時也會在那竹樓中休息,只那竹樓簡易甚少招呼客人。一會子姑娘累了,不妨到那邊喝口清茶?”

  慧安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這馬場養了多少馬?難道就一個馬倌不成?”

  小?這便答道:“我們爺就好養馬,還曾?養馬的事專門請了特允。這馬場中養了有一百來匹馬呢,都是上等的胡馬。馬倌只有一個,是個北胡人,頗?懂馬。小?倒是有十六個,奴才們平日也都跟著馬倌照料馬廄的,只是馬倌最近病了。恰我們爺這次回京又帶回了二十來匹新馬,說皆是那東姜的什?仙女山上的野馬被獵了來,未經馴養,有些野性難脫,故而這兩日這馬場便有些亂了套,好幾匹馬都生了病,奴才前兒還請了獸醫來瞧過。昨兒又有兩匹馬瞧著不大好,奴才尋思著恐怕是我們飼養的法子也不對,這才著了急登門去麻煩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慧安聽聞這馬場中竟然養了一百多匹馬,不覺就有些興奮。大輝自實行禁馬令,還真沒聽說哪個府上會養這?多匹馬的,更何況還都是北胡的好馬。她眉眼一揚,笑道:“小哥說的是東姜的?西神女山吧?東姜地勢低平多山地,少高山,那?西神女山被譽?東姜第一山,我倒不知這山上竟還出好馬。”

  說話間,慧安一?已經到了馬廄處,放眼望去但見一到青石革棚的馬?一字排開,瞧著蔚?壯觀,馬廄中此刻圈養著不少馬匹,另有六七十小?在忙著喂養照看。不遠處的草地上倒是也放著一群馬兒,慧安瞧去時正見它們不知?何同時向這邊獵獵馳來,那當先一匹色如黑墨長鬃揚風,似黑色的閃電劃過原野,赫然便是關元鶴的那匹淩風。

  慧安見它猶如天生的王者,領著一群馬迎面飛奔而來,姿態桀?不馴,傲氣十足地帶著?馬在近前緩步停下,用一雙燦燦眼眸盯著自己,接著便似邀功又似顯擺一般仰天一嘶,不由大樂,咯咯一笑,翻身下馬去抱淩風的脖頸,一面問著那小?:“你們爺在馬場?”

  “回姑娘,爺不在。這淩風是昨日送過來的,說是這兩日有些焦燥,爺就放它過來透透氣。”

  慧安聞言不知?何心裏竟有些失落,接著便又好笑地拍了拍淩風的鼻子笑道:“你倒是好福氣,跟了個好主子。”說著便細細給淩風檢查了一遍,笑道:“我瞧著它就是野性未脫,在京城悶壞了,倒是健康的很,也怨你們爺慣著它,這才養成這等脾性。”

  小?聞言也笑,慧安又與淩風玩鬧一陣,這才進了馬廄。她見馬廄建的極?規整,整個馬廄通風極好,又迎著陽光,裏面幹淨而整潔,糞便都及時被清理出去,飼槽,料缸和水糟刷洗的極?請潔,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由點頭,道:“你們的馬倌很不錯啊。”

  楊七聞言苦笑,道:“那馬倌是個北胡人,不太懂咱們大輝的語言,故而我們照看馬場時間也不短了,離了馬倌竟有些慌了手腳,這才幾日功夫就有不少馬兒情況不對。”

  慧安望去,但見馬廄中的馬兒多數情景不好,有的暴躁不安,煩躁地刨著蹄子,不停嘶鳴,有的則蔫蔫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抿了抿唇,道:“你去把人都叫過來。”

  楊七忙應了一聲,大聲呼喝了幾下,很快小?們便聚了過來,?人紛紛給慧安見了禮,慧安才行到臨近的一頭青斑馬前,細細瞅了兩眼,道:“雖說馬無夜草不肥,但這馬卻分明是喂食的多了,積了食才會如此暴躁。你們瞧,這馬四蹄都有暗色隱斑,肩部的這深色的斑叫鷹膀,它這隱斑和鷹脖卻是有些不一樣的,你們著這陽光能瞧著,這斑點在陽光照射下會顯現出菊花狀的花紋來,這種馬多半含有尼爾洛草原馬的血液。此種草原馬和別的馬比起來,馬唇感覺更敏銳,采食也更細致,它咀嚼慢,采食時間也要長點。故而這些草料對別的馬猶可,但喂食這種馬還是將革料磨細的好,還有此馬的胃也比其它馬種的胃小,只是羊胃的三分之一大小,所以要少食多喂,冬季夜長,你上半夜倒是可以勤喂一些,但後半夜不應喂食夜草,若不然馬兒半夜喂飽了,就會影響早晨喂飼。”

  慧安說著,見?人恍悟著點頭,這便又行到另一匹棕色成年馬前,道:“養馬也就是講究個草膘、料力、水精神。馬易發汗,喘息和排汗都是要水的,這馬精神不濟,食欲也差,分明就是飲水不足,這要是再嚴重些就會形成結症了……”

  大輝因多年禁馬,故而懂馬的人也隨之減少,所以慧安講的很是認真,見?人點頭表示明白,這才說起別的。她專選了些有代表性的情況講了,待走了大半個馬廄,這才覺著有些累了,停了下來,目光掠過被圈著的馬,道:“還有就是,這馬總這?圈著可不好,這樣圈不了幾日便是照料的好也得急出病來。”

  楊七聞言便苦笑,道:“這個道理我們也是知道的,只是這些多是烈性馬還有這回我們爺剛帶回來的,野性未脫,有幾匹馬平日裏只聽那北胡馬倌的,我們靠近都會暴怒,這要是放開奴才們只怕就圈不起來了。”

  慧安聞言挑眉,道:“只這?圈著也不是辦法,常遛馬才能鍛煉馬的體質。要是不敢都放開,不妨就三五只成群的叫它們活動活動。不光是馬兒需要話動,再來馬兒在一起也能互相清理皮膚,你們瞧,那邊放養的馬將頭伸到同伴側身,互相啃拭肩、背、臀的配合的多默契,相處的多愉快?它們自行清理自己,可比你們幫它們刷毛清洗要幹淨的多,還省了事,豈不兩便?再來,這馬和人是一樣的,若總叫你一個人呆著,哪裏能提得起精神吃飯。

  楊七聞言卻還是有些猶豫,他生恐這馬放開再追不回來,到時候豈不糟糕。慧安正欲再勸,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果決的聲音:“照她的話做,連個馬都追不回來,爺要你們有何用?丟人現眼!”

  ?人聞聲,紛紛行禮,待楊七帶著人去放馬,慧安才仰著臉回頭瞧向關元鶴,傻乎乎地道:“你怎?來了?”

  “這好像是我的莊子吧。”關元鶴丟下一句話瞧了慧安一眼便轉了身大步向前走。

  不知?何慧安就覺著他那意思是叫自己跟上,便也未曾多言,乖乖地跟在身後,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在黃草地上打下兩個矮矮的影子,一前一後交錯著移動。

  想著昨日這人曾好心地替自己抹藥,慧安勉強原諒他的冷言冷語,但她雖說身量比同齡女子要高的多,卻也不到關元鶴的肩頭,和關元鶴那長胳膊長腿比起來,她那兩條修長的腿登時變成了小短腿。

  顯然關元鶴沒有照顧女人的經驗,步子邁得極大,慧安在後頭跟的吃力,便幹脆蹦跳著一邊追他,一邊去跺頭頂斜陽照在他身上,與地上留下的影子。

  誰知她這邊得意忘形,關元鶴卻突然停步轉過身來,慧安便一頭撞到了他的懷裏,頂翹的小鼻子正撞在某人堅實的胸膛上,登時便禁不住悶哼一聲,撫著酸澀的鼻頭被撞的反退了一步。

  感受到頭頂傳來的銳利目光,慧安那裏敢?頭叫囂,只低著頭老實站著.就似犯了錯的小孩在接受家長訓斥。她心裏犯委屈卻連瞪眼關元鶴都沒那勇氣,卻是白白錯失了關元鶴唇角那一抹笑意。

  慧安半晌都不見關元鶴動靜,只覺他盯在她身上的視線一直都未移開,倒是叫她頭皮發麻,不?頭都不行,握了握拳頭,這才揚起一臉無辜的笑容,端的無害,美不勝收地瞧著關元鶴,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慧安?頭時關元鶴早就板起了臉,見她一臉的討好賣乖,便挑了下俊眉道:“我有說叫你跟著嗎?”

  慧安一聽,那臉上的笑哪裏還挂的住,當即就僵在了臉上,那邊關元鶴已轉了身,邁步繼續往前走,轉身之際唇角卻再次揚起。

  慧安卻傻眼了,心道感情是自己自作多情啊,又恨恨地瞪了關元鶴一眼,心道你既沒讓我跟著的意思,幹嘛瞧我那眼,弄的我現在不?不尬地,是跟著還是回去?

  誰知她剛轉身,就聽前面關元鶴道:“既然來了,就選匹馬吧。”

  慧安聞言哪裏還走的動,當即就噌的又轉了回來,三兩步地趕上關元鶴,眨巴著眼前滿臉期待地瞧著他,道:“你要送我馬?可是我選中哪匹便就予我哪匹?”

  關元鶴見慧安高興,板著的面孔倒是不自覺緩和了一些,道:“一匹馬爺還是送的起的。”

  慧安登時便雙眸一亮,滿臉垂涎地瞪向前方馬群,來回瞄了幾下,目光落在一匹通體無雜色的成年白馬身上。

  那馬毛發雪白,昂頭弓頸,腹膘肌腱,黑洞洞的眼睛瞧著極?有神,一瞧便是匹靈性十足的好馬。慧安方才便就注意到了它,若說那淩風奔馳起來似一道黑色閃電,這匹白馬就是雪影流光,雖則瞧著就有幾分傲氣,但好馬哪有那沒脾氣的慧安瞧的兩眼放光,登時便?手一指,道:“就是那匹,你舍不舍得關元鶴望去,揚了揚眉,道:“你倒會挑,此馬性烈,你若敢騎,我便舍得。”

  慧安登時便笑了起來,歪頭斜瞥了關元鶴一眼,傲然道:“這有何不敢的,小瞧人,你等著!”言罷?腳便往那匹白馬跟前沖。那馬雖已被圈養多時,但對陌生人的靠近卻還保持著敏銳的警惕性。慧安一靠近,它便仰天嘶鳴一聲,用三分警惕,幾分不屑的目光審視一般望著慧安。

  慧安瞧著有趣,不覺莞爾一笑,道:“馬眼看人低,你這性子可不好!馬上就叫你知道本始娘的厲害。”她說著璀璨一笑,一個欺身兩手迅捷有力地抓住馬兒鬃毛,腰身一扭一擺,一個漂亮的動作,身子便如輕盈的蝶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度,轉瞬已翻身馬上。那動作端的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便是關元鶴也瞧的眼前一亮,眸中閃過一絲驚豔。

  馬兒忽而被人騎了身,自是免不了一番狂躁地跳躍奔跑,慧安卻用雙腿緊緊夾住馬肚,俯低身子雙手死死抱住馬兒的脖頸,一面還用右手輕輕撫摸它的耳後,不停安撫,那馬上未曾置鞍,慧安卻能坐的穩,可見騎術不凡。

  眼見一人一馬展開拉鋸戰,越跑越遠。關元鶴瞧那樣子卻也知慧安定不會有礙,便呼嘯一聲喚來淩風,也翻身上馬,任由淩凡發足在原野上狂奔起來。

  關元鶴騎著淩風在原野上隨意地跑了大半圈,忽聞身後傳了急促的馬蹄聲,揚眸去瞧時便見慧安騎著那匹白馬自遠處奔來。

  慧安今日穿著一身醉紅銀絲騎裝,梳著十字髻,烏發間插著紅寶石的玲?步搖,遠遠望去,但見白光掠來,其上一抹紅影猶如雲際間霞光浮騰。

  慧安瞧見關元鶴便笑了起來,眼中??隨著奔馳煥然生姿,似?似笑似清似媚,一張小臉俏意飛紅,洋溢著奪目光彩。

  她見關元鶴瞧過來,便明媚一笑,道:“這馬可是我的了!”

  說著便自他身邊飛掠而過,沖至不遠處的紅木兵器架,馬兒掉轉之際便側身自上面奪下了挂著的硬弓和箭囊,往前頭的一顆挂滿銅錢的桐樹沖去。

  待得百米遠處,方不緊不慢地彎弓搭箭,瞄准其中一條紅線串起的銅錢,一松手弦微響,那箭便飛射而出,竟直直射入銅孔,翎白的箭頭垂在錢孔中帶著那紅線來回搖擺,碰的其它銅錢一鎮叮當作響。

  大輝流行射這種銅錢的遊戲,銅錢是特制的,錢孔雖也是正方形,但卻比普通銅錢的孔要大的多,完全能夠容下箭杆通過,但?頭卻是過不去的。

  雖說錢孔要大些,但若想騎在馬上射中銅孔,那卻是極有難度的,慧安射上十回能有一回射中已是不錯。她不成想這次竟一下射中,怎能不樂,登時便喀喀笑了起來。想到方才關元鶴的話,便拍了拍身下馬兒,笑著趨近他,揚眉道:“怎樣?”

  關元鶴見她得意卻是勾了勾唇,瞟了一眼那當空拂動的箭羽,道:“馬馬虎虎。”

  慧安聞言就有些不樂意了,將箭囊和弓箭往關元鶴面前一推,便道:“你厲害,你來!”

  關元鶴瞧她一臉的不服輸,接了那弓箭,只自箭囊中抽了一支箭,便掉轉馬頭往遠處奔去。直奔出有六百來米的樣子,這才回頭往這邊沖。

  慧安瞪大眼睛瞧著,卻見他在二百米開外時就己經拉了弓,動作迅捷地搭箭瞄准,慧安尚未從訝異中回過神了,那箭己飛射而出,嗖地一聲響難確地嵌進了一枚銅錢中。

  慧安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關元鶴那射箭的距離竟比自已遠了兩三倍。騎在馬上一箭射中銅錢並不是什?稀奇事,但隔的這?遠,他到底是怎?看清那銅錢的?便是站定了,也不可能瞧的那?遠,更何況他這還是騎在飛馳的馬上。可那箭卻是的的確確入了銅孔啊,慧安吃驚的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著那搖擺著的箭羽,待關元鶴停馬在近前才傻愣愣地回神瞧向他。

  見她如此,關元鶴愉悅地挑了挑眼梢,道:“如何?”

  慧安從未見過會有人在如此遠的距離射中靼心,覺著這壓根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比那什?連珠箭、分矢之術可要詭異的多。故而待關元鶴問罷,她便吞了吞口水,道:“你瞎蒙的吧?”

  登時關元鶴的臉就黑了一半,沒好氣的瞪了慧安一眼便策馬往前行。慧安盯著他,終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忙又趕了上去,討好的笑著道:“你是怎?射中的?”

  待慧安問了兩聲,關元鶴這才向她伸了手,道:“過來。”

  慧安幾乎未曾猶豫便將手遞給了他,被他輕輕一帶,她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頓時便落在了淩風背上,坐在了關元鶴身前。接著他掉轉馬頭,策馬便向遠處跑,慧安方才求知心切,這下才覺出味來,低頭看到關元鶴修長的手指拉著馬?,因用力指骨間隱藏著穩定的力度感,他手臂和胸膛在身邊形成一個環抱,卻叫她臉頰頓時飛紅。

  說起來這是她第二次和他共乘一騎,上次猶在驚魂當中根本還沒反應過來他便下了馬,這次慧安卻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後寬闊的胸膛,堅實的肌理,脈動的心跳,以及他溫暖的體溫。不知?何心突突亂跳的同時,也覺著異常安全,想要放松自己去依靠進那溫?的所在。

  慧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關元鶴已將馬兒掉頭,一面往桐樹的方向奔,一面低頭道:“箭。”

  慧安聞言,腦子還沒迷糊過來,本能?頭去瞧他,立刻接觸到關元鶴的目光,那幅清淡的面孔下,仿似有種別樣的愉悅在裏面,于是慧安便更加呆愣了。

  關元鶴瞧她沒反應,挑了下眉,便自行從她身側挂著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來,松開馬?執起慧安的手,帶著她彎弓搭箭,道:“看桐樹最頂上的那個紅繩結。”

  慧安這才收回了神思,順著他瞄准的方向果然在枝頭最高處瞧見了一團紅繩結。只她卻納悶,要射的是銅錢,?何反倒去瞧這紅結。

  她正想著,耳側便響起關元鶴低沈的聲音:“好好感受馬速和風速,集中注意估計下繩結離銅錢的距離……”

  他說著將本瞄准了紅繩的箭頭迅速下移,接著在話音落下馬兒騰起時果決地松開慧安的手,登時那箭便猶如流星嗖地一聲飛馳而去。

  慧安心一跳,瞪大了眼睛去瞧,只見那箭竟再次准確無誤地落入了銅錢的方孔中,而此時她竟離桐樹起碼還有一百米的距離。慧安驚愕的再次張大了嘴,雖還是不敢置信,但心中卻明白關元鶴是精准的算出了銅錢和系著它那紅繩結的距離,以及風向馬速等,這才靠著精准的瞄准和射箭的感覺一擊而中的。

  想到初次相見,在小道上他隔著雪幕和那?遠的距離便能用一顆小石子准確的打中她的鞭子,慧安此刻是徹底服氣了。

  卻與此時冬兒策馬從馬廄那邊奔來,見慧安和關元鶴共乘一騎,驚得眼珠子都快突了出來,半晌才反應過來,沖慧安道:“姑娘,方??派春兒來,說是太後喚姑娘進宮呢,咱們快回去吧。”

  慧安本被冬兒瞧的面色通紅,正不知該作何反應,聽聞這話登時雙眸一亮,方才那些扭捏害羞竟瞬間全不見了。她自重生就一直在盼著太後的通傳,這會子豈有不高興的道理。故而慧安利索地跳下馬便沖關元鶴福了福身,便道:“今日多謝將軍指點,先告辭了。”言罷,也來不及等他作答,翻身上了馬便和冬兒揚長而去。

  任誰被如此忽視都不會好受,登時關元鶴瞧著慧安越來越遠的背影便黑了臉,一雙眼眸黑沈的能滴出水來,半晌他才冷哼一聲轉開了目光。

  待慧安風風火火趕回府中,方??早已難備好了進宮要穿戴的衣裳和妝拾,飛快地給慧安收拾齊整,便由較?穩重的春兒和冬兒陪同慧安坐著馬車入了宮。

  進了宮門,早有宮人奉了太後的命侯著,丫頭們只能在外面等候。慧安獨自跟著宮人亦步亦趨地往太後所在的承甯宮走,因心中裝著事,故而慧安一直低眉順眼,也不多言。待到了承甯宮,太後身邊伺候的柳姑姑便迎了出來,笑道:“沈小姐,今日一早佟妃娘娘來給太後請安,這會子皇上卻也到了,小姐不如先到偏殿等等?”

  慧安本就覺著太後不會無緣無故地招她進宮,如今聽到柳姑姑的話微微一訝,卻忙恭敬地福了福身,道:“一切聽姑姑的安排。”柳姑姑不由認真瞧了慧安一眼,這才帶著她往側殿走。柳姑姑是太後身邊第一得力的人,伺候了太後一輩子,慧安自不敢托大,恭敬地跟著,趁機問道:“不知太後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柳姑姑聞言卻歎了一聲,道:“小姐也算太後的親近人,不瞞你說,太後這些日子是真的不太好,哮喘越發嚴重,只這最近三日就連著發作了兩回,太醫這些時日都沒離過承甯宮。”她說著不由眼眶一紅,叮囑慧安道:“等下見了太後,且不可惹太後憂思。”

  慧安聞言心裏咯?一下,卻忙點頭應諾,道:“謝謝姑姑提點,以前是我不懂事,叫姑姑費心了。”

  柳姑姑聞言微微放緩腳步又瞧了慧安兩眼,這才欣慰一笑,道:“沈小姐長大了,不枉太後疼你一場。”

  慧安不由面色一赧,以前她不喜宮中規矩大,每每太後不宣她就不會想著主動進宮探望。只在太後身體不好時,象征性的遞個請安牌子,也會擔憂太後的病情,但轉眼可能就丟在了腦後,何曾真正將太後放在心上,甩心對待。如今想來卻覺著自己果真任性,也太過自私,也難怪柳姑姑要特意交待她不可叫太後憂思,估計在柳姑姑也聽說了外面的傳言,心裏只怕認定她就是個不懂事沒良心的,這次進宮定是要叫太後?自己做主的。

  慧安心中羞愧,但她今生雖也想著要借助太後助長勢力,可慧安心中清楚那並不是全部,她心中是真知道了太後對自己的好,也想盡最大力回報一二的。她叫竹名去尋治療哮喘的方子,絕不單單是?了利益,亦有真情在其中。故而慧安不覺赧然一笑,卻神情認真的道:“柳姑姑放心,先前我怕是叫太後娘娘寒了心,以後再也不會了。”

  柳姑姑聞言拍了拍慧安的手,兩人正欲往偏殿去,卻聽正殿那邊傳來一陣喧囂,接著便有宮女從裏面慌亂地奔了出來,口中還念叼著:“太後娘娘發病了,快,快請太醫啊!”

  柳姑姑登時面色煞白,松了慧安的手便往正殿奔。慧安一怔,猶豫了下提起裙子邁步便也追了上去。

  進了內殿卻見裏面已亂成一團,兩張雕花酸枝太師椅倒在地上,殿裏的宮女們像是失了主心骨,忙亂一團,卻又都是瞎忙,直晃的人眼花。

  太後已躺在了大床上,正劇烈的喘息著,仰著頭,緊繃著身子,一臉蒼白,眼見著竟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呼吸之間,那胸腔處還隱有嗚嗚之聲今年太後的病似加重了很多,只一個冬天就發作了有五回,但這次卻是曆年來最嚴重的,登時柳姑姑就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失了主意,淚刷刷的往下流。

  “太醫!太醫怎?還不來,沒用的東西!”賢康帝來回地在床前走動,卻和端著銅盤亂跑的宮女撞在了一起,銅盤?當一聲掉落在地上,裏面的水濺了皇帝一身。

  那宮女嚇得面色慘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卻被賢康帝一腳踢開,大喝道:“拉出去!”

  宮女嚇的連喊都不敢喊叫一聲便被拖了出去,倒是佟妃面色還算鎮定,蹙著眉冷聲道:“都亂什?!再有亂跑者一律拉出去!”

  慧安亦被這場面給驚到,兩腿發軟,只她瞧著太後那樣子確實不好,不由很狠咬了下唇,也不再顧忌什?禮儀,目光一掃,奔至殿角抄起一個錦杌子便快步搶身越過賢康帝,噗通一聲跪在床前,將太後的雙腿?起,把那錦杌子橫著跨在了她的腿部。

  只她還未來得及多做,便聽賢康帝震怒一吼:“混賬!將這妄?的給朕拉下去!若太後有漾,立斬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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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急救太後

 慧安被嚇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有兩名宮女上前抓住了她的雙臂。慧安被抱著住外扯,她正欲分辨一二,卻是佟妃娘娘沖賢康帝道:“皇上,這丫頭會這般做定是有緣由的,不若且先叫她先試試,臣妾瞧著太後這會子喘息似是好了一點。”

  賢康帝望去,但覺太後胸腔處的嗚嗚聲確實小了一些,不由瞧向慧安,慧安忙磕了頭甩脫那兩個宮女便再次跪在了床前,雙手拉起太後的手在虎口合谷處用力掐按,一面向太後緩聲道:“太後娘娘您莫要緊張,皇上在這裏陪著您呢,太醫也馬上到了。請您先用口呼氣,使勁用鼻吸氣,放松些……對,多做幾次吞咽動作……放松……呼氣時癟下肚子,吸氣時鼓起肚子來……好,再來……”慧安口中安撫著,隨著太後一起做深呼吸,手中也不停頓一直按壓著太後的虎口合谷穴。慢慢的,太後的呼吸聲竟漸慚地緩和了許多,雖呼吸依舊急促的很,但胸腔中的嗚嗚聲卻是消失了許多。

  慧安心中高興,對上太後轉過來的目光,不由就眼眶一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卻感覺太後的手微微動了下。

  “太醫到!”

  宮人將太醫領進來,慧安這才長出一口氣,匆忙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太醫們上前,吳院判瞧了眼墊在太後腿下的錦杌子面露一絲詫異,隨即卻未曾說什?,在宮女搬來的錦杌子上坐下給太後診了脈,幾個太醫商議了一番,這才回?了賢康帝。

  聽聞太後已經無礙,賢康帝的面色才緩和過來,慧安也不禁長出一口氣,懸起來的心終于歸了位。

  佟妃娘娘瞧了慧安一眼,笑著又轉向那吳院判,問道:“卻不知那錦杌子可還需墊著太後的雙腿?方才本宮見沈小姐按壓太後的虎口穴,還以錦杌?高太後雙腿,太後面色略有好轉,不知這其中是何道理?”

  吳院判這才恭敬地回道:“?皇上,娘娘。用錦杌子?高太後雙腿能減輕身體負擔,緩和呼吸,按壓虎口合谷一來可促使血液通暢,再來也能緩和情緒。這個法子民間常有使用,對哮喘的急救有些幫助,今日太後發病甚急,沈小姐此法卻是減輕了太後的不適,不然恐有昏厥的可能。”

  皇帝聞言便蹙了眉,道:“既是有用,何以太醫從未對太後施此緩解之法!”

  吳院判聞言忙跪下,卻回道:“?皇上,此法實乃小民所用,又有礙觀瞻,臣等攝于太後鳳體威儀,不敢用于太後萬金之軀。再來此法用于急救,可拖延時間,但對病症卻也無甚助益,太後有漾,臣等即刻便能趕到,故而未曾提及。”

  賢康帝聞言冷聲道:“什?有礙觀瞻,一切當以太後舒服?第一考慮。傳朕口?,沈家姑娘救治太後有功,厚賞。”

  慧安聞言忙跪下領賞,賢康帝已行至床邊握著太後的手,道:“母後身子虛,切莫再多講言語,好好休息一下。”見太後點頭,賢康帝又柔聲勸慰幾句,見太後閉上了眼睛,這才吩咐太醫好生照看,出殿而去。

  慧安自不敢打攪太後休息,早被宮女領著退出了大殿,待恭送了賢康帝沒一會佟妃娘娘也行了出來,慧安忙恭敬跪下,感激的道:“多謝娘娘。”

  佟妃聞言瞧了慧安一眼,這才道:“行了,你是個機靈的,本宮不過說幾句話罷了,用不著如此,起來吧。”言罷慧安只瞧見淡紫色的裙擺自身邊蕩過,佟妃已款步而去。慧安這才起身,瞧了瞧佟妃的背影,微微蹩了眉。

  慧安前世時便知佟妃不喜她,原以?是她名聲太壞,又不招李雲昶喜愛,平白占著秦王妃的位置卻又不能生下嫡子,這才惹了佟妃的厭惡。可今世她卻沒有死纏著李雲昶啊,?何她還是感覺佟妃對她似不太喜歡呢。

  慧安尚未想明白,柳姑姑便出了殿,慧安忙迎了上去,問道: “姑姑太後可好些了?”柳姑姑點頭,面露疲憊的道:“已經睡去,這兩日太後連連發病,真不知是何緣故。”

  慧安想到方才那緊張的情景和太後蒼白的面色,不由也蹙了眉,道:“我平日也打聽了些防哮喘的法子,只都是些民間的粗法……”

  柳姑姑聞言卻拉了慧安的手,目光含著欣慰道:“難得你有這份心,你且說說,粗不粗的總比太醫們事事先想著保全自個兒,這也不敢用,那也要忌諱,眼瞅著太後難過要好的多。你且說與姑姑聽聽,民間的法子都是千萬人用過的,有些許還真有用。”

  慧安聞言忙道:“我聽說屋中有細塵,這才容易引起哮喘。百姓之家若有哮喘病人,都盡量保持屋中清潔,床上的被褥之類隔不久就要在太陽下晾曬拍打,屋中也不用帶皮毛的東西。冬季要注意哮喘病人脖頸暖和,裏衣最好是穿棉布的,面料柔軟平整些,也不要太緊。屋中太幹也不成,最好保持一定濕度,這樣細塵就會少些,還有可以放些不開花,沒有花粉的盆栽……”

  鳳陽侯府一名管事的父親便有這哮喘的毛病,慧安有次偶然聽到小丫頭們說起此事這便留了意,叫方??傳了那管事來問話。這些事,和方才給太後進行的急救卻都是聽那管事說的。慧安心知這些要注意的事項,怕太醫早就交代過,也起不了什?用,但卻還是事無巨細,說的清楚。

  柳姑姑聽著,瞧向慧安的目光越發柔和,待送慧安出了一進院,這才笑著拍了拍慧安的手,道:“近日有些傳言對小姐不利,這事太後也都聽說了,且莫急,太後她老人家心裏都有計較的。”

  慧安聞言心中一暖,忙福了福身,道:“安娘又叫太後惦念了,實在心中難安。”

  柳姑姑又笑著拍了兩下慧安的手,這才道:“太後還病著,我就不送了,馬上就該年節,皇上已吩咐禮部籌備宮宴,允大臣攜女眷進宮向天家拜年送吉,皆是太後身子若能好些,定也會出席宮宴的。”

  慧安聞言目光一閃,忙福了福身,道:“謝姑姑提點。”

  柳姑姑這才點頭,沖身後的小宮女道:“送沈小姐出宮。”

  慧安辭別柳姑姑,隨著小宮女剛出承甯宮便被一個身著淺綠色宮裝的宮女截下,那宮女沖慧安行了禮,卻道:“可是沈小姐?”

  見慧安點頭,她便沖承甯宮負責帶慧安出宮的小宮女道:“姐姐見諒,端甯公主聽說沈小姐進了宮,特讓奴婢在此等著,請沈小姐到公主宮中一敘。姐姐看?”

  小宮女聞言瞧向慧安,慧安心中有些意外,但和端甯在關府時也算已認識,既然人家專門派人堵在這裏,估計她不去也是不行,故而便道:“這位姐姐且回去吧,我見過公主,相信公主會遣人送我出宮的。勞煩姐姐了。”說著便往那小宮女手中塞了一錠銀子,小宮女笑著迎了,轉身而去。慧安這便跟著那綠衣宮婢往東面的重重宮殿而去,那綠衣宮女面色肅穆,一路只知匆匆而行,慧安跟著便也未曾多語,只心中想著她和端甯公主並不熟識,也不知端甯找她是?何事。

  跟著那宮女走了半晌,竟還是未到,慧安一路只覺越行越偏,便心生了疑慮,放慢步子,笑道:“這位姐姐,咱們走了這?久了,怎?還不到啊?”

  那宮女聞言回頭一笑,道:“小姐可是累了?公主住的流尚宮離太後的承甯宮有些遠,奴婢這還專走的小道,要近上許多呢。小姐快走吧,公主已等了許久了。”

  慧安聞言一笑,忙拉住她的手塞了個小荷包,問道:“不知公主尋我到底何事,姐姐可知道一二?”

  那宮女收了荷包,忙露出一個伶俐的甜笑,道:“小姐真是又好看又和氣,跟那天上的仙女一般。小姐但請跟著便是,定是好事。”

  慧安瞧不出什?不對了,便只能跟著繼續往前走,誰知那宮女帶著她東一拐西一繞的竟是越走越偏,慧安心中打鼓連連質問只那宮女每每都說快到了。

  待兩人行至一處瞧著頗覺冷僻的花廳院子後,慧安又欲質問,那宮女卻指著院子道:“瞧,咱們這不就到了嘛,公主就在院子中等著小姐呢。小姐快隨我來吧。”慧安狐疑,見她已邁步往前而去,只能緊步跟上,手卻撫了下腰間的九節鞭,蹩緊了眉頭。

  誰知兩人剛靠近那院牆處,便聽裏面傳來幾聲奇怪的動靜和幾句含糊不清的男女說話聲,間或還有些?昧的衣服磨蹭發出的窸窣聲和男女親熱親吻的聲音傳來:“娘娘愈發嬌豔動人,可想死臣了。”

  慧安聞言登時大驚,本能地去瞧那領路的宮女,卻見她也是一臉震驚,慘白這一張臉竟還嚇得兩腿一軟向後退了一步,一下子崴了腳輕呼了一聲:“誰?”

  幾乎立時,院中那對男女便受了驚,而垂花門處更是傳來一聲清脆的驚呼,接著便有腳步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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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不再愛他

 慧安一時大驚,本能地便抽出了九節鞭迅速她用那鋒利的尖頭抵上宮女的頸項,沈聲道:“不想死就走。”言罷拖著那宮女就欲往來路跑,誰知她剛退一步,便撞上一個溫熱的身軀,慧安大驚,正欲做聲,鼻尖卻鑽入一縷刻入記憶深處的香墨氣味。

  是李雲昶!

  大輝男子多用熏香,李雲昶卻從不喜任何一種香,只喜用徽州香墨。這種香墨色黑,光亮,氣味卻清香持遠,是書寫的佳品。李雲昶寫書只用此墨,久而久之身上便沾染了這種墨香,因這香總比不得熏香氣味濃郁,故而離得遠卻是聞不到的,如今慧安緊靠在他懷中那墨香之味便竄進了鼻中。慧安莫名心中微安,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有一條臂膀從身後探出一掌便劈暈了那宮女。接著他錯身接過宮女軟倒的身體,抱起她便往院牆東面繞去。慧安往垂花角門處瞟了一眼,也忙跟著向院牆後躲去。幾乎兩人剛被院牆遮住身影,垂花門處便跑出來兩個宮女,四下掃視著面露疑色,接著對視一眼卻往慧安二人所在的方向尋了過來。

  李雲昶帶著慧安轉過院牆,便直奔至不遠的一大座假山處,他探身鑽入假山,便將那宮女給扔了進去,慧安緊緊跟在後面,聽到院牆那邊傳來的腳步聲已越來越近,自也不敢耽擱彎腰便靈敏地也躲了過去。她身子剛剛避入假山,身上便被丟了件衣裳,卻是那宮女的外裳,接著就跌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慧安猛地?頭便撞上了李雲昶含著安撫意味的黑眸,慧安微微咬了下唇,低了頭卻未掙紮。

  見她如此李雲昶唇角微勾,雙臂環著慧安令她在狹小的山石中轉了個身,接著便將她整個推倒在山石的陰影中,背脊緊貼著假山山壁,接著他的身子也跟著壓了上來。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李雲昶眉頭微皺,一把將慧安摟進自己懷中,小心地箍住她微僵的身子,便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均勻地拂在慧安的耳垂上,他輕聲道:“抱著我。”慧安一愣,但聞外頭兩人的腳步聲已近在跟前,已由不得她選擇,便匆忙地?手抱住了李雲昶精瘦的腰,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閉上眼,唇角掠過了苦笑,心中卻是一片複雜。

  幾乎同時,腳步聲在跟前停頓,外面傳來一名宮女的驚呼聲,接著慧安感覺李雲昶將頭?起似回了下頭。然後便是兩名宮女的請安聲和李雲昶頗含怒氣的一聲呵斥:“滾!”

  他言罷便將頭深深埋在了慧安的頸間,本只欲做戲,但不知?何接觸到那暖暖的香氣,光滑的肌膚和女子贏弱的頸部曲線,不由便真張開唇輕輕親吻了兩下,接著自用牙齒微微用力咬了慧安一口。

  慧安只覺脖頸處被他一親,便如有只蝴蝶在上面停落又飛起,鬧的她整個人一陣氣結,原本就僵硬的身體更是一炸,連汗毛都根根的豎了起來。她又羞又惱,無奈又是這般情景,根本不由她反抗,只能狠狠地咬著下唇偏不想發出一點聲響。可她被李雲昶猛地咬了一口,登時便忍不住悶哼一聲,而脖頸處幾乎同時傳來李雲昶的哼哼聲。

  女子的悶聲低吟和男子略含壓抑的哼哼聲,只聽著便叫人浮想聯翩了。慧安本就飛紅一片的面頰登時便更加漲紅,好在外頭宮女的腳步聲已是遠去,只叫人惱火的是,那兩個宮女竟一邊走還一邊低聲嬉笑。

  “沒想到秦王殿下竟也這般風流,在這裏竟就纏綿上了。”

  “不知是哪個宮裏的浪蹄子,能叫秦王殿下這般情動,定是絕色……只可惜沒瞧見……”

  “看那衣裳規制,定是佟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大宮女,秦王殿下常常進宮請安,一來二去的就瞧對眼了?……”

  李雲昶聞言只是勾了勾唇,眸中卻冰冷一片閃過殺機。而慧安本就羞惱,聽聞這些話更是羞臊,待兩人腳步聲徹底消失,慧安迫不及待地就推了李雲昶一把。耳邊傳來李雲昶的一聲輕笑,接著他才慢悠悠地松手放開了慧安。李雲昶低頭間見慧安皺著眉頭一臉通紅,一雙明媚的大眼盡數遮在了那濃密如蝶翼的睫羽下,雖瞧不見神情但那紅彤彤的雙頰卻叫人心情愉悅,想要伸手捏上兩下方才能平複心頭的癢意,那樣子端的是美不勝收,他不由便勾了勾唇。

  慧安感覺李雲昶往前探了一小步,她一驚忙就退了一下,整個背撞在山石的凸起處上疼的她抽了一口氣,惹得李雲昶詫異地瞧了她一眼,目光便有些沈郁了起來。他盯著慧安瞧了一陣,這才錯身將裏頭石縫中的宮女給拉了出來,抱起來便道:“換個地方。”

  李雲昶帶著慧安繞了不少庭院,路上雖偶有撞上宮人,但皆被他們躲過。兩人到了一處清靜的小院,李雲昶大步而入在一間湘房門口停下,慧安忙上前推開門,待李雲昶進去這才四下瞧了眼關了門。屋中李雲昶已很是粗魯地將那宮女扔了出去,宮女整個人橫腰撞上廊柱倒在地上,登時便疼了醒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瞧見李雲昶和慧安猶自愣了一下,這才面色大變,爬起來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慧安瞧著她那模樣卻心中發恨,幾步上前蹲在她身前冷冷瞧著她,問道:“是誰叫你騙我去那小院?”

  那宮女身子一抖,又磕了兩個頭,這才道:“沈小姐饒命,是端甯公主……”她話還未說完,慧安便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冷冷地盯著她。宮女見慧安不信,急的眼淚長流,自袖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塊金?子,道:“真的是端甯公主,奴婢不敢欺瞞,奴婢本是奉我們娘娘的命要往針宮局取金線的,路上卻遇到了端甯公主,公主喚住奴婢說是聽說沈小姐進了宮,正與太後說話。叫奴婢往承甯宮外等著,請了小姐到方才那沐雨院,說她在那裏等著,與小姐有話要敘。”

  慧安瞧了眼那金?子,簡簡單單根本就無從分辨,不由便眯了眼,道“胡說!你既非端甯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她又豈會叫你來騙我。公主身邊難道就沒有婢女嗎?”

  宮女聞言忙是分辨:“當時公主確乃一人,說是本要逛院子便只帶了一個宮女,覺著有些涼意這便遣了人回去取鬥篷,身邊一時沒有人這才喚了奴婢的。奴婢聽公主要將沈小姐請到那?偏僻的地方,本心中也打鼓,但實在貪這賞銀,這才心存僥幸,想著公主不過是想要和沈小姐說些什?私密話,這才選了沐雨院。若非這樣,左不過是沈小姐有那裏得罪了公主,公主這才想著要懲治一二,奴奴婢管將人帶到了便是……奴婢也沒想到會碰到那種事,奴婢該死,殿下和沈小姐饒命啊。”

  慧安本和端甯公主只一面之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故而方才宮女請她,她才未曾當疑,但此時聽文宮女的話,再想到這宮女方才在院落外驚慌失措的樣子,倒不似作假,故而便信了她七八分。只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這位公主,端甯公主何以竟致如此。

  李雲昶見慧安問罷,這才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忙道:“奴婢是景明宮惠妃娘娘身邊伺候的。”李雲昶點了點頭,忽而沈聲道:“帶下去。”慧安一愣,房門已被推開,一個穿紅色宮女服長相其貌不揚的宮女快步進了屋,一掌將綠衣宮女劈暈,便拖了出去。

  屋門再次被帶上,慧安不由瞧向李雲昶,福了福身,道:“多謝王爺今日出手相救。”瞧見她神色恭謹,態度落落大方地沖自己致謝,全然沒才半點躲閃和嬌羞,李雲昶不由挑了挑眉,道:“出了此院一直住東走,大約一盞茶便能出兩儀門,你自己出宮可以吧。”

  出了這等事,李雲昶定然有事要忙,慧安也不多做停留,對今日之事更不敢多做探究,忙福身道:“臣女告追了。”言罷便當真如沒事人一樣,整了整衣衫,這才??婷婷地推開門走了出去。瞧她這樣,李雲昶更覺她對自己那態度不似先前,由不得盯著她的背影瞧了許久,這才蹙著眉也出了屋,對候在門口那紅永宮女道:“將人送去景明宮。”言罷便大步出了院子往佟妃娘娘所住的韶華宮而去。

  那沐雨院中愉情之人李雲昶卻是心中早已洞明的,那女子乃是失寵已久的童婕妤,而那男子卻是內廷三等侍衛陳宏。大輝世風開化,不重男女大防,故而宮中偷情之事並非沒有。而那童婕妤又失寵多年,按理說是無人會特意留心她的,這事也應引不起李雲昶的注意才是。但偏童婕妤的那姘夫陳宏除了身兼內廷三等侍衛一職之外還有另一重身份,他是淳王李雲毅一名寵妾的胞兄,實乃求了淳王恩典,這才在侍衛營安置了一官半職。

  故而李雲昶聽聞此事後便留了心,他心知這事早晚會激起風浪來,故而雖不曾在童婕妤身邊安插人手,卻令人特別留意了兩人時常偷情所去的沐雨院。說起今日之事也屬湊巧,他本是進宮給母妃請安.誰知剛進宮便被告知有宮女領著慧安往沐雨院的方向去了。他知每逢月初陳宏正當值,一驚之下便改道往沐雨院方向急趕,這才救了慧安一次。

  至于那宮女所言,她是被端甯指派這才領了慧安往沐雨院去,李雲昶卻是一點都不意外。童婕妤的事既然他都能洞察,皇後掌管後宮多年,不可能不知曉此事。童婕妤身邊只怕早已安插了皇後的人,而惠妃娘娘一向與皇後不和,端甯欲令惠妃身邊宮女和慧安將此事揭開,實乃一石三鳥之計。一來叫惠妃引火上身.再來也借刀殺人,借淳王的手懲治了慧安,三來陳宏事發,淳王便不能置身事外,必處境更遭。

  上次平王驚馬一事朝堂之上已風起雲湧,朝臣雖不至公然指責淳王謀害兄弟.但擁立平王?太子的奏章卻在父皇的龍案上積了不少。而民間,淳王心狠手辣,肆意妄?,殘暴無情,與西郊馬場公然謀害平王的傳言更是四下流竄。皇後在平王受傷之後,將姿態擺得極低,只將平王接入宮中親自照料,對馬場一事卻未置一詞,更曾親往養心殿?淳王求情,言及平王受傷實乃意外,請皇上莫要因此而怪責淳王。而威遠侯崔明達,更是借口安國夫人新喪,悲?之情難抑,以養病?由多日不朝,皇後和崔氏以退?進,引得那些標榜公正的直臣紛紛進言,請封平王?太子。如今陳宏之事再起……這次他那二皇兄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處境越發艱難了。

  李雲昶邊想邊走,剛過了鳳安門,便見遠處一陣喧囂,一隊內廷侍衛往這邊急奔而來,李雲昶站定,那領頭侍衛已帶著?人到了近前,紛紛跪拜。

  “給秦王殿下請安。”

  “出了什出事?如此慌張也不怕擾了?娘娘們休息!”

  領頭侍衛這才忙答:“回王爺的話,三等侍衛陳宏在沐雨殿那邊被人殺死了,臣等奉命前住調查。”

  李雲昶聞言,面上一驚忙道:“可派人前住保護父皇?”

  “王爺放心,臣已加強了防衛,萬不會驚擾到皇上。”

  李雲昶這才點頭,道:“你們且快去吧。”

  待一?侍衛匆忙而去,他才挑了挑唇,冷笑一聲入了佟妃娘娘的韶華宮。早已有佟妃身邊的得力太監王公公守在宮外,見到李雲昶忙迎了上來,作了揖笑道:“娘娘聽聞王爺進了宮,已等了多時,只方才馬婕妤來尋娘娘,這會子兩位娘娘正說著話呢,王爺不妨先往偏殿等等?

  李雲昶點了頭,王公公便將他帶進偏殿,這才退了下去,吩咐宮女上茶和糕點。李雲昶剛坐下,便有小宮女用紅木八角雕牡丹浮紋的托盤捧著果盤進來,將托盤上的新鮮果子拼盤輕輕放在了紅木四角桌案上。李雲昶本半閉著眼睛,聞言?眸,正瞧見那小宮女一截白皙小巧的手腕子,他目光上移只見小宮女穿著粉綠色的小襖,束蔥綠高腰裙,腰肢盈盈一握,瞧著不過十三四歲,小巧的瓜子臉,一雙杏眼,見他瞧去登時便紅了臉,長長的睫毛顫抖不停。

  李雲昶唇角微抿了下,一把抓住那小宮女的腰肢便將人抱進了懷中。那小宮女驚呼一聲,卻未曾掙紮,李雲昶的唇角便揚起一抹譏諷。倒是捧著茶盞的宮女正欲進殿,瞧見這般情景忙退了一步,正巧踩在扶著佟妃娘娘往這邊來的大宮女棉心的腳背上。

  棉心不由低斥一句:“毛毛躁躁的,撞到娘娘,仔細你的皮!”那宮女一驚,忙撲通一聲跪下,佟妃已邁步進了殿,正瞧見那小宮女驚慌著從李雲昶懷中起來。佟妃微詫了下,接著眼中便掠過了笑意,微嗔地瞪了李雲昶一眼。見小宮女弓著身滿面羞紅的退下,才道:“母妃想將棉雨賞了你,你都瞧不上,怎就瞧上了這個?”

  李雲昶聞言忙是一笑,上前扶了佟妃的手待她生下這才行了拜禮,道:“棉雨是母妃身邊的得力人,母妃用的順手。兒子豈有爭搶的道理。兒子未能替母分憂已是不孝了。”

  佟妃見兒子恭孝,不由面露笑意,也懶得去猜度他的心思,只道:“你既喜歡便領回府去,你身邊也該有個知冷暖的貼心人母妃才能放心,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母妃琢磨著待年節你父皇高興時便請了恩典,?你指婚。你可有瞧得上眼的小姐,可早些與母妃通個氣,別到時候母妃給你求來的不稱你的意,反倒成了母妃的錯。”

  李雲昶聞言腦中卻閃過慧安那張時喜時嗔的小臉,隨即卻是一笑,道:“兒子哪裏有什?中意的,一切聽憑母妃?兒子籌謀便是。”

  佟妃聞言點頭,道:“這次你父皇要大辦宮宴,允百官攜女眷進宮拜年,母妃會?你留意,你自己也給母妃上點心,這事馬虎不得!還有,你托母妃的事,我可是與你辦了,那沈小姐年妃太小,家世也不好,主意還大,與你不配。你若打她主意,趁早給母妃醒醒神。”

  李雲昶聞言目光閃了下,忙點頭應諾。佟妃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搖頭一歎,道:“外面亂糟糟的是出了什?事吧?我瞧著你心思也不在母妃這裏,知道你忙,這便去吧,母妃這裏一切都好。那小宮女回頭我叫王公公給你送過府去,你且退下吧。”李雲昶倒也不推辭,聞言便行了禮,道:“那兒子這就告退了。”言罷他便躬身退出了殿,快步而去。

  皇後正宮,崔皇後一身正紅牡丹掐金錦繡宮裝,頭戴九鳳朝陽金絲累珠銜黑東珠的大頭?,端坐在鎏金座椅上,帶著指套的右手食指,輕輕扣擊著白玉扶手,聽著下頭身著粉色宮裝的小宮女回報方才沐雨院發生的事。

  “奴婢在院外候了許久都不見院中鬧將起來,便心知是出了岔子,後又見那陳侍衛偷偷摸摸地出了沐雨院的偏門,心知事情有變,只怕那宮女和沈小姐出了變故,這才打草驚蛇被童婕妤和陳宏察覺了端倪。奴婢想著經這一嚇,只怕那陳宏再不敢去尋童婕妤,那豈不打亂了娘娘的全盤計劃?故而就擅自做主,和傲芙聯手殺了陳宏,將此事鬧大,便由不得聖上不查。”

  皇後聞言瞪了一旁坐著的瑞甯一眼,這才道:“童婕妤竟允你們如此?”那宮女聞言便回道:“娘娘放心,公主的本意是想令惠妃那宮女領著沈小姐撞破此事,不想秦王殿下橫插(河蟹)進來。童婕妤身邊那兩名宮女早已被傲竹收買,傲竹只讓那兩名宮女回複說,她們追出去時看到惠妃宮中的婢女驚惶失措的跑遠,想來已撞破此事,童婕妤是個沒主意的,當即就被嚇得面色全無,經傲竹一番恫嚇便失了魂,只想著脫身事外,傲竹進言殺死陳宏嫁禍他對童妃不軌,童妃哪裏有不同意的道理,當即就點了頭。奴婢這才動的手,萬不會出什?岔子。何況此事系出後宮,皇上定是要交由娘娘處置察明的,過程如何並不重要,娘娘要的只是結局,事實如何皇上心中自有定論。”

  崔皇後聞言沈吟一聲,道:“這事你做的不錯,且退下吧,囑咐傲竹好好看著童婕妤。”那宮女應了聲,便退了出去,端甯公主這才站起身來,憤憤地道:“七哥真討厭!”

  崔皇後聞言面帶不悅,瞪了女兒一眼.惱聲道:“這事本就是你的錯,非要將那沈小姐扯進來,橫生枝節。你瞧她不對眼,想要整治她,多的是法子,何必非要借由此事瞎鬧?母後還不曾罰你,你倒還敢使性子!”

  端甯聞言嘟了嘟嘴,走到崔皇後身邊,抱著她的手道:“母後莫氣,人家知錯了還不行?若非母後常將人家拘在宮中,人家又怎會去借刀殺人。再者說了,若我親手對付她,叫人知道不定編排女兒什?呢。倒不如放二哥收拾她,我料想這事她便是知道乃女兒有心害她,也不敢對外說出一二的,我就是要叫她有苦難言。哼,誰叫她與文軒哥哥喝那交頸酒呢,文軒哥哥還請她去幫他料理西郊馬場,他那馬場寶貝的什?似的,都沒邀我去過。”

  崔皇後聞言面色便有些惱怒,目光嚴厲的瞪著瑞甯道:“母後與你說過多少次,關府權柄已然過大,你父皇萬不會再將你嫁入關府。就算你父皇答允,那關元鶴也不敢要你!更何況,關白澤是個老弧狸,一直搖擺不定,左右逢源,豈會甘心早早就與平王綁在一起?便不論這些個,定國夫人也不會叫她那寶貝孫子尚了公主,叫關府的兩代主母都姓了崔。崔明月雖是我崔姓女,但她尚且要?她那兒子謀利,豈會甘心關元鶴娶了高門女回去壓她一頭?你那些心思還是盡早給母後收收吧。那關元鶴便是再好,心中無你也是白搭。你的婚事母後會與你籌謀,你是母後唯一的女兒,是母後的心頭肉,母後是萬不會委屈了你的。”

  瑞甯聞言面色卻是一變,眼眶一紅,甩了崔皇後的手便道:“母後別說了,端甯又非傻子,母後說的端甯盡知,只是瑞甯就是喜歡文軒哥哥。瑞甯不求別個,就想這在嫁人前任性這?一回,想著既不能嫁了文軒哥哥,瑞甯能叫他記住我也是心滿意足了,女兒身份高貴,就這點奢求母後都不答允我嗎?”

  她說著便淌了淚倔強地用袖手抹了淚,這才又道:“母後果真不會委屈了女兒?女兒是母後的心頭肉,但是和崔家一門的榮辱興衰比起來,女兒怕也要屈居下位。三哥雖非母後親生,但卻比女兒要金貴的多,與三哥的前程作比,只怕女兒也要淪?棋盤上的棋子,生于皇家享受了萬般尊榮,姻緣由不得女兒做主,女兒心知肚明,也無怨,女兒嫁人若能助三哥之勢,女兒便認命。但女兒只恨,好恨我生了這女兒身,縱是天指驕女,一輩子也都由不得我不認個命字!”

  崔皇後見端甯公主淚珠直滾,淒容滿面,不由也跟著一陣心酸,眼眶一紅,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母後的華兒,你這是在戳母後的心啊,母後勸你也是?你好。你既知不能嫁他,又何苦如此,憑白毀了自個兒的名聲,將來再惹得?馬心存芥蒂,與你又有何益?”

  端甯聞言卻面露譏諷,明眸飛起斜睨著崔皇後,道:“女兒是母後的心頭肉,便是心有別戀,?馬能奈我何?名聲?名聲對女兒很重要嗎?只怕女兒不能如願嫁傾心之人,還能借此盼得父皇一夕垂憐之情呢。女兒聽聞母後在相看淮國公世子鄧梁,那鄧梁就是個軟蛋膿包,敢問母後,這樣的?馬便是對女兒心存芥蒂又敢如何?女兒亦不稀罕他能我生出什?真情來!”端甯公主言罷,也不瞧崔皇後那慘白傷神的臉,一甩手竟就揚長而去。

  崔皇後望著她果決的背影,顫抖的雙肩,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喃喃道:“罷了,都由你吧……”

  且說慧安一路腳步匆匆,出了兩儀門才和了口氣,待出了宮和冬兒二人彙合坐到自家馬車上,這才有功夫靜下心來想方才的事。只她對宮中之事實在是所知甚少,縱使想破了頭也弄不清楚今日在那小院中偷情之人到底是誰。只是料想這事既然李雲昶已然插手,自當是掀過去了,應無大礙。再者她對這宮廷爭鬥,內廷私密是一點興趣都沒,恨不能躲的遠遠的,自也無心再多做探究。

  宮中的人她惹不起,也不敢惹,于是慧安便又轉而去想端甯公主對她的態度,可慧安想來想去,還是覺著自己和端甯沒什?仇怨,若說真有什?,可能就是因?關元鶴,端甯許是聽到了什?話生出了誤會。

  慧安想著不由歎息一聲,揉了揉額頭,心道她和關元鶴真沒什?啊。若瑞甯公生真是因這個吃了醋才找她麻煩,那她可真是找錯了人,明明應該去找那顧家小姐的。這般想著慧安倒覺著這也不是什?大事,待下回見了端甯解釋清楚應該就好了。

  倒是李雲昶,據慧安的了解他可真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今日竟會攪入這樁麻煩事中救了她一回,倒是叫慧安詫異的同時也有些不解。想到方才在那假山之中李雲昶摟著自己還親吻了她的脖頸,慧安不由伸手摸了摸脖子,抿了抿唇。當時她雖心中驚慌,羞惱的滿面漲紅,但心思卻是清明的,也未曾生出什?歡喜之情來,隱隱的倒是有一種排斥感,是真的不願和李雲昶再多做糾纏。

  如今想來,慧安對自己這種情懷既驚又詫,但卻也自心底生出一股子輕松來,接著便又?然又歡喜地揚了個笑容。她想她對李雲昶是真的釋懷了,今生她只願他一切都好,也願他能尋到那個喜愛的人,過的美滿。

  而她,經過前世的種種卻是無意再嫁,只想著好好守護侯府,將來從軍中挑個人品好有資質的孩子過繼過來,好好教養,這樣孩子成器也不比那親生的差了,這一輩子不照樣能過的舒舒坦坦的?縱使將來皇上剝了鳳陽侯的爵位,她守著侯府現有的這些家當也是過得的。最不濟離了京城這是非地也成,反正她在這裏無牽無挂的,出了京反倒可以松乏些,到時候她就帶著春夏秋冬幾個好好遊曆遊曆這大輝的萬裏江山,遊山玩水,既能開開眼界,長長世面又能暢快恣意,豈不自在?

  只這是最差的打算,若能尋個安身立命的技能,能如同男子一般建功立業,讓皇上將她這鳳陽侯府女世子的名頭給坐實了,將來再讓她承襲了侯位,那才是上上亡策。畢竟這鳳陽侯府是她的家,是靠著兩輩人的血淚拼搏才得來的,她若輕易丟棄,一來枉做了沈家兒女,再來這裏留著她對母親的美好回憶,是她的家,她又豈能輕言離去?

  母親沈清能夠在貴人如雲,勢利涼薄的京城立足,能夠讓那此真正的世家大族,簪纓望族的夫人小姐們高看一眼,故而因?她是鳳陽侯沈強的女兒,更因?她的那些戰功,靠的還是她自個兒的本事,若不然外祖父早逝,母親連個幫扶的兄弟都沒有,家中無男丁,鳳陽侯府怕是早就不存在了。

  故而慧安想得清楚,女子定要有個一技之能,日子過的好賴,關鍵還得靠自己,別個兒什?也靠不住。她定要想法尋保住著鳳陽侯的榮耀,才不枉母親的殷殷期盼之情,母親地下有靈也才會瞑目。不然縱使她將來讓那無良的父親,讓那杜美珂母女都償了債,只怕母親也不會開心。

  總之今世,她定要活出個名堂來,活出滋味來不可,再也不會因個男人誤了終身,縱使世道再難她也定要費盡心機一步步走自己的路,再不會被男人左右了一切!

  慧安想著心裏便又輕松了些,面上那份?然也已不見,想到方才柳姑姑說的話,慧安心頭一塊大石放下,不由就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待回到榕梨院,慧安剛換了衣裳坐下吃了口茶,便聽外面丫頭的請安聲:“姑娘,老爺來了。”慧安的好心情登時便去了一半,只昨日她也算和孫熙祥撕破了臉,反正是在自己的院中,慧安也懶得裝,又用了幾口茶,這才慢悠悠地起身出了屋 。

  孫熙祥早被丫頭們迎進了明堂,正坐著吃茶,見慧安??而出,不由蹙著眉瞧了她一眼,慧安只當沒看到,上前行了禮,在一旁坐下寒喧了幾句,才聽孫熙祥說明來意:“五日後宮中設宴,一來慶祝東征軍凱旋,再來也是?了百官年節進宮拜年與皇上同慶新春。這事聖上下令要大辦,屆時令六品以上的京官都帶家眷前住,各府公子小姐無論嫡庶都可參加,聖上要與民同樂,慶祝大敗東姜,天下太平。”孫熙祥說著泯了一口茶。

  慧安今日在宮中已聽柳姑姑提及此事,故而未曾多言。發生了端門的刺殺事件,京中貴婦人們死傷甚多,這此事就發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賢康帝可謂?面掃地,震怒之余自是想著粉飾太平。如今要大肆慶祝也是常理。一來能挽回些天?,再來也能安安百姓和大臣的心。正想著孫熙祥來只怕是要令自己帶孫心慈進宮,不由眼底有冷然閃過。

  她剛想到此,便聽孫熙祥道:“聽聞這次宮中大宴,一來是慶豐年,再來幾位皇子也都到了適婚年紀,皇後娘娘和幾位貴妃有意借宮宴之名好好瞧瞧各府的小姐們。這是個極好的機會,你母親早逝,父親一直惦記著你的婚嫁,此次宮宴你當好好表觀自己,若能得娘娘們贊許,對你以後婚嫁也是有益處的。方才?父已吩咐了喬管家,晚些便請雲裳齋的秦老板親自來一趟,給你新趕制兩套衣裳。那首飾此時再新打卻是來不及了,這幾日讓你珂姨娘陪你去趟溫玉軒,好好挑兩樣時興的首飾,到時候你陪同?父進宮,也給太後娘娘問個安。”

  慧安聞言忙點頭應是,孫熙祥又抿了口茶,沈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次聖上與民同慶,專門准了庶子女也可進宮同樂,我們侯府也不好駁了聖意,?父的意思是讓你二妹妹與你同去,不知安娘可是願意?”

  慧安早就料到孫熙祥的意思,心裏早想好了應對,聞言忙是一笑,一臉的高興,道:“便是父親不說,安娘也想請二妹妹和安娘同往呢,有二妹妹陪著安娘再好不過了。”

  孫熙祥聞言,眼睛眯了眯,滿意的笑道:“既如此看你那日方便就讓珂姨娘帶著你們姐妹一起出門,也好相互打個商量,好好置辦些頭面,到時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給?父長長臉。”

  慧安聞言卻沒有應聲,反倒微蹙了眉,半晌才道:“父親說的是,只不過安娘擔心二妹妹沒進過宮,又打小養在浮雲巷甚少露面,到時候難免會有些怯場,再失了禮數怕是不美。前些日子方??去秋蘭院教導二妹妹禮儀規矩,父親也都瞧見了,二妹妹那樣兒實在……不如趁還有幾日,叫二妹妹在府中好好學習下宮中禮儀吧?安娘想著憑借二妹妹的聰慧,只要肯吃苦,便是只有幾日也能學出個樣子來的。至于出門的事還是不要擾了二妹妹的心?好。反正有姨娘在,定能給二妹妹挑選了合適的首飾頭面,還能虧待了二妹妹不成?”

  孫熙祥聞言也想到了孫心慈的教養問題,在禮數上這個女兒確實有些欠缺,將她拘在府中幾日也好,省的在宮宴上丟了他的人,便道:“安娘想的很周到,那就這樣吧,安娘早此歇著,?父就先走了。”孫熙祥說著便起了身,大步而去。

  慧安望著他的背影神情微沈,心道那杜美珂可真是能耐,剛惹惱了杜廖,被趕出了杜尚書府,才被孫熙祥冷落幾日,竟這?快便將他三言兩語哄的又哄的回轉了心意,來給孫心慈當說客,這女人可真不簡單。

  宮宴嗎,既然孫心慈這?想去,那她這個做姐姐的,豈能不隨了妹妹的意?她想去,她便叫她去,而且這回她得好好想想,叫她那好妹妹好好處出風頭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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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景心生辰宴

 宮裏的賞賜來的很快,孫熙祥剛離開榕梨院,喬管家便匆匆來通報,說是宮中來了人已被迎進了前廳,請慧安速速前住領賞。因只是領賞,並非宣旨,故而慧安回府只與孫熙祥提過此事,也未曾叫方??等人准備,如今突然來了宮裏的人倒是將府中下人們驚得一陣忙亂。

  待慧安到前廳時,卻見一名身著近侍服,面清瘦白皙,長著一雙三角眼的太監正坐在太師椅上吃茶。這位太監乃是賢康帝身邊伺候的,慧安前世進宮跪求賢康帝收回賜封側妃旨意時倒是曾見過他,只當是他對自己那態度卻是極?不好的。如今見到他,不知?何慧安竟有種恍若隔世,落盡塵埃的平靜和淡然,微微一笑,她已邁步進了前廳。

  那太監吳公公忙站了起來,笑道:“沈小姐可叫灑家好等。”

  慧安亦朝著吳公公笑著點頭,她雖知這吳公公是個見錢眼開,捧高踩低的人,可如今對他已是生不出什?厭惡之心了。而且如吳公公這樣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她也不敢得罪,更得罪不起“叫公公好等,是小女的不是。既是朝廷賞賜,小女心中惶恐,不免又收拾了下妝容,公公見笑了。”慧安說著忙福了福身。

  吳公公只是賢康帝身邊一個不管事的小太監,見慧安竟對自己如此客氣恭敬,不由心情大好,臉都笑開了花.一面避開,一面點頭道:“沈小姐對皇上和太後娘娘的心灑家一定替小姐呈秉,小姐這就請上前領賞吧。”

  慧安聞言一笑,正欲跪下,卻聞那吳公公道:“只是一般賞賜,沈小姐站著聽賞便可。”

  慧安卻還是堅持,道:“多謝公公體恤,只是即便是一般賞賜,那也是皇上和太後娘娘天大的恩典,小女萬不敢有半分不敬。”言罷已是跪下。

  吳公公聞言贊許一笑,這才唱道:“沈小姐今日救治太後有功,特賞黃金五十兩,錦緞三十匹,南海夜明珠一顆,?鍍金鳳簪一支,欽此。”

  慧安聞言,愣了下這才謝了恩,起身間自袖中摸出兩張銀票子,往吳公公手中一塞,笑道:“吳公公,不知這?鍍金鳳簪……”

  吳公公也不推辭,順手就將那銀票攏進了袖中,笑道:“這?鍍金鳳簪可是個好東西,佩戴之人可與王妃執平禮,這東西可是太後娘娘特意?小姐求來的,太後娘娘對小姐可是一片關愛之情啊。”

  慧安聞言忙道:“不知太後的身子可有好轉?小女還未再給太後謝恩。”

  吳公公點頭一笑,道:“太後服了藥,已好轉良多,下晌還與皇上說了一會子話,精神極好。至于謝恩就不必了,沈小姐心中念著這份恩寵,心中多念著太後的好就成了。灑家這就回宮複旨了。”

  慧安聞言忙送了吳公公出了前廳,又示意方??與小太監們打賞,待一?宮人離去,慧安這才緩步回到榕梨院。賢康帝賞賜的東西已被擺在了桌上,那黃金、錦緞和夜明珠慧安自是不會稀罕,只那?鍍金鳳簪卻是樣稀罕物。擁有著將其佩戴在身,便可與王妃執平禮相待。

  秋兒見慧安目光落在那簪子上若有所思,便笑著道:“姑娘,有了這簪子,咱們豈不是就不用怕那姜紅玉了?太後老人家一定是聽說姑娘在國子監受了姜紅玉的氣,這才專門向皇上給姑娘求了這簪子,要奴婢說,太後對姑娘可真真比皇上的公主們還要親上一分呢。” 慧安聞言這才收了目光,瞧向秋兒,道:“以後這話不可再說!”

  秋兒一愣,但隨即想到,太後不是賢康帝的生母,總是隔著一層,這話傳出去確實不好,故而便吐了吐舌頭,低了頭。

  方??卻是一歎,道這簪子雖是金貴,但也就是個死物罷了,你還真當憑它能壓住那姜紅玉不成?自來得了這種封賞的,也就是擺在家中供起來看的,誰還會真將它戴在頭上去和人家皇親國戚爭個長短不成。依老奴看,太後?姑娘求來這簪子也就是表個態,算是給威欽侯府那邊敲打提醒一下了。那姜紅玉若是個聰明的,當不會再在明面上和姑娘過不去了。

  慧安聞言點頭,道:“乳娘說的是,春兒,把東西好好收起來吧。”

  翌日,睛了多日的天又開始撲簌簌地下起雪來。慧安用過膳,便靠在軟榻上沖外頭觀望,一夜之間院中已素白一片,銀光照的天地亮堂堂的,慧安特讓冬兒在軟榻邊撐起了爐盆,將窗戶推開,瞧著瞧著便起了興致,跪坐在軟榻上身體探出窗外,一面伸手去接屋檐下飄蕩過來的一兩片雪花,一面含笑聽方??回事。

  方??見她高興,素來知她身體極好,便也不多勸阻,只道:“兩處莊子都極好,價錢也穩妥,竹名的意思是那陳家望的莊子雖是離京城更近一此,也便利一些,但她想著那處離侯府西郊的莊子極近,姑娘又再三交代一定要行事保密,故而她怕引來莊子上人的注意,就私下決定買了童子鎮那處三進三出的院子,如今已是安頓了下來。她傳了消息給二汪,今兒二汪來府中送時鮮蔬菜將這信兒給姑娘送了過來,老奴已叫夏兒將他領到了大廚房的廂房中吃茶,姑娘看可有事交托他去辦?”

  慧安聞言拍了拍手跳下軟榻,笑道:“乳娘叫丁二汪給竹名傳信,就說她這安排我很滿意。另外,春兒,快去將我壓在小書房第二格書架後的信拿來。”

  春兒聞言快步而去,片刻便將信遞給了慧安,慧安交給方??,道:“乳娘,這信是給舅舅的。”她見方??蹙眉欲言又止,便拍了拍方??的手,道:“我知乳娘擔心什?,這信一送出,我和老爺的關系算是一點緩和的余地都沒有了。他總歸是我的生身之父,乳娘是擔心有一日我會後悔吧?”

  方??果真點頭,一歎,道:“姑娘可要想仔細了,其實老爺雖是……但總歸心中還是有姑娘的,便是?他自個兒,那也是盼著姑娘能好的。再者說,姑娘雖懷疑夫人的過世和老爺有牽連,但到底這都是姑娘的臆測,姑娘若因此和老爺生疏成仇,這感情也是一步趕一步的,姑娘若真請了舅老爺撐腰,雖是能好過些,但和老爺……這可是踏了一步就再無法回頭的,舅老爺總歸是個外人啊。”

  慧安倒不怪方??會有這樣的想法,任誰想著,那生身之父也是要比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鼻舅要來的親的多,可她心中難言的苦卻是連方??都不能訴說一二的……慧安心頭一歎,拍了拍方??,道:“祖父和母親當年將舅公趕出府,是?了全母親和老爺的臉面。如今母親已然不在,我又已和老爺鬧成如今模樣,還才什?好頓忌的呢……乳娘只管去送信,其他的乳娘以後自會明白。”

  方??聞言歎了口氣,卻捏了那信送入懷中,道:“姑娘但請放心吧,乳娘這就將信送去給二汪。”慧安不由叮囑一句:“這事關系重**娘一定要小心。”

  方??聞言一笑,道:“姑娘放心吧,如今大廚房那邊雖不能說盡是咱們的人,但萬婆子向來是個周全的,定不會出什?岔子。”說著便出了屋,打了傘往大廚房那邊去了。

  慧安發了下怔,便見外頭承影笑著沖剛進院子的一個身著?絲長袍的中年男人行禮:“總管請稍等,奴婢去?報姑娘。”

  慧安已然聽到了院中動靜,更是隔著洞開的窗戶瞧見了那喬萬全,但卻未做出反應,反倒微側了下身子避開窗口,用余光去打量這位侯府新上任的總管。他瞧著和周寶興年紀相當,但卻通身透著一股子沈穩的正氣,倒是難得。慧安估摸他方才也瞧見了自己,如今她有意輕待,喬萬全倒是未曾表現出絲毫的不滿和驕縱,依日恭恭敬敬地站在院中,沐著大雪低著頭,規矩又不失敬重。慧安之前便聽方??說,此人是個通透的,如今瞧著倒是信了幾分。

  待承影進來?了慧安,慧安才施施然地出了內室在明堂的正位上坐下,道:“請喬總管。”片剩,喬萬全自外面進來,也不敢?頭多看,便恭敬地跪下,道:“奴才喬萬全謝姑娘提攜之恩。”

  慧安聞言挑了挑眉,也不叫起,只盯著他,輕輕地掀了掀茶碗,見喬萬全竟神情不變,一臉坦然,依舊態度恭敬地跪著一動不動,慧安不由心中一緊。

  這個喬萬全卻是不簡單啊,若他有心依附自己倒是件好事,但若……那可就不好對付了慧安想著,這才忽而一笑,道:“喬管家快請起吧,瞧我一時想著一會子要去鼎北王府的事,竟恍了神。喬管家是府中老人了,多得父親倚重,不必如此拘謹的。”

  慧安所不知的是,這?一會子功夫喬萬全心中卻也並不如面上表現出來的那?平靜。他繼任周寶興做了這侯府的管家,卻並不十分高興,心中忐忑居多。如今府中的形勢他豈會看不明白,老爺和姑娘已開始公然打起了擂台,這個總管不好當啊。兩面倒是絕對不行的,他必須在老爺和姑娘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來。但這個選擇豈是輕易能做出的,這和那朝廷上大臣們站隊比起來,其中的凶險也是一般般的了,奴才不好當啊。一方面老爺終是有功名的官老爺,又是姑娘的生身之父,身份上要壓姑娘一頭。另一方面這侯府說到底姑娘才是正經主子,雖襲爵的事朝廷遲遲壓下,但侯府畢竟姓沈不姓孫,何況姑娘還得了太後青眼。

  喬萬全心中打著鼓,但想到那日慧安殺伐決斷竟那?幹脆地處置了周寶興夫婦,那一仗打的漂亮啊,漂亮的不像是十二歲的小姑娘能幹出來的事,漂亮的也叫他心中更是忐忑了起來,那杆子秤便有向姑娘這邊傾倒的意思。但那日之事畢竟是未曾親見,他實難相信姑娘有那般心機和手段,今日來一是探探姑娘的意思,再來便是想仔細瞧瞧姑娘到底是個什?樣的人。但姑娘上來便是一陣威嚴的打量,一開口便透著機鋒,倒是叫喬萬全下了最後決心,咬了咬牙,道:“姑娘說笑,奴才再得體面那也是主子給的,還是主子的奴才。再者,奴才是得了姑娘舉薦這才當上這府中總管的,姑娘的恩典,奴才心中清楚明白著呢。”

  慧安聞言起身行至喬萬全身邊,眯著眼笑道:“哦?當真清楚明白?我可聽說芙紅姐姐昨兒被老爺收了房呢,有了芙紅姐姐這層關系,說起來喬總管也算是老爺的嶽丈了呢。”

  喬萬全聞言一驚眼中閃過不滿和陰霾,忙跪下,道:“姑娘真是愛說笑話,芙紅連個妾室都算不上,姑娘說什?嶽丈,不是打奴才的臉嘛。”說起這個他就生氣,他那閨女是個不長腦子的,被老爺的相貌迷惑,一心想著攀上高枝做主子,他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竟愣是打不醒她。但老爺對通房是個什?態度,對他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但卻還是不節制地糟蹋了他那閨女,就是想強逼著他站隊呢,這怎能叫他心中不氣。他生來就是家生子,就是人家的奴才,好不容易熬到管事一職,想求個恩典叫唯一的閨女脫了奴籍,將來招個女婿,生了孫子也叫他去讀書認字,雖不指望著能考個功名,但開個小鋪子做個買賣,將來不定也能做個有地有奴的地主老爺。可偏他一做總管,老爺就迫不及待地要了閨女的清白,這叫他怎能不心生不滿和恨意。

  慧安將他那神情瞧了個真切,心中微喜,上前虛扶了下,道:“喬管家快起來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哎,芙紅姐姐有你這樣一心?她打算的父親,也是前世積了福了。你放心,只要你能?我所用,我定不會虧待了你們一家。我也知道你的難處,老爺那裏你可與他虛與委蛇,也不用事事與他對著幹。他若有些什?小的要求,你答應了便是。只遇著實在?難之事,也可先應下來再來回我,我既用了你,只要你不生出異心,便不會疑你。這樣你行事也少受點阻,再來芙紅姐姐那裏也能周全一些。”

  喬萬全聞言心頭一暖,面露感動,道:“姑娘如此體恤奴才,奴才感激不盡,定好好?姑娘辦事。馬車奴才已經准備好了,三姑娘的壽辰禮都是奴才親自去庫房中按姑娘的意思挑選的,姑娘要不要再過過目?”

  慧安聞言一笑,道:“喬總管辦事我放心,不必再瞧了,你且退下忙去吧。”待喬萬全離去,慧安才笑著瞧向承影,道:“你瞧他說的話可信不可信?”

  平日慧安身邊的伺候的都是方??和春夏秋冬四個,承影雖是二等丫頭也時常在屋中伺候,但卻也不算得慧安倚重,起碼平日裏方??和四個大丫頭與慧安商量事情時她們是有意要回避一二的。今日冬兒休息,方??和夏兒又去了大廚房,春兒去西郊傳話,而秋兒則被派去忙著准備過鼎北王府給文三小姐賀生辰的事,故而承影才得以在屋中伺候。她方才便猶豫著要不要退下,但想著喬總管雖是府中下人,但獨自和姑娘呆在屋中卻也不妥,也不合禮數,又見慧安不曾吩咐自己退下,這便自行留了下來。如今聽到慧安詢問自己的意思,承影似未曾想到她會相詢起自己來,一時一愣,這才忙道:“奴婢不敢妄言,但瞧著喬總管那神情不似作假。

  慧安似笑非笑她瞧了她一眼未再多言,邁步進了內室。待方??和夏兒送了夏兒那胞兄丁二汪離開,慧安便披了紫貉絨裹邊金絲芙蓉花的厚棉鬥篷扶著春兒的手上了軟轎,待出了府門又換乘了馬車,直奔鼎北王府。

  今日因是文景心的生辰,鼎北王府早就下了帖子,一早就不停有各府的小姐們前來,故而宮??早就侯在了府門處,瞧見慧安下了馬車,便忙快步迎上,笑道:“沈姑娘可算來了,我們姑娘都問幾回了。慧安聞言一笑,道:“??快去忙吧,不必招呼我,這王府我還能迷路了不成?”宮??笑著點頭,又寒喧了幾句便叫小丫頭帶著慧安直往文景心的明心院而去。

  鼎北王府在一片銀裝素裹下倒是呈現出別樣風情,和平日裏瞧著極?不同,慧安上了青?小轎一面行,一面賞景倒也樂得自在。她到了明心院時便直接被帶到了園子裏,小丫頭一面帶路,一面笑道:“今兒咱們老太君高興,專門撥過來一車銀絲炭,說是叫我們姑娘招呼了客人都到湖上的暖閣中,這裏四下開闊,一面賞雪一面吃酒才叫美事。”老太君對文景心一向寵愛,慧安聞言見怪不怪。

  上了湖中曲橋,但見湖心的暖閣之中早設了茶案席毯,裏面盡是香衣?影,少女們三五交好的圍坐在一處,婢女穿梭案間已是極?熱鬧,打眼一瞧竟已來了有十五六個小姐了。慧安一入暖閣,文景心便一臉嗔惱的迎了過來,拉了她的手惱道:“我本還指望著你早來些,好幫我招呼下,你倒是好,這會子才??而來,架子也恁是大了點。”文景心今日穿了一身喜慶的紅衣,瞧著極?精神,氣色也極好,向來蒼白的面頰不知是用了面脂還是因這閣中火氣旺,?紅一片,倒是瞧著比平日少了幾分嬌弱之態,多了些朝氣和嬌媚。

  慧安瞧著不由開心一笑,道:“我這?個粗人,不來與你添亂就好。”話剛說完,便聽那邊一聲驚呼,慧安回頭卻見隔著屏風那邊男子的席案邊上文思存從東面的席毯上站起身來,衣襟處不知怎的染了一片酒漬,而茶案上的酒壺正打著轉兒,?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慧安見丫頭們慌忙著上前幫忙,與他擦拭,而他則面露?尬地推開了婢女,笑著道:“瞧我,一時高興竟連個酒壺都未能拿穩,見笑見笑。容我少陪,去更衣再來與諸位賠罪。”說著便作了一揖向這邊而來。慧安心一緊,低了頭。倒是文景心蹙眉瞧了她一眼,卻也未多言。待文思存到了近前,慧安才依禮福了福身,便聽文思存笑著道:“沈妹妹到了,快請進去吧,這廳口風大,莫著了涼氣。”

  慧安聞言?頭,便見文思存含笑站在面前。自那日國子監別過,只一晃眼間他卻清瘦了不少,只那氣質卻依日出塵文雅,從容溫和,神情也瞧不出什?特別來,竟和住常一般無二。慧安本吊著的心卻是回了位,忙笑著福了福道了謝,便見文思存沖文景心道:“三妹妹莫怪二哥笨手笨腳打翻了酒壺,驚了你的客人才好。” 文景心忙道:“二哥哥若是笨的,只怕就沒個機靈人了。快去換下來吧,棉兒去取二爺的鬥篷,別叫二爺著了風。”慧安讓道,文思存又沖二人笑了下,這才披了鬥篷快步而去。

  慧安回頭卻正撞上聶霜霜瞧過來的眼眸,見她沖自己笑,慧安也忙是一笑,和文景心又說了幾句便向聶霜霜那桌席面而去。今日來的多是和鼎北王府相交頗近的世家小姐,皆是注重言行,頗才素養的姑娘。有不少倒是慧安識得的,比如聶霜霜、謝雲芝、水輕靈、關家的幾個姐妹,還有顧妤馨等。

  慧安在聶霜霜身邊坐下,便被她笑著打趣了一句:“聽聞你昨兒進宮得了不少私房,改明兒姐姐可得到你那府中打秋風去。”慧安見她目露狡黠,便笑著捏了捏她的手,道:“聶姐姐慣好打趣人,去我那府上可以,只我是個小氣的,可是要先檢查了拜禮才放行的。聶姐姐是永甯侯的大門姐想來這拜禮不會輕了的吧?”?人聞言皆笑,聶霜霜已是?手輕戳慧安的額頭,笑道:“你這張嘴啊……”

  ?女笑鬧幾句,卻聞坐在水榭東頭的顧妤馨突然望過來,笑著問道:“我也聽聞沈妹妹昨兒進宮竟用急救的法子緩和了太後病情一事,妹妹真是個有心人了。說起來我們都也惦念著太後她老人家的身體呢,只可惜遞了牌子也未曾被召喚,想來便是太後身子一直不好的緣由。妹妹有幸見了太後,可否告知,太後的病情可曾輕了些?”本來暖閣中吵吵鬧鬧,?人三五成堆的閑聊,顧妤馨因和慧安這邊隔得遠,故而微微提高了聲音,她的聲音本就是難得一聞的悅耳動聽,這一言倒是將水榭的其它聲音都壓了下去。

  京城之中本就是埋不住事兒的,昨兒慧安得封賞的事已有不少高門府邸已有聽聞,但這水榭之中也非全都知曉此事,如今經顧妤馨一言,方才瞧著慧安目有打量的那些人再透過來的目光便帶上了幾分猜度和思籌。慧安不明白這顧小姐?何要幫自己,但瞧見她沖自己善意的笑,便也忙欠了欠身,道:“我哪裏能幫的上什?忙,是太後慈愛,見我被嚇到,特意賞了恩典罷了。太後的身子在皇上的關心下,太醫們的調理下已是好了不少,今年我大輝又喜事連連,相信太後的身子定也會越發好起來的。”

  顧妤馨聞言一笑,道:“如此我們也就放心了。”謝雲芝便也笑著道:“依我看太後對沈妹妹真真關愛的緊,自打入冬,太後就沒見過任何外臣女眷,沈妹妹可是獨一份呢。”文景心也笑,佯怪她道:“謝妹妹這話說的是,太後身邊沒有閨女,當年可是將沈女侯當親女一般養在身邊呢,和沈妹妹比起來我們這姓文的卻是都要靠邊站了呢。提起這事卻是叫我難受,今兒可是我的生辰,快快別說這個了,哪個再提我都是要急了的。”

  今兒在坐的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姐,萬沒有自己出頭的道理,這話題若是再捧下去卻是不美了。慧安心知文景心是給自己解圍,又見?人聞言笑做一團,忙沖文景心眨巴了下眼睛投以一笑。?人笑了一會子,便又三五成堆的笑鬧起來。

  慧安的右手邊坐的是水輕靈,見她低著頭,面頰紅彤彤的一直不出聲,便拉了她的手笑著道:“可是悶了?這水榭被炭火烤的還真是暖如春日,不妨吃些果子清清神。”水輕靈是個?腆的,她那父親也是剛升任了光祿寺卿,是從外任上將遷回京中來的,因而對京中的小姐們都是不熟識的。這回是她第一次到鼎北王府來,因而有些拘謹,方才見慧安在自己身邊落座卻是一喜,如今聞言更是面露感激,笑著回握了慧安的手,兩人閑聊幾句,水輕靈不由面色一赧,道:“那日在國子監老有人傳姐姐的壞話,我是個嘴笨的,竟都說不過她們,心裏當真著急,這下好了,姐姐……”慧安見她面露愧色,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紅,忙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快別提這個了,沒事。你的心意我清楚便好,你既覺著我是個好的,以後可要常來尋我玩。”水輕靈忙是點頭,慧安又問起她在江南惠州的事,兩人一言一答的倒是相處的極?愉快,沒一會子便親近了不少。

  東面席面,關家的幾個姐妹和顧妤馨圍坐在一起都也聊得極?熱鬧,關禮潔說話間瞧見慧安,不由便湊向顧妤馨道:“顧姐姐和那沈小姐是不是也算不打不相識的知音了?那沈小姐彈琴取巧贏了顧姐姐,顧姐姐倒還幫她。”顧妤馨聞言捏了捏關禮潔的臉頰,道:“休要胡說,彈琴豈是能取巧的?我那日卻是輸的心服口服,自也不願意這?位惠質蘭心的好姑娘被人無端?毀了去。”關禮珍聞言,拉著顧妤馨的手瞪了眼關禮潔,道:“我就喜歡顧姐姐這點,從不和人爭長論短,待人既真誠又寬和。不過今兒我瞧著顧姐姐幫那沈小姐分明就是有私心呢。”她見顧妤馨看過來,嘻嘻一笑,道:“顧姐姐分明是聽說那沈小姐幫我三哥照看馬場了,這會子替三哥還人情……”她話還沒說完,顧妤馨便面色通紅,?了手就去搔她癢癢,一時那邊笑成一團。

  而慧安此刻正和聶霜霜說起程敏瑜,慧安本是隨口一問,擔憂著程敏瑜不知情形如何,卻聽聶霜霜道:“你就放心吧,那事一出,翌日關夫人便親自請了媒人到程府提了親,給關四公子求娶了程妹妹,春上便迎親,程妹妹這次也算是熬出頭了,料想她那嫡母也不敢再虐待她了。”慧安聞言驚喜地揚眸,道:“真的啊,那可真是因禍得福了。不如哪日我們一道瞧瞧程妹妹去?

  聶霜霜聞言卻面露異色,似猶豫了下這才湊近慧安,道:“那日之事我又細細想過,總覺不對。只怕……只怕你我二人都被程妹妹給算計了。”她見慧安面露疑惑,便道:“程妹妹那日比試前後簡直判若兩人,本是嚇得險些暈厥的人,怎會一上場就精神十足了呢。若真是被嫡母欺淩虐待了,又豈會不盡量遮掩傷口,豈會輕易叫我瞧了去,她難道就不怕你我將她看輕了去?再者說,那日確定由她比試騎射到真正比試相隔了好些時辰,就算沒有准備騎裝也能叫丫頭回府來取,?何到比試之前卻突然慌了神呢?”

  慧安心中一沈,瞧著聶霜霜,道:“聶姐姐的意思是說她是故意示弱,博取你我同情的嗎?可她這?做?什?啊?”聶霜霜見慧安還懵懂無覺,不由一歎,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這丫頭有時候餒是機靈,怎有時卻糊塗至此。她示弱自是?了你那套騎裝。”

  ?了騎裝?奇怪,她若是想要穿那套騎裝,言明了自己又豈會不予??何還要轉這?個大彎子啊。慧安心中詫異,但轉念一想卻是明白了。程敏瑜這?做定是早想好了的,她一早便在算計驚馬的事,只怕那驚馬的位置,她也是觀察已久,精心思慮過的。?的就是在?目睽睽下失了清譽,好叫那出手相救的男子不得不求娶與她。這雖說的容易,但做起來卻是極難,首先她得保證會有人出手救她,那就得她有足夠的吸引力,足夠叫那些公子們動心程敏瑜故而算計她的騎裝,一來?自己增彩,再來也叫她的計當多幾分保障,更有,一個姿容豔麗的女子落入懷中總是比那姿色普通的更叫男人憐惜的。至于?何不明說,這不是擺明的嗎,誰要幹這種事還會與人說明白,怕只怕她們多嘴傳揚出去,本是一場華麗麗的英雄救美,若是換成了有心算計,這其中滋昧……這下慧安算是全明白過來了,她心中雖不怨程敏瑜,但卻也生出一股無力和哀傷來,歎了口氣,道:“罷了,反正她對我們也沒有什?壞心,利用便利用吧,我只願她嫁人後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莫要後悔才好。”聶霜霜聞言也是點頭,道:“後悔是定不會的,關府門楣多高啊,她能攀上也算是福氣了。我倒真佩服她的勇氣,就不怕萬一落了空,豈會自殘其身?怕也是被嫡母逼的急了才會行此險招。只是心中雖說不怪她,但到底人和人交往貴在真誠二字,對她我卻是不欲再深交了的。”慧安聞言一笑,未再多言。卻忽而聽聞那邊傳來一陣清脆微顯尖銳的笑聲,直攪得?人紛紛瞧去。

  慧安也看了過去,但見一個身著紫紅長襟子,桃紅裙子,瞧著才二十來歲的女子正仰著頭笑得開懷放肆。長相倒很明麗,只那通身的打扮卻是富貴太過,舉止更叫人不敢苟同,若說她是爽朗卻也不是,但若說她粗俗卻也不好。她本年齡要大些,說話聲音又大,又利索,跟滾瓜倒豆子一般,叫人由不得不注意她。

  慧安方才就留意到了她,如今見此,不由問聶霜霜,道:“這位瞧著卻是面生,不知是?”聶霜霜聞言一笑,道:“你也瞧著她不同吧?她是平北侯韋方的妹妹,剛從遼州到的京。聽說在遼州是出了名的辣美人,性惜有些……張揚。”聶霜霜說著微微靠向慧安,這才又道:“聽說都和離兩回了,在遼州沒有人敢娶她,這回平北侯奉召回京商議北胡的事將她帶來好似有意要在京中?這妹妹選婿的意思。”慧安聞言倒有些吃驚,又瞧了那女子兩眼這才搖頭轉開了目光。

  這日慧安倒是吃上了想念已久的魚燴,她因這兩日放下好幾樁心事,故而玩的極?開心,席散之後,故意留在了後頭,待文景心送去送客人,慧安卻被棉兒帶著進了文景心平日待客的小祝閣。慧安與棉兒聊了幾句,文景心才匆匆回轉,見她滿面?紅步履搖晃的進來,慧安忙上前扶了,道:“有什?話不能來日再說,我今兒來的晚卻是還沒去向老太君請安呢。瞧你路都走不穩當了,還與我使眼色的。”文景心坐了,接過棉兒捧上的醒酒湯喝了,這才將人都趕了出去,盯著慧安面色嚴肅地問道說吧,你和我二哥哥到底怎?回事?”慧安聽她竟問起這個不由一愣,面上一紅,便道:“什?怎?回事?”

  文景心登時一怒,喝道:“好啊,連對我也不說實話了。我二哥哥最近兩日整日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前兒晚上還在花園裏自個兒喝的爛醉,大冷的天手都凍裂了,好在後來被紫晴尋到拖了回去,這還燒了一日今兒方好。二哥哥向來是個穩重的,怎?可能無緣無故這般,我問過紫睛了,她只說二哥哥有言在先若她多嘴,就發賣出去絕不容情。後來被我逼問的急了,才叫我來問你。你再不說實話,我可真氣了。”慧安聞言一歎,想起文思存那張清瘦的臉,心中五昧雜陳倒不知該是個什?滋味了,半晌才道:“你勸勸他,我不知道他瞧上我哪裏,只我定不是他心裏想的那人……來日他定會明白的。”

  文景心一聽還才什?不明白的,登時便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她瞪著慧安,見慧安面露擔憂,滿目歉意和驚慌地瞧著自己,她又豈會真因這事怪了慧安?故而惱了半大竟是半個字也吐不出,半晌只跺了跺腳,坐下來歎了口氣,道:“罷了,我雖不知你?何瞧不上我二哥哥,但這事也強求不得,二哥哥也不是那放不下的人,興許過些日子就會好了。你不是說沒去給祖母請安嗎,走吧,我陪你去。”慧安心中本還裝著此事生恐因此和文景心生疏了見她不怪自己,歡喜一笑,忙起身和她牽手一道向文老太君的衡富院而去。誰知到了院中,卻被老太君身邊的紅稠給攔了下來,說是老太君有些不舒服,已輕躺下。明心院中的席面剛剛散場,也有幾位小姐方才過來辭過老太君,慧安心知老太君這也是因文思存的事在生氣,不由心中黯然,勉強笑了笑將自己紮得十指留傷才勉強繡成的抹額留下,便告辭而去。

  倒是文景心送她出了二門順轉身回了衡富院,被丫頭請進屋果見祖母正依在美人榻上和周??說話,文景心上前問了安,又答了老太君的話,將辰宴上的樂事說道了一遍,這才笑著靠在老太君的臂彎上。老太君那裏能不知她所?何事,擺了擺手,下人們便知趣的都退了下去。文景心這才軟聲道:“祖母可是生安娘的氣了?方才我瞧著安娘心情極不好的走了,瞧樣子卻是很傷心呢。”老太君聞言一歎,瞧了眼放在旁邊的抹額,道:“她是個好孩子,祖母豈能不知?若是早個一二十年,太後身子還硬朗時候,我倒有心叫你二哥哥娶了她。但如今太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們王府風雨飄搖,今日的榮光卻不知明兒能否保得住。你大伯如今正在?你二哥哥請封世子,他的妻子關系重大,卻是不能任由他性子來的。”文景心咬了咬唇,道:“那祖母可是不怪安娘?安娘她一直將祖母當自家老人看待,若因此事被祖母厭棄,定會很難過的。”老太君聞言卻是一笑,道:“行了,你就瞧著祖母是那等小心眼子的人?”

  文景心登時一樂,一陣的討好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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