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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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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淳王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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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聽了淳王妃的話越發確定了心中的想法,淳王妃這只怕是在打雲怡的主意呢。
早先便聽說淳王娶了雁州高氏的嫡女?妻,只是此女並不得寵,嫁過來一年卻未曾受孕,倒是淳王一並納的側妃馬氏受寵,如今已生下了庶長子。這也難怪淳王妃會著急,她年紀一年較之一年大,現下馬氏的兒子尚小,若再等兩年馬氏在淳王妃站穩了腳跟,淳王妃只怕就沒有立足之地了。更何況她遲遲無子,庶子較之嫡子年長的越多便越是壞事,淳王妃此番?淳王擇美,一來能打壓馬氏的氣焰,再來也是要拉回淳王的心,如她所說得到些敬重,從而誕下嫡子。她這般行?倒也不難理解,也是後宅婦人們慣好用的手段,若是雲怡進了淳王府便是淳王妃對付馬氏的箭,這箭若是好用自然會被她萬般珍惜,若然不聽話,只怕當即便會被毀掉。
淳王到底是王爺,什?美人沒見過,王府中只怕也不乏那姿容出?的丫鬟,但是一般的女子豈能入得了淳王的眼,雲怡不僅人長得美,還能識字斷文,彈琴作畫,原先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這不光從哪方面前都是極合適的,也最能顯示出淳王妃的賢良大度來。而且淳王妃會瞧上雲怡只怕更多的在于她的身份,雲怡如今雖說是住在關府之中,但到底是個孤女,是沒有根基的,將來進了淳王府任是得了極寵,一個沒有根基的女子淳王妃還不是想怎?拿捏就怎?拿捏,任是淳王護著,也沒有護一輩子的道理,到底雲怡和那馬氏是不同的。
慧安估摸著依著雲怡的身份若然進府也就是個侍妾,休說慧安瞧著雲怡沒有給人做妾的意思,只淳王妃這心思,她便不想雲怡被利用,更何況慧安和淳王那還是有過節的。只是這事到底是雲怡自己的事,慧安雖極喜歡雲怡的性子,但到底兩人現在還沒生出多深的感情來,故而慧安聞言雖是心中有些不悅,但也只作笑臉,未曾惱怒。
淳王妃見她不說話便笑著又道:“關夫人是個玲?剔透的,我這話也不多繞彎子了,省的倒招了人厭。夫人當也知道,我們王爺是個最憐香惜玉的,就愛這美人,王府雖是有幾個侍妾,姿色也都不錯,但都不得王爺的心,馬側妃如今又在月子裏沒法伺候著,劉側妃曆來身子不好,也是不能常伺候王爺的,王爺這近來只在王側妃那裏,可王側妃妹妹年紀終歸是小點,年上才及笄呢。這到底是嬌貴人兒,身子也吃不住,昨兒還尋我埋怨,說是累的緊。我這正琢磨著給王爺納妾,這可不趕巧昨兒就見著了雲姑娘,真是個美人,瞧著性子也是極好的,昨兒只瞧了那?一眼我這回去一日都記挂著。”
淳王妃說看見慧安笑了笑,便又道:“我回府本就尋思著這事的,誰知我們王爺竟也有這個意思,昨兒拐彎抹角的尋我打聽這雲姑娘的事兒呢,你說這不是一場美事嗎?所以我這一早就趕了過來,心想著先尋妹妹你探探口風,若是妹妹同意這門親事,我王府也不能委屈了人家雲姑娘,願意三媒六聘迎雲姑娘?側妃。”
慧安聞言一詫,大輝王室的側妃雖說是妾,但也是要上玉蝶,三媒六騁地從正門迎進去的,除了嫁衣不能穿正紅色,其它幾乎和正妃是一樣的。故而一般王府側妃身份也都極?貴重,像馬側妃,那可是二品大員家的嫡長女,那王、劉兩位側妃身份也皆不一般。淳王府雖說還差一名側妃,但雲怡的身份怎?說一個侍妾已是高攀了,倒不想淳王妃竟然許諾了側妃之位。
不過慧安一驚之下倒是也明白了過來,這四側妃早晚是要補全了,與其再迎進府中一個有權勢背景的,但不如就娶個雲怡這樣的花架子,何況淳王妃還是要叫雲怡去對付馬側妃,這若是位份上就差了一截,卻是鬥不起來的,而且瞧在關白澤和關雲鶴的面上一個侍妾也不太好看。對雲怡來說一個王府側妃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更何況淳王還是一個得勢的王爺,這也難怪淳王妃會底氣十足,一副施恩的模樣,將話挑的這?明白。
慧安心中也拿不定雲怡的意思,而且這事不管雲怡是怎樣的心思都還得她自己做決定,故而便笑著道:“王妃的意思安娘都明白了,雲姑娘雖說是住在我關府之中,但到底是非親非故的,雲姑娘尚且還有親族在,這事少不得要問問其長輩的意思,再聽聽雲姑娘自己的想法,我卻是做不得主的,王妃可否容我兩日再給答複?”
淳王妃聞言倒是一愣,心知慧安這話都是托詞,便笑著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問問的,但這樣的好親,豈有不願意的?罷了,既這般,這事緩兩日也就是了,只是這姑娘大了還是早些嫁出去?好,可別留來留去留成仇,雲姑娘這?個絕色的放在內宅關夫人能放心?”淳王妃這話也就是想提醒慧安兩句,也是想叫慧安對此事上心好一力促成,可這話慧安聽了豈有舒服的道理?只是她也不願意和淳王妃鬧口角上的不快,便只笑著道:“王妃說的是。”
淳王妃這才又笑著聊了兩句,起身而去,慧安將人送走,直接便進了書房。關元鶴見她進來,便放下手中文書,道:“人走了?”慧安搬了個錦杌子在他身旁坐下,揚著臉瞧著他,道:“淳王妃想讓雲怡進王府去,許諾了一個側妃的位置,我說問問雲怡的意思,這事你怎?說?”
關元鶴聞言倒是挑了挑眉,道:“側妃?不錯。”慧安見他唇角挑笑,語氣懶散,便推推他,道:“你認真點!你到底是什?意思,淳王現在還有些風光,但將來……雲怡豈能就入了淳王府!”關元鶴見她這般不覺好笑,道:“這事幹我何事,你自去問雲姑娘便是,問我作何?我不認真你倒怪我了,我若是認真了,你這醋壇子還不得倒了一屋子醋,這可真是難啊。”
慧安聽他打趣自己,眼中唇角滿是戲?的笑意,不覺嘟起嘴去拍打關元鶴,關元鶴任她打了兩下便笑著將人摟進了懷裏,又膩歪一陣,才道:“雲怡的哥哥當年是給人做了替罪羊,那時候他的上峰正是右相之子劉高明,他那大哥留下了一個嫡子雲知,當時被流放到了疆定,今年也有十四歲了。前些時日我派人將這孩子接回了京,安置在一處極隱秘的拖方,你瞅著時間安排一下,陪著雲姑娘去見見人。”
慧安聞言一愣,昨日在東宮她便覺著雲怡聽到威遠侯府和右相府家聯姻後態度有些奇怪,卻原來她和右相府還有這樣的淵源。只是雲怡的那侄子既被流放做苦力,這偷換回來被朝廷發現可是重罪,慧安心中不覺一緊,點頭道:“你放心吧,我這就去雲妹妹那裏說說這事。”慧安言罷便欲起身,關元鶴卻將她又拉了回來,埋首在她的頸間深深吸了口氣,喃喃地道:“下午再去,來給我念會文書。”
慧安見他粘人不覺甜甜的笑了起來,又想起昨日他被賢康帝招進宮的事情來,忙?頭問道:“昨兒你進宮皇上罰你什?了?”關元鶴似不滿她的走神,含著慧安的耳朵咬了一下,這才道:“安濟伯哭喊著其子病得更重了,要皇上發落我,皇上責罵了兩句,暫革了我的軍職,令我在家中閉門思過。”慧安聞言撲哧一笑,道:“這下子可如了你的意了。”
關元鶴便眼眸晶亮地揚眉道:“嗯,極合意。慧安,從今兒我便日日陪著你,還名正言順,以往不覺著皇上對我恩寵,這次方覺那些禦史參的沒錯……”他說著便湊上去含住慧安笑意盈然的唇瓣舔弄了起來,慧安自高興他能留在京城久一點,心裏快樂便環上他的脖頸,兩人又玩鬧一陣,慧安才出來書房坐上軟轎往梅園而去。
梅園中靜悄悄的卻是連個下人也瞧不見,慧安直接往上房去,冬兒挑起簾子她邁步進去,卻見雲怡正依在軟榻上繡著一副扇面,丫頭白蓉卻趴在軟榻邊的腳蹬上眯著眼睛打盹。
雲怡繡的極認真,並非發現屋中多了人,她穿著一件半舊的繹紅色常衫,烏黑柔亮的長發散在肩頭,沿著玲?的身上曲線散下來,頭發不似昨日已盡數梳了上去,只挽著一個簡單的發髻插了根碧玉暮,雪白的面容在窗外瀉入的陽光下一覽無遺,神恃靜美溫婉,越發將精致的五官凸顯了出來,盈盈的眸子掩蓋在蝶翅般的濃黑睫毛下,宛有波光閃動其中,水做的美人,弱質芊芊,瞧著便讓人心生憐惜。
慧安瞧了兩眼,不覺感歎,也難怪那淳王妃只瞧了一眼便會打上雲怡的主意。慧安緩步過去,腳步聲驚醒了雲怡,她?眸望過來,一雙眼睛宛若受驚的小鹿般眨動了兩下,接著才拍著胸口,笑著道:“嫂嫂嚇我一跳。”
慧安笑著在榻上坐下,見白蓉竟還在眯著眼睛打盹,不覺笑著道:“你倒寵她,院子裏也沒個伺候的人,要是渴了連個倒水的人都沒,真是不知說你什?好。”雲怡聞言便笑,道:“這會子院子裏熱的緊,我這繡起東西來也沒什?事,沒得讓她們守在院子裏受累,嫂嫂怎這會子過來了,我叫白蓉給嫂嫂倒茶。”慧安笑著拉住她,道:“不必了,叫她睡著吧,我們也好說說話。”慧安說著便自行脫了鞋子也上了軟榻,雲怡自床裏拿了大引枕來給她墊在身後,慧安便依了上去,取了雲怡放下的繡棚細看,笑道:“真是好看,我若是能有你這一分手藝夢裏都要笑醒來了。”
雲怡聞言便捂著嘴咯咯的笑,戲?地瞧向慧安道:“我可聽說嫂嫂繡的蟲子極?生動呢。”
那日慧安閑的無事便拿著小丫頭的繡棚紮了兩針,接著被關元鶴瞧見,卻贊她繡的蟲子不錯,天知道她繡的根本就是祥雲,那日剛巧雲怡過去棋風院便聽到了冬兒幾個打趣慧安。
慧安見雲怡笑話自己便佯怒地去打她,倒是將白蓉給驚醒了,忙給慧安諸了安,又上了茶,這才退了出去,慧安呷了口茶,這才說起淳王妃的事,“說是若你同意便三媒六聘娶做側妃,你若不願意只管說話,這事我去回了便是。依我看淳王府不是好去處,你可得仔細想好了。”
雲怡聞言目光閃了下,便道:“嫂嫂替我回了吧,那淳王府我不想去。”慧安還生恐雲怡想不開,或是恐給她惹禍,得罪淳王妃而答應,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放心,你的親事嫂嫂一准給你尋個好人家。”
雲怡聞言卻是一笑,笑容說不出的苦澀,接著她才拉住慧安的手,道:“嫂嫂對我好,我都記在心裏呢。”她說著欲言又止,終是只握了握慧安的手,低了頭,慧安只當她是害羞,便道:“方才爺說你那侄子已到了京城,叫我尋時間帶你去見見,你看哪日好?我好准備一下。”
雲怡聞言登時?起頭來,眼眸睜的大大的盯著慧安,急聲問道:“知兒嗎?關將軍真將知兒救回來了?”慧安見她紅了眼,忙拍撫著她的手,道:“人都已經回來了,你就別再難過了,我問過爺了,他說雲公子極好,就是瘦了些,身子倒無礙,養幾日等你見到他時一准白白胖胖的。”
雲怡卻聽不進去慧安的勸,眼淚便滾滾拖落了下來,半晌才側身用帕子壓了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就是太高興了。我也就這?一個親人了,我父母去的早,和哥哥年紀差的遠,哥哥嫂嫂一手將我養大,哥哥出了事,嫂嫂便也撤手而去,就剩下知兒,那時候還是不懂事的孩子,卻遭了這樣的罪,流放之地那?荒蕪又是去做苦力,不知這孩子吃了多少苦,我這個做姑姑的卻整日吃香喝辣,養尊處優……我這心裏著實難過,叫嫂嫂笑話了。”
慧安見她一雙眼睛哭的通紅,說話間便又要流出淚來,便忙拿帕子給她按了按眼角,道:“如令人已經回來了,這已是萬幸,來日等你們姑侄重逢,這日子只會越來越好。苦都熬過來了,快別哭了,哭壞了眼睛我都要心疼了呢。”她話雖是這?說,可心裏卻有幾分感歎,那雲知雖是有關元鶴庇護著回了京城,但到底是罪身,這以後是永遠見不得光的,還不知關元鶴會如何安排他呢,興許一輩子都不能堂堂正正的生活在天地間。
“嫂嫂能不能早些安排,我……我實想早日見到他,只怕都不認識了……”
慧安聽聞雲怡的話,便笑著點頭道:“你放心,我這兩日就辦這事,瞧我一來倒是惹你哭這一場,我不擾你了,叫丫鬈給你擰個冰帕子覆覆眼,好好歇一會,這扇面來日繡也是一樣。”
雲怡點頭而笑,見慧安起身也不多留她,忙起身送了慧安出去。
既已知雲怡沒有嫁入淳王府的打算,慧安便也不再拖著此事,叫方??親自准備了一些東西帶上,當日下午便親自坐了馬車往淳王府而去。
淳王妃聽聞慧安來了忙迎了出來,吃了茶,慧安便笑著道:“王妃瞧得上關府,瞧得上雲姑娘,本是她的福分,可雲姑娘身乎一向不好,這事我問了她,她恐一副身子入了王府倒辱沒了王府的地兒,拖累了王妃。還說自己是個命硬福薄的,父母早亡哥哥嫂嫂又早逝,一家人只剩下她自己,王爺是天之驕子,皇親貴胄,身份貴重,王府側妃當娶那福澤深厚的,她心知自己名薄,實不敢接受王妃的好意。”
淳王妃倒不想竟會被拒絕,聞言面色就沈了下來,半晌才冷哼一聲,道:“既不願意便罷了,我王府的門自有那更好的擠破了頭想往裏進,也沒有強迫人的道理。勞關夫人走這一趟了,只是本王妃瞧著這雲姑娘還真是個心大的,不得不提醒關夫人一聲,可要多提防著點呢,說不定這雲姑娘心裏打的什?主意呢。”
淳王妃冷著臉,端起了茶,已是一副送客的姿態。慧安早先便知這一趟必定沒好臉色看,倒也不在意,對她的話自也不會放在心上,只笑著道:“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既如此我便也不多打攪了,這便告辭了。”
淳王妃只點了下頭,見慧安起身而去,這才不悅地將手中茶盞扔在了桌子上,一旁??忙上前勸了兩句,淳王妃才道:“我倒要看看這雲姑娘一個小小孤女最後會嫁個什?人物,真是給臉不要臉,這事本是王爺自己上了心,我想著這人倒也合適,有意促成,倒不想……罷了,那雲姑娘到底和關府沾著邊兒,將來誰知道會不會不省心,這人咱們再瞧便是,這事是人家自己不願意,王爺也怨不到我的頭上。這關夫人都說是個聰慧的,我瞧著卻是個真真的傻子。那雲姑娘連王府側妃都不願意,這不擺明了是心裏裝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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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誰不喜歡你了?
是夜慧安又和關元鶴商量了雲知的事情,翌日一早便到了福德院給定國夫人請安,她難得的過去早了一次,二夫人和三夫人還沒來,慧安被小丫頭迎進了屋,便見老太君正半躺在軟榻上,由著巧萍給揉著胃,慧安上前福了福,擔憂地問道:“祖母這是怎?了?” “給少奶奶請安,老太君似是昨兒夜裏積了食。”巧萍見慧安進來,忙福了福身回道。
定國夫人便在姜??的攙扶下坐起身來,笑著道:“今兒怎來的這?早,這還沒天亮呢,好好休息便是,祖母這裏不用你們伺候著。”
慧安在軟榻上坐下,拉了定國夫人的手把了兩下脈,只她到底不是學人醫的,也瞧不出究竟來,便尋了手上的合谷穴輕輕揉按著,道:“瞧祖母,每回安娘過來總趕著我走,不知道的還以?祖母不待見安娘呢。”
定國夫人聞言便笑,?起另一只手敲了敲慧安的額頭,笑著道:“你這張嘴啊,行了別揉了,祖母就是昨兒高興,晚上吃的多了沒能克化,今兒起來胃裏有些沈,無礙的。”慧安聞言又揉了兩下這才放開,問道:“祖母因何事高興,也叫安娘跟著樂呵樂呵?”定國夫人便瞧了眼一旁站著伺候的巧萍,道:“是這丫頭的事,這丫頭也都十七了,我正尋思著給她說門親事。可巧昨兒你們老爺便求到了我這裏,說是一個門生,如今任著從六品的大理司直,不知怎的就聽說我跟前還留著這?個丫鬟,求到了你們老爺那裏,指名要娶我這巧萍過門呢。”
慧安聽罷倒不覺著意外,定國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裏,這關府又是相府,老太君身旁伺候的丫頭,休說巧萍這樣的貼身大丫鬟,便是那三等的丫頭也個個比尋常小戶的小姐來的金貴。這從六品的大理司直雖說也是個官身,但上頭沒有門路,若是家中無勢想升上去卻也是難,會求到定國夫人這裏倒也不稀奇。
慧安早先便知巧萍是定國夫人留給關元鶴?妾的,自那次關元鶴一腳踢死了綠蕊,崔氏因此被禁足,之後這府裏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便都安甯了下來,只定國夫人對關元鶴納妾的事卻也一直都沒表態,慧安每次來福德院瞧見巧萍總免不了提一提心,如今聽了這話只覺心中一松,便也真心笑了起來,忙瞧著一臉紅暈,正忸怩著的巧萍道:“這可是大好事啊,恭喜巧萍姐姐了。”
定國夫人便道:“那人叫萬國念,是宏德五年的進士,雖說如今還只是個從六品的官兒,但到底是科班出身,人也實幹,還年輕的緊,這將來提攜一二定能成氣候,倒也不算委屈了巧萍,我琢磨著這兩日尋個由頭叫過來瞧瞧,若是人真是好,這事便早些定下來,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耽擱了。”
巧萍聞言面頰更紅,忸怩著道:“兩位夫人也該來了,奴婢出去迎迎。”
慧安見她含羞躲了出去便笑著道:“老太君身邊調教的人,自是不能隨意許人的,是得好好看看。”又說了兩句,慧安便說起昨日關元鶴被賢康帝斥責的事,道:“都怨孫媳,請祖母責罰。”定國夫人便?手點著慧安的頭,道:“你這孩子真真是個實在的,那事錦奴都跟祖母說了,不怨你,倒是錦奴那混的委屈了你,你也別什?錯都往自己個兒身上攬,仔細將他慣壞了,來日你可別尋祖母哭。”
關元鶴被皇帝斥責,被禦史彈劾,到底是因她之故,慧安原怕定國夫人不知實情,心中責怪自己,倒是不想關元鶴竟已和她都明說了,聞言慧安心中一暖,笑著道:“有祖母給安娘撐腰,安娘不怕夫君使壞。”
定國夫人失聲而笑,慧安便說起今日來的正事,道:“祖母,安娘……想明日到棲霞寺求求簽,上上香……”
定國夫人見她臉紅著低了頭,便明了過來,只當她是想去求子,便笑著拉了慧安的手,道:“去上上香好啊,只是這事也不急,你心裏可千萬莫要有壓力。這回錦奴能留京多些時候,卻是稱了祖母的心,祖母這明年可等著抱重孫呢。”慧安聞言面色刷的一下就紅透了,只低著頭不說話,定國夫人便失聲而笑,卻于此時二夫人挑簾進來,笑著道:“母親和安娘說什?呢,竟樂成這般……”
慧安從福德院出來便隨著二夫人直接往二房的蕉院而去,崔氏因被禁足,府中的事務卻是由二夫人代勞,慧安此番來自是?了設宴之事,早先她便和二夫人商議過章程,只是要宴請的人卻一直沒有定下來,兩人又商量了一下,擬了單子交給周管家去籌辦,慧安又陪著二夫人說了會話才出了屋子。
她出了院子,剛好在回廊上遇到來請安的關禮珍。慧安遠遠見她過來,便揮退了冬兒幾個,站定等著她。關禮珍見到慧安腳步頓了頓,這才磨磨蹭蹭地過來,不情不願地福了福身,道:“給嫂嫂請安。”
慧安見她如此只覺好笑,想起方才二夫人說關禮珍性子驕縱又單純,將來嫁人只怕要吃虧,叫自己多多和她一處作耍,多教導她一些的話來不覺便挑了挑眉,道:“妹妹快請起吧,那日東宮的事我還沒能好好謝謝妹妹呢。”關禮珍聞言,見慧安一臉的笑意,卻面頰微紅,道:“總不能叫人家落了我關府的臉,我又不是幫你,你也不必謝我。我去給母親請安了,嫂嫂慢走。”
她說著便要錯身越過慧安而去,慧安偏巧也要往前走,便堵在了她的前頭,關禮珍一愣便又往另一邊走,偏慧安也挪了一步,再次好巧不巧地堵在了她前頭,關禮珍還有什?不明白的,她怒目?頭卻正瞧迎上慧安盈盈的目光。
慧安見小姑娘氣嘟嘟地鼓著臉,一雙明眸中兩簇小火苗在燒著,不覺就笑著瞧向她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道:“我和你們小姐有話要說。”兩個丫鬟聞言瞧向關禮珍,關禮珍張了張嘴到底沒吭聲,待兩個丫鬈退出回廊,關禮珍才道:“你要說什?,快些說吧,母親還等著我過去呢。”慧安便道:“你不喜歡我,?什??”關禮珍聞言睜大了眼睛,許是沒想到慧安會如此直白,接著她才面色一紅,悶聲道:“誰不喜歡你了?!”
慧安見她否認不覺失笑,慧安曆來喜歡直接,而且她覺著對付關禮珍這樣的小姑娘,你越是直接越是有用。可她此刻自然也不會提起顧妤馨來,若是她點明關禮珍的那些小心思,扯到顧妤馨,關禮珍這性子一准要認?她在說顧妤馨的壞話,挑撥兩人之間的關系,這樣只怕會更加不待見她。故而慧安便只道:“我雖不知你?何不喜歡我,但是你是你三哥哥最疼愛的妹妹,我既嫁了你三哥哥,我們便是一家人,我很希望能和你相處的好,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和你親近的機會,不要對我心存偏見。我是個怎樣的人,你不去了解便認定了不喜歡,這豈不是太過冤枉了我?而且如今我已成了你的嫂嫂,又和你三哥哥兩情相悅,是注定要白頭到老的,你便是再不喜歡,我也是要做你一輩子的三嫂嫂的,這是不爭的事實。比起一個礙眼的嫂嫂,你難道不想要一個親近友愛的嫂嫂嗎?你不試試,怎會知道我們定然相處不好,不試試怎知不會喜歡上我。”
關禮珍聞言面上更紅,她聽慧安說和關元鶴兩情相悅,更是心中羞惱,只覺慧安也恁是厚臉皮,可她想想了確實也想不出慧安有什?不好的。這也是慧安一挑明她就回不上話的原因,她只覺這慧安明亮的眼眸像是能穿透人心,說的話更是叫她心虛。
只是她早先一直覺著顧妤馨會成她的嫂嫂,而且顧妤馨和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以前顧妤馨是常常到關府來的,可自從慧安和關元鶴定親之後她便很少過來了。前日到東宮去,本以?顧妤馨一定也會去,可她卻沒出現,想來也是知道慧安帶著她們過去,這才特意回避了。顧妤馨雖從來沒和她說過什?,但她從卻知道顧妤馨因沒能嫁入關府傷心難過了許久,到現在都沒能釋懷。顧妤馨的婚事遲遲沒能定下來,這也使得關禮珍更加不喜慧安,只覺著這都怨慧安。若不是她,顧妤馨一定能如願嫁給關元鶴。只是此刻瞧著慧安真誠而明亮的眼眸關禮珍卻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跺了跺腳,道:“你……真臉皮厚,我不理你了。”她說著便繞過慧安跑開了,慧安卻是回頭,揚聲道:“四妹妹,後日我在棋風院設宴請姐妹們過去作耍,妹妹可要來啊。”她言罷見關禮珍一溜煙地跑了便笑著搖了搖頭,腳步輕快地回了棋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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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上香
慧安回到棋風院便直接入了書房,關元鶴見她進來便起了身,道:“你不是讓給你尋幾匹斷骨的病馬,方才已經運進府了,就在後頭的馬廄,可要去瞧瞧?”
慧安聞言便笑著點了頭,道:“等下,我去拿藥箱。”她說著便向內書房跑去,關元鶴見她興沖沖的不覺勾了勾唇,兩人到了馬廄,但見裏頭躺著三匹斷骨的馬兒,其中一匹正劇烈抽搐著,慧安跳進馬廄,蹲在那匹因疼痛出著大汗的馬兒跟前,見其右前蹄處腫脹的老高,無法屈伸,便知已骨裂了一天一夜,她從藥箱中摸出一套菱形銀針來,在馬兒的腹部幾處穴位紮了兩針,那馬兒當即便安甯了許多,只躺在地上像是氣力用盡了一般的喘息不止。
關元鶴雖是一直都知慧安在醫治馬匹上相當有能耐,但這到底是第一次見她展現,見此不覺挑了桃眉,便就想起早先她第一次進府時,也是在這馬廄中她和他一起幫流雲接生,她還俏皮地故意灑了他一身的油。時隔兩年多她更加自信從容,也出落的更加美好,唯一不變的是那眉梢眼角流露的認真和專注,慧黠和靈動。
關元鶴瞧慧安極?認真,便也在她身旁蹲下,便聽慧安道:“這裏難聞的緊,你不用陪著我。”
關元鶴只輕聲哼了下卻沒走開,慧安見此也不多勸,只瞥了關元鶴一眼,笑著道:“方才那兩處穴道是止疼的,這馬只是骨裂,倒不嚴重,你先幾日給我的那方子,我又加了兩味藥,做成了膏藥,今兒先給它試試,瞧瞧藥效。”慧安說著便在那馬兒腫脹的右蹄子上方用布條捆紮起來,待緩緩流出的血液變少,這才清理了傷口,塗抹了藥膏,包紮傷口,用小竹片做成的簾子將腫脹處捆紮起來。她做這些時十指翻飛,異常靈巧,動作行如流水,那素白纖細的手指在滿是汙血的馬腿上跳動,對比強烈,顯現出一股驚人的美來。
關元鶴一眼不眨的瞧著,待慧安又在傷口上方系了條長帶子,站起身來,他才移開目光。那邊慧安已吩咐馬倌將長帶子系在房棱上,將馬兒的腿吊了起來,又道:“每隔一個時辰給它揉捏下腿骨,三日後再將這起吊帶放下來,給它活動傷腿,七日後我再來瞧。”她言罷便又瞧了瞧另外兩匹馬,歎息一聲,指著那匹黑馬沖馬倌道:“這馬的腿骨全碎了,沒法子了,?出府去吧。”
馬倌應了一聲,叫了兩個小?將那黑馬?上了推車,那黑馬卻好似能聽懂人話一般,哀鳴了一聲,且還用一雙淚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慧安,眼神似充滿了祈求和悲哀。這馬已永遠無法站立起來,?出去也只有被宰殺的份,命已經到了頭。慧安瞧著它那眼眸,心裏竟生出一股難受來,不覺便歎了一聲道:“要是能尋到法子令骨再生該有多好,古人能柳枝續骨,我也曾試過,實在不能頓悟其中玄機……”
關元鶴見她因一匹馬而難過,失落,不由好笑,上前攬住她,道:“我倒不知你還如此悲憫心慈,?一匹馬值當嗎?這熱氣上來了,隨我回去吧。慧安聞言便不覺白了關元鶴一眼,道:“這若是個人腿廢了還能活命,可馬兒腿一旦骨碎,丟的便是命。一年邊疆不知有多少這樣的馬匹因骨碎而丟命,難道不可憐嗎?”
關元鶴見慧安嘟著嘴,一臉的強辯,心中雖覺好笑,但想想她說的話也確實心生唏噓。他自不會覺著馬兒可憐,只是想著一年邊疆確實因此宰殺了不少馬匹,不僅浪費了軍備,增加了朝廷負擔,還要撥人手專門處理死馬。更何況大輝的戰馬本就稀缺,養一匹成馬本就不易,如此輕易便被舍棄,確實是件郁事。如此想著他面上的笑意便沈了下去,道:“我已叫人去尋書了,再等等吧。”
兩人回到屋,洗了個澡,廂房已擺好了飯,一起用過膳,慧安自往屋中歇晌,關元鶴便照舊去了書房。待慧安一覺醒來已是半下午,見外頭天陰沈沈的似是要下雨,起了風,倒不覺著熱,她便喚了冬兒和春兒出了院子,一路走著往梅園而去。
棋風院和梅園離的並不算遠,慧安一路賞景,一路慢走,倒是難得的清閑,待行過一處垂花門,卻突聞不遠處傳來幾聲男女的調笑聲,接著便是幾聲?昧的哼哼,依稀卻是從路邊的假山後傳來的。慧安聞聲面色一變,這處小院,左邊臨著關禮潔的潔院,右邊直通關白澤的兩個庶女所住的姚院,這大白天的若是叫姑娘們撞上此等事,這臉也別要了。這若是叫外客撞上,關府也別想要門風了。
慧安只當是下人偷情,當即便沖冬兒使了個眼色,冬兒正欲往那假山處去,卻從假山後好笑著跑出一個丫頭來,那丫頭身上衣裳被扯了開來,面色?紅,杏眼桃腮,倒是生的極?標志。她一面笑著,一面系著衣襟,一面嗔惱地道:“冬雲可不愛吃那嫩果子,六爺尋你那好姐姐,卻是尋錯人了。”那冬雲調笑間眉眼盡是風情,只她一回頭卻瞧見了慧安一行,登時驚嚇的面色一變,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慧安盯著她瞧了一眼,那邊假山後便有一男孩整著衣衫,扶正頭冠,一臉討好笑意,口中喚著好姐姐閃了出來,正是關元卓。
慧安冷眸瞧去,卻見他頂著一臉好皮襲,一身華貴的裝扮著在身上還能顯出幾分與生俱來的清貴,只那神情卻流裏流氣,叫人心生厭惡。關元卓顯也沒想到此處還有人,對上慧安的冷眸登時一個哆嗦,笑便僵在了臉上,片刻才猛地回過神來,面上閃出紅暈和?尬來,沖慧安行了個禮,諾諾地道:“嫂嫂。”
慧安見他那唯唯諾諾的樣兒越發生厭,這要是兩個下人在此胡鬧,既被她撞上自是少不得要管上一管的,可既是關元卓,慧安卻不願多管這閑事,省的又和崔氏生出故障來。她早先便聽下人們說關元卓和屋中丫鬟們?混,想著他才不滿十三,關府門風又嚴,加之見過關元卓兩回,覺著是個知禮?腆的,只當是言過其實了,誰知他小小年紀竟真敢如此胡鬧。那崔氏怎?說也是望族嫡女,怎就那?眼皮子淺,整日只知道忙著和人鬥氣奪權,卻不知管束教養孩子,養出這樣的混賬東西將來便是攬了財,又有何用。
慧安想著不覺挑了個譏?的笑,收回目光,看也不再看兩人一眼,大步便走了過去。冬兒和春兒愣了一下,這才忙快步跟上。三人又穿過了一處花廊,冬兒才道:“那冬雲是蘭姨娘屋裏的三等丫鬟,這要是叫夫人知道她還要不要命了。”春兒便道:“怕什?,只要六少爺尋夫人鬧一場,這還不是什?都由著他。那可是夫人的命根子,疼著呢。早先見六少爺見了咱們爺跟老鼠見了貓一般,一聲不敢吭的,卻不想竟是這?個……”
春兒面露鄙夷,但到底顧念關元卓的身份沒罵出來,慧安聽了兩人的話,不覺心思微動,那崔氏雖是出身大戶,倒到底是旁支,又家道中落,只怕在閣中時也沒少吃苦,這才養的眼皮子淺只盯著那些個銀錢了,她嫁進來多年才得了這?個關元卓,關府本就子嗣不豐,自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捧著。只是這什?冬雲不知是怎?和關元卓勾搭上的,聽聞蘭姨娘和崔氏可不對付的緊。
說起來關白澤也非貪戀美色的人,府中只有三個小妾,還都是有生養的,且年紀都已不小。那容姨娘是家生子,在關元鶴生母顧氏有孕時被收了房,因懷了大小姐關禮舒被?成了姨娘,大小姐早已出嫁,這容姨娘也已四十好幾,如今早已沒了寵愛。而蘭姨娘也是顧氏還在時?的妾,她卻是早先從外頭?進來的良妾,生養了四爺關晨之,六小姐關禮芮。另外還有個清姨娘,如今二十出頭,卻是崔氏做主給關白澤納的,生養了七小姐關禮若,如今關白澤多數時候都呆在清娘和蘭姨娘處。
清姨娘也就罷了,到底年輕,可那蘭姨娘如今已是近四十的半老徐娘卻還得著寵,卻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了。而且她也是關白澤妾室中唯一一今生下男丁的,這?個女人又豈會簡單,她院中丫頭和關元卓胡鬧的事崔氏不知道,蘭姨娘這?個聰明人能不知道?
不過有人給崔氏尋堵,慧安也樂得瞧熱鬧,可她也不會攙和進去。方才那一出鬧劇並沒引起慧安的重視,待到梅園時她已將方才的事?到了腦後。進了院,正見雲怡站在門廊下望著天空,院子中丫鬈們正將花盆往屋中撤。
雲怡不想慧安竟現在過來了,忙快步迎了上來,一面吩咐白蓉去泡茶,一面拉了慧安的手,道:“嫂嫂怎?這會子過來了?”
慧安便笑著沖白蓉道:“不必忙了,我說幾句話就走,這眼見著雨就要落下來了。”言罷見白蓉笑著站定,她才沖雲怡道:“我瞧著這會子涼爽,便出來走走。隨便邀妹妹明兒陪我去棲霞寺上香,不知妹妹可是有空?”
雲怡聞言便知此去是?了雲知的事,目光一亮,當即便笑著道:“我在府中早就悶壞了,嫂嫂願意帶著雲怡真是太好不過了。我這就叫仇??給我准備東西去,不知可要歇在山上?”慧安便笑道:“只早上去,旁晚便歸,不在寺中過夜的。”
雲怡笑著應了,慧安便不再多留,轉身便又帶著冬兒兩個出了梅園,雲怡見天色沈的似要壓下來,忙叫丫鬟又進屋取了傘趕上去給了冬兒,這才壓著激動的心情回了屋。
屋中仇??見她又哭又笑,不覺歎了一聲,道:“姑娘快別想著了,本就身子不好,這再想著念著,明兒若是病倒了,豈不又見不到知哥兒了。”
雲怡聞言便忙壓了壓眼角,這才揚臉道:“乳娘,我定要叫知哥兒光明正大的活著。”當年哥哥的冤屈我定要替他洗清。我雲家不能就這?沒落了,原先只我一個女子說什?都是癡心妄想,如今知哥兒能好好的活著回來,這便是老天長著眼呢,定是爹娘,哥哥和嫂嫂在天之靈保佑著我們呢。”仇??聞言眼眶便紅了,半晌才道:,“姑娘可是都想好了?要應下關將軍那事兒?”
雲怡聞言便點了點頭,道:“是,都想好了。知哥兒如今只有我這?個姑姑,我不能叫他再吃苦受委屈了。”仇??一聽眼淚便滾了下來,半晌才哽咽著道:“苦了姑娘了,姑娘曆來是個主意大的,姑娘既已想好了,乳娘便也不攔著姑娘,只姑娘不管去那裏都得帶著乳娘,乳娘伺候著姑娘。”
雲怡聞言眼眶也跟著紅了,卻是笑著上前拉了仇??的手,道:“怡兒自是去那裏都要帶著??的,不然怡兒卻是要睡不著覺的。”仇??便哽咽著點了點頭,撫摸著雲怡的頭發,歎了一聲才道:“早先想著關將軍是個好人,卻不想竟然……”
雲怡聞言卻急聲打斷了仇??的話,道:“乳娘以後莫要再說這話,人是要知道感恩的,人家非親非故的照顧我們這?長時間,又將知兒救出苦海,這已經是大恩了,哪裏還能要求更多,人家又不欠著咱們的。何況這也不是他逼著我做什?,是我自己願意的……”
仇??聞言便道:“早先少爺畢竟提攜過關將軍,便是看在少爺和……”雲怡聞言再次打斷仇??的話,搖頭道:“??說傻話了,那關將軍是何等身份,出身在這樣的家族,哪裏就需要哥哥提攜,也不過是顧念袍澤之情罷了。我們要是再抓著這些要求人家如何,豈不是叫人?笑大方了。”仇??見雲怡蒼白的臉上浮現倔強的笑容,不覺又是一歎,半晌才道:“姑娘說的是,以後??不說這話了便是。”
翌日,一場暴雨過後空氣清新,天地間清透水潤,仿似蕩盡了塵埃。一大早便有一輛馬車滾滾自角門出了關府,慧安和雲怡拉著手坐在車上,挑起珠簾,見外頭關元鶴身著藏青色箭袖袍端坐馬上行在前頭,不覺便挑了挑唇角,回頭卻正迎上雲怡打趣的目光。
慧安面上一紅,瞪了雲怡一眼忙刷的一下將珠簾掉下,雲怡便捂著嘴咯咯的笑了起來,片刻才瞧著一臉紅暈的慧安道: “嫂嫂只管看便是,雲怡什?都沒瞧見。”慧安便笑著撲過去撓雲怡癢癢,兩人笑鬧了一陣,半晌才拉著手說起話來。
“雲怡真羨慕嫂嫂,能得有心人成眷屬。”
慧安聞言不覺便拍著她的手,道:“放心吧,將來有一日等你嫁個如意郎君,定不會再來羨慕我。你性子好,模樣也好,還怕將來不招人愛,到時候瞧我怎?打趣你!”雲怡聞言面上笑容微微一斂,接著才討饒的道:“嫂嫂這張嘴雲怡卻是生受不起,雲怡不打趣嫂嫂了便是,嫂嫂也饒過雲怡吧。”慧安便得意的揚了揚眉,又鬧了一陣。
見已出了城門,慧安便挑起了珠簾瞧風景,夏季四目蔥翠,鳥雀清鳴,天空一碧如洗,微風拂面尤且帶著昨夜的雨水濕潤之氣,倒是叫人心生喜悅。她笑著回頭見雲怡頭抵在車壁上也瞧著外頭,神情卻顯得有些落寞哀傷,微微一愣,便又拉了她的手,道:“可是又想你那侄子了?我就說你心思重,這才養不好身子,你怎就偏不聽。”雲怡聞言回頭,笑著道:“論起來嫂嫂也只比雲怡年長不足半歲,怎說起話來總是說教的口吻,倒好似年長雲怡許多一般。”慧安一愣,心道可不就是要大上許多,面上卻是笑著道:“你這丫頭,又來打趣我!”馬車中便又響起了兩人的笑鬧聲,關元鶴打馬在前,聞聲不覺回頭也難得地挑了挑唇角。
辰時二刻馬車便到了棲霞寺的山下,這裏卻早已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前來燒香拜佛的人竟是不少。馬車不能上山,慧安便和雲怡一起下了車,棲霞寺雖在山上,可山下通上去的路卻被修的極?平整,皆是青石鋪路,半山腰就有身著僧袍的領路僧人。山腳下有百姓?的春凳檐子,兩人?著送僧客上山,慧安卻未曾坐,只一邊瞧風景,一邊徒步上山,雲怡因身子不好卻是被人招著。待到了寺廟,在僧人的引領下慧安進殿叩拜,上香,又添了不少香火錢,一番折騰便已是晌午。
關元鶴陪著慧安,並雲怡由僧人領看到了後殿的齋堂,關府早已包了院子,僧人帶著他們進了院,又推開一處廂房,慧安正欲舉步卻被關元鶴拉住,慧安一愣,便見關元鶴沖雲怡道:“雲姑娘進去吧,咱們去那邊。”
關元鶴說著便拉了慧安往對面的廂房而去,慧安心知雲怡那侄子雲知定然在那廂房之中,不放心地回頭正見雲怡腳步踉?地進了屋,接著裏頭便傳來一陣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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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關元鶴的恨
聽聞那屋中歇斯底裏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慧安不覺歎了口氣,只覺這世上之事不公太多,真真叫人心生無奈。明明是那右相之子劉高明犯下的錯,卻偏要折磨這一對可憐的姑侄。
關元鶴見慧安面露?然卻搖了搖頭,道:“這棲霞寺的齋飯不錯,一會用了齋飯,我帶你四下逛逛。慧安這才回過頭來,瞧著關元鶴不覺問道:“怎?安排在了這裏?到底人來人往的,別再出了?漏。”雲知若是被人發現,只怕會惹來大麻煩,尤其關元鶴如今還正在閉門思過。關元鶴聞言卻道:“放心吧,這處極安全,方才那小沙彌也是自己人。”
慧安聞言不覺目光閃動了下,佛門雖說是清淨之她但到底不能脫離塵俗,各府一旦有什?動靜,內宅婦人便愛到佛門來上香祈禱、還願。雖來此的目的不一,但也能從中發現各府的端倪來。棲霞寺是大輝知名的寺院,也是皇家寺院,來往的皆非富即貴,能在此處安插入人手來,只怕也不易。慧安想著已進了廂房,棲霞寺的齋飯遠近馳名,她用了些清湯面和一碗米粥這便和關元鶴一道出了小院,直往觀音殿而去。
方才雖是才上香祈福, 但拜的都不是送子菩薩。這求子卻是要拜送子菩薩才顯靈的。慧安拉著關元鶴一路進了大殿,殿中熙熙攘攘卻是不少人。見前頭還排著兩位夫人,慧安也不著急,只瞧著殿中景致。
大殿中以女士居多,關元鶴本就相貌出?,存在感又強,站在殿中顯得尤?惹眼,引得?人紛紛側目。見此,慧安不免心存甜意,?眸瞧向關元鶴。卻見他一臉的不自在,見她瞧過來便道:“我去外頭等。”他的話還沒說完,慧安便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揚眉道:“你陪著我一起求才靈驗。”她說看見關元鶴皺著眉頭,腳下卻釘在原地沒動,不覺揚唇笑了起來。待那邊兩位夫人求了簽,慧安便忙拉著關元鶴上前,雙雙跪下叫了頭上了香,這才接過小沙彌呈上的簽筒,搖了支簽出來。
慧安撿起那簽遞給小沙彌,關元鶴起身將慧安扶起兩人才一同到了殿側的解簽處,那解簽的大和尚長得惹眉善目,接過簽瞧了瞧,解道:“卦占卦占六甲是男童,確有驚慌不必驚,早向佛前求神保,亥卯子時見生身。此乃中上簽,是說夫人必能求得子嗣且?男胎,只是中間卻要遭受凶險,只要早早求菩薩保佑,凶險過後萬事可通順到底,明年此時必能抱得此子。”
慧安聞言不覺一愣,只覺這簽分明便是要香油錢的,什?只要早求菩薩定能凶險後萬事通順,她本也不是那信佛之人,也是早想要一個孩子,此番又剛巧和關元鶴一起來了這裏,這才拉著關元鶴來求子只是求過之後,這簽到底解出個什?意來她卻是不太放在心上的。關元鶴是個遇佛殺佛的人,身上本就沾滿了血腥,更不是個信佛之人。聞言只瞥了眼身後的關榮,待關榮奉上了香油錢他便瞧向慧安。
慧安見此,倒是沖那解簽和尚笑著道:“有勞大師了。”
慧安言罷便也起了身,跟隨著關元鶴出了大殿。尋常人一般非是求到上上簽都會就那凶險之事問上一二,見慧安二人如此之態,那解簽和尚瞧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覺呵呵接頭一笑。
關元鶴帶著慧安一路在山道上穿行,沒一會兒便進了一處竹林,清一色的湘妃竹,不知已生長了多少年,顆顆枝幹粗壯葉茂如冠,行在其中盡是感受不到炙熱的陽光,只聞一股股竹葉的清香彌漫在鼻翼間。翠綠的竹葉上尤且還帶著昨夜的雨水,不時有雨滴自竹葉上滾落滴在額頭,面頰,衣襟上帶起陣陣涼意。慧安和關元鶴牽著手往前走,半晌才在竹林中停了下來,關元鶴尋了一塊青石坐下將慧安抱在懷中,頭放在她的肩膀上,長長她吸了一口氣。慧安見他不說話便也安靜地呆在他的懷中,依著他寬闊的胸膛,?眸望著遮天蔽日的竹葉,勾著唇笑了起來。一陣風過竹葉沙沙作響,滴落一串水珠打濕了兩人的?角,微涼的雨滴沿著衣襟往裏鑽,惹得慧安咯咯而笑。
關元鶴瞧她?著頭,笑唇如花,小臉上雨珠向下滾動著,通身的輕靈動人,不覺笑著道:“很久以前,我常和二哥到此處來躲貓貓。”
慧安聽他聲音中帶著追憶和恍惚,不覺心一緊。方才關元鶴帶著她一路往這邊直直而來,她便覺著此處該對他是不一樣的所在。而且置身此中,慧安便覺這裏清冽的竹葉香氣和他身上那終年熏的冷香融在了一處,便更覺此處定然是持別的。聽聞關元鶴的話慧安便笑容微斂地圈住了關元鶴的腰身,依進他的懷中,輕聲道:“那時候你應該還很小吧?”
關元鶴上頭才兩個一母同胞的哥哥,大哥只養到了四歲便過世了,二哥卻也沒能活過六歲。關元鶴的母親顧氏嫁入關府五年便先後生育了三個嫡子,雖是前兩個孩子都沒能養活,但是她卻一度被京城的貴婦人們稱贊福厚。關元鶴和其二哥相差兩歲,其二哥過世時他才不過四歲,四歲的孩童對哥哥能才多少記憶?故而慧安聽聞關元鶴用追憶和恍惚的語氣談起他那二哥來,心中卻是微微詫異了下。
“嗯,那時候我不足四歲,哥哥也不過六歲。因他身患奇症而當時的棲霞寺主持空了大師醫術高超,故而母親便帶著我們兄弟常年住在山上。一來?二哥治病,再來也是想著離近佛神之地,能夠得到蔭庇,保佑二哥早日痊愈,卻不成想……”關元鶴說著似是想到了什?不愉快的事,聲音嘎然而止,目光也驟然森冷了下來。
慧安正靜靜聽著,突然感覺關元鶴身子僵住,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也一陣用力,險些勒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心中生疑,雖是不曾回頭瞧關元鶴面上的神情,但卻依稀能感受地到他的情緒起伏,她不敢插嘴,只輕輕?手裹在了他的大掌上撫弄了兩下,關元鶴這才似猛然回過神來,身子放松了些,微微蹭了下慧安的頭發,繼續道:“二哥那時候時常瞞著母親帶我來此處玩耍,當時我們年紀都還尚小,只覺這竹林大得無邊無際。雖是只有這一株株竹子但卻妙趣橫生,怎?也玩不夠。其實那時候二哥的病已經很重,每日有十個時辰都是躺在病床上,我曾多次見母親夜深獨自哭泣,二哥他帶著我出來玩耍母親她又怎會不知?每次母親都在後頭遠遠跟著我們,卻從來不叫二哥發現,我便也只做不知……當時並不太懂母親何故總跟著我們卻又從不出來,長大後才知道,母親是想讓二哥多開心一點,不願在他最後的日子還拘著他,讓他覺得不得自由……”
關元鶴的語氣極平靜,他微顯低沈的聲音在竹林中回蕩著。慧安卻從中聽到了幾分酸澀。她不覺微微?頭,讓自己的面頰貼在關元鶴滾燙的脖頸,讓他更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和依靠,這才問道:“二哥他患的是什?病?”
關元鶴感受到慧安的小動作,心中微暖,不覺收了收雙臂道:“是一種極古怪的病,得了那種病極難入睡,便是睡著卻必會夢?,不停地做噩夢,一刻也不能得到安甯。夢?越來越厲害,便越來越難入睡,便是吃安眠湯藥也不頂用。六歲的孩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此沒日沒夜的不得安甯,長久之後便會身體虧空,瘦骨嶙峋,身體日漸消沈消瘦,最後被活活拖死……如今想來早已忘記了二哥的五官,卻清楚的記得那皮包骨頭的身體。”
慧安心中一驚,實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才如此霸道的病,看著親人就那?一日日被折磨著,直至被活活消磨死,這種感覺她無法想象。慧安半晌無語,關元鶴便也不再多言,過了許久,慧安才微微?頭道:“我也曾聽聞過空了主持的醫術,聽說能起死回生,連他都沒才辦法嗎?”
“主持也診治不出這是何種病,故而只能拖延病情。憑著主持的金針紮穴之術開始倒還能保得二哥沈睡片刻,只是後來那金針入針再深亦是無用了,二哥過世母親痛失兩子,傷心異常,身子便也垮掉了,便住在這山上由空了主持調理了近一年,說起來我倒在此長了近三今年頭……”
關元鶴的二哥病故後不到一年其母顧氏便也跟著離世,慧安一直覺著那時候關元鶴年紀還小,對他們該是印象不深,如今卻從他的語言中聽到了濃濃的懷念和傷痛,她不覺心中跟著疼痛了起來,回抱著關元鶴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靜靜地汲取著彼此的溫暖。
她已注意到,在關元鶴的話語中竟是沒有提到關白澤。兒子生了這種怪病,藥石不治,妻子該是多?難過傷痛,他這個做父親做丈夫的難道並沒有陪在身邊?這也無怪乎關元鶴和他父親之間便似隔著層冰一般,四歲的孩童剛剛懂事,那時候正是需要愛,需要關懷的年紀,四歲的他的卻將哥哥和母親的身影深深刻在了腦中,這也表明了他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該是多?重要。
想著自己早年失母,孤苦無依,被父親和繼母謀害的種種,對關元鶴的那心傷和痛苦,慧安感同身受。關元鶴比她更早的失去了母親的庇護,又攤上關白澤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他那?時候還那?小,痛失兩位至親,該是怎?熬過來的。
慧安想著心便疼的無以複加,不覺又問道:“母親是因?傷心過度這才早早過世的嗎?那時候你定然極傷心。”
她的話音尚未落,關元鶴的手臂便又是?然一緊,慧安只覺背靠著的身軀一下子堅硬如鐵,不覺心中一跳。察覺到身後關元鶴劇烈的情緒變化,她不敢再言也不敢動作,只令自己的身子更加柔軟地貼著他,鑲嵌在他的懷中,希望能給他安慰和力量。這般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慧安只覺一雙胳膊已被關元鶴勒斷,他才緩緩松開了鉗制著她的力道,依舊用那低沈卻平緩的語調道:“母親……她是被父親生生逼死的!更是被我親手害死的!”
關元鶴的最後幾句話說的極輕,一字一頓仿似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那話落在慧安耳中形同炸雷,讓她身子有些不自覺地僵住,只能本能地圈緊了關元鶴的腰身,?手輕輕柏撫著他因情緒激動而劇烈起伏著的胸膛。她拍撫了半晌關元鶴才漸漸平靜下來,似舒了一口氣,這才道:“母親久病不愈,又因常年住在寺中,故而父親便今當時的肖姨娘來寺中伺候母親,可這肖姨娘的到來卻致使母親最終再未能走出這棲霞寺……”
慧安只覺關元鶴的話語中帶著一股艱澀和冰冷,不覺便捏住了拳頭,半晌才顫抖著聲音問道:“?何?她……那肖姨娘毒害了母親嗎?”
關元鶴聞言卻是譏諷一笑,道:“那夜天極冷,下了很大的雪,我夜半睡得迷迷糊糊卻被凍了醒來,屋中不知何時炭火已是滅了,我喚了幾聲丫鬃卻也無人應我。當時實在冷極,我便胡亂套了衣裳想到母親那裏去,只想著母親那裏定然暖和,可……我推開母親的房門,卻發現外間竟無人值守,內室卻斷斷續續傳出極奇怪的聲音。我走進去,瞧見母親光裸著身子被一個同樣沒穿衣裳的僧人壓在身下,口中卻堵著布條,聽到聲音她驚恐得瞧著我,我當時嚇壞了,本能地往外跑,大聲地喊人……”
關元鶴的聲音沒再繼續下去,像是突然被利刃割斷了一般瞬時消弭在了耳邊,登時竹林中便只剩下竹葉摩擦的沙沙聲,慧安卻感覺伴著那股死寂的沙沙聲,她也能聽到關元鶴叫囂掙紮著的一顆心,以及自己不停收縮心髒而發出的不複平穩的心跳聲。她的眼前不由閃過那夜的情景,就在這寺廟的齋院中,那夜色下男童尖銳而淒厲的叫喊聲,驚動了所才的人,也終成了其生母的催命符。
那個肖姨娘,好毒辣的心腸!
而才年僅四歲的關元鶴在經曆了那夜之後又如何能夠快樂如一般孩童般健康的成長起來,隨著他年齡越來越大,越來越明白事理,再去回想那夜的事情,他該是如何的心痛,痛恨厭惡自己,該是如何的愧疚難過……慧安想著這些竟覺心中空蕩蕩的,有些舉足無措,根本不知此刻自己該如何反應,該說此什?,或是做些什?來安慰他,給他哪怕一點的溫暖和力量。
她還沒能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是關元鶴又舒了口氣,繼續道:“那日天沒亮父親便來了,他和母親大吵了一架,吵鬧聲大的整個院子的丫鬟婆子們都聽到了,他竟懷疑母親遲遲不回府便是在寺中和僧人有染之故,沒有半句的安慰,卻只隨手給母親寫下了一紙休書便揚長而去。那日夜裏,母親哄我入睡後,回到房中便悄無聲息地自?了……母親死後,父親才徹查了此事。懲辦了肖姨娘,可是這又能如何,母親她終歸是含恨而去再也回不來了……”
關元鶴的母親顧舒雲是顧氏嫡女,出了這等事便是被休也不可能道明因由,回到娘家,她還可以過衣食無憂的日子,並非就走上了絕路。可她卻在那時選擇了自?,這一部分原因是不能承受遭受的羞辱,是因夫君的懷疑指罵而傷透了心,可更重要的只怕是出于對關元鶴的考慮。從顧舒雲帶著孩子獨自上山求醫便能看出她是個極堅韌的女子,萬不會輕易尋死,便是發生了那種事,她起碼也應在找出陷害自己的真凶後,洗刷了汙名後再選擇自?,可她卻那?果決地選擇了去死。
只因她知道,便是查明了真凶,關府也再容不下她。關元鶴的生母可以病逝,但卻不能被休,擁有一個被休棄的女親,那關元鶴這輩子也會跟著受人白眼,跟著身價大跌,跟著被毀掉。她死是要保全關元鶴在關府嫡長子的位置,她死是用那種決絕的姿態令關白澤歉疚忏悔,從而對關元鶴也生出愧疚呵護之心,也因她知道關府很快便會有新主母,關白澤還會有嫡子,而關元鶴還是那?小的孩童,便是有定國夫人能照看一二,但到底在關府之中最終能決定一切的人還是關白澤。她用她的生命?關元鶴贏得了一份特殊的父愛,這也是她能?關元鶴留下的最後一絲保障。
這是一個母親的心啊……無怪乎顧舒雲早逝,關元鶴談起母親卻仍舊飽含了沈痛的情感和追憶,無怪乎他痛恨著關白澤,從來不敬其?父親,無怪乎他對崔氏甚至對整個關府都淡漠得緊,也無怪乎他不近女色,冷情冷性。卻原來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沈痛的故事。這些事情她只聽著便覺毛骨悚然,然而他卻是親身經曆過的,慧安難以想象關元鶴所承受的痛苦。
那時單單聽竹名說起母親和舅舅被算計一事她便痛的幾欲發枉,可侯府的那些事比起關元鶴所經受的根本就不算什?。
毀人清白這手段太過陰毒,但內宅婦人們卻屢試不爽,原因無它,只因這清白二字關乎著女子的一切,毀掉了清白便等于毀掉了一切。母親沈清比顧舒雲要幸運的多,母親是鳳陽侯府的當家人,被人算計後孫熙祥便是再怒再惱也不能將她怎樣,可便是這樣也使得母親最後因那件事被孫熙祥恨著,終致最後被毒害。可顧舒雲卻不同,她在當時便被逼到了絕路。那個肖姨娘她到底和顧舒雲有怎樣的仇恨,竟然設計出這?惡毒的局來。
似是回應慧安心底的想法,關元鶴再次開口,道:“母親雖五年生育了三個兒子,但也只是表面風光,因其生育便不能服侍,故而三次生子,先後?父親?了三房小妾,蘭姨娘和容姨娘皆是母親有孕時?的,而肖姨娘是母親懷我時父親從府外?進來的,因貌美曾極?受寵,入府不久便也有了身子,只是在她有孕五個月時小?了,是個成型的男嬰,她似一度以?那次小?是母親所害,故而心存恨意,後來因生大小姐顧禮芳時壞了身子再不能有孕,故而便對母親更加忌恨,這才促使她最後毒計陷害母親,這些都是她最後親口對父親承認的。”
慧安聞言不覺一詫,?眸道:“大小姐關禮芳不是容姨娘所出嗎?”
關元鶴這才點頭,道:“那肖姨娘和母親一樣再沒能出得了這棲霞寺。當時陪同山上的下人也未曾有一人活著離開,府中自此後便嚴禁再提起肖姨娘此人,下人們也只知母親是病故了,因而均猜測肖姨娘毒害了母親,肖姨娘也便成了府中的禁忌,關禮芳到底是父親的骨血,父親做主將她過在了無所出的容姨娘名下,如今時隔多年,府中老人已換去的差不多,再加上關禮芳出嫁後再未回來,故而知道其非容姨娘所出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
慧安聞言只輕輕嗯了一聲,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當初她心中恨,好在還有孫熙祥和杜美珂母女由著她報仇雪恨,可關元鶴呢,他心中有恨,然而到如今卻是連個要尋的仇人都沒有,這種感覺只怕便如鈍刀子割肉,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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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意外
慧安想到這些,雖是感覺到關元鶴的悲傷和憤怒,但她竟是張了張嘴,半晌都未發出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的安慰來。她只能本能地自關元鶴懷中站起來,用眼神安慰他,將他抱入懷中。
關元鶴觸碰到她既是心疼又不知所措的目光,心中便是一觸,將她壓在懷中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暖意和力量他身子僵硬了一下,接著才緩緩平複過來將頭更緊的靠在慧安的胸前,低聲道:“慧安,是我害死了母親……”
“不怪你。不怪你,你那時還那?小,任誰瞧見都會驚聲呼人的。母親,她事事?你想的周全,定然不願看到你因此自責,因此日日經受折磨……”慧安說著,眼淚已是不自覺流了出來,沿著面龐滑下在下巴處停留一下,終是不能承受滾落下去,顆顆都落在關元鶴的頸脖間。她將關元鶴摟得的更緊,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像是母親安慰著迷茫的孩子。
那滾燙的淚水不同于雨滴的清涼,卻令關元鶴身子微震喉頭處一陣緊縮漲疼,他沒有再說話,只任由慧安拍撫著,也任由她的淚水滴滴濺落,替他流盡了心中多年的苦楚。
兩人就這樣擁抱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關元鶴才推開慧安,瞧她哭的紅腫的眼睛,湊上去親吻了兩下,輕聲道:“傻姑娘,我尚未如何,你卻哭成這般。”慧安聞言卻撫摸著關元鶴俊美的臉頰,望著他含著心疼的眼眉道:“我甚歡喜,歡喜你將你的苦悲告知我,歡喜我能替你分擔辛苦,也得願以後都能如此。您若痛楚,我願與你一起痛。你若已悲至無淚,我願替你流淚,只求你心中能夠明白,富貴相隨非我所願,惟願與你風雨共濟,悲苦相依此生不悔。”慧安的話說的極輕,然而那一言一句落在關元鶴耳中,猶如敲在他的心上,字字如錘,直擊的他心跳失速,鼓動如雷。瞧著慧安明亮而認真的眼眸,關元鶴莫名的喉頭一緊,酸脹難言。他將慧安猛然抱入懷中用盡力氣擁抱著她,只想將她整個揉進入身體之中。慧安也緊緊回抱關元鶴,眸光閃淚,笑?如花。
半晌,關元鶴讓慧安重新坐在他腿上,抱著她舒了一口氣,將頭抵在她肩頭上,道:“慧安,早日給我生個孩子吧……”他今日之所以帶她到這處竹林來,卻是因方才在觀音殿中和慧安一起跪倒在殿中叩拜,被那一瞬所觸動。他本就不信那神佛之事,瞧著慧安興沖沖的拉著他一起去求子,他本覺得好笑,可便在那一刻,和她一起跪在菩薩面前,和她一起拜倒祈求的那一刻,他心中卻真正地期待著一個孩子。?身時瞧著慧安便覺湧起了真摯又虔誠的面容,瞧著她沐浴在陽光溫暖又甯和的笑臉,他心中便覺湧起了濃濃的暖意以及一種歸屬感、安甯感來。身子中那股流淌的甯和之氣便叫他想起了孩提時陪著母親和哥哥時一起歡笑的情景,那種久違有恍如隔世的感覺,讓他當時瞧著慧安,便是癡了。
不知何時,她對他已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存在,只要有她在,不管她身在何方在做什?,想著她便能叫他堅硬如鐵的心柔軟溫暖起來。故而他帶著她來到這竹林,卻沒想到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藏在心底深處從不讓人窺視的情緒,在這裏,在這個午後,便就這?輕輕松松,自然而然的從口中吐出,也在她的淚水和拍撫中輕易得到寬慰。關元鶴之前會令方??給慧安服藥,一方面是他恐慧安年小,怕她承受不住生育之苦,另一方面也是他雖說年紀不小,但總歸是心冷之人,對孩子他本就沒生出多少期許和盼望之心來。可此刻面對這樣的慧安,他卻由衷地想要一個孩子,期許這能和她生個孩子,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想著會有一個小生命,身體中延續著他和她的血,他便忍不不住心生雀躍。
慧安聞言卻是一愣,她雖不知道關元鶴是因何改變了主意,但是心中卻是歡喜的緊,不由抿唇一笑,應了一聲,問道:“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呢?”關元鶴卻道:“只要是你生的,什?都好!”慧安聽罷,心中雖喜,卻惱他說的不計較,不由輕捶他的胸膛,?眸道:“左不過男孩和女孩,我還能生出阿貓阿狗不成!”關元鶴便是一笑:“只要是你生的,便是阿貓阿狗我也喜歡。”慧安聽他說話越發不忌諱,正欲佯怒,關元鶴卻俯身在她耳邊道:“慧安,你放心,你有孕。我必不會叫你忍受獨守空房之苦。”
慧安聞言不覺一愣,接著心中升起一股狂喜來。這個男人他每每總會給她驚喜和意外,每每她有所付出,他必會雙倍、數倍的還她。她尚還沒有求,他便給了她所奢求的,甚至給的更多更好。她每邁出一步,他卻願意邁出兩步來迎接她,讓兩人的心意的更近一點……她本是敢愛敢恨,行事大膽之人,可前世的不幸已然耗盡了她的熱情,然而此生得遇他,卻還是願意再次賭上了感情,還是願意去嘗試,去追求,去相信愛,這何嘗不是因他的這種姿態之故。這般的男人,得之何幸!慧安想著不覺眉眼染笑,?頭盯緊了關元鶴,道:“我可記住你這話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卻聽竹林那邊傳來喧囂聲,似是有人過來了。慧安一驚,忙從關元鶴的膝頭跳了起來。關元鶴見慧安臉頰還帶著淚水的濕潤,一雙眼睛通紅,心知她定不願意這般模樣見人,便起了身,拉著慧安的手,道:“這竹林後面有一處山谷,種著不少奇花異草,倒算一處美景,我帶著你瞧瞧去?”慧安聞言一笑,兩人這才拉著手一路往竹林後面的山谷而去。
山谷果然如關元鶴所言,幽深清靜,鳥鳴花開,種著不少的花草,另外還有一塊塊齊整排開的藥畦和菜畦,田地中不見一棵雜草,可見經營此處的僧人是極?用心的。
慧安和關元鶴沿著田間小道一路觀賞花草,繞過一座茅草屋,這才瞧見一個僧人站在一片花木繁盛的田頭正往田地中澆水,見他所澆花木開得極好,慧安不由便走了去。那僧人聽到聲響,微微轉身沖兩人施了個禮,便不再搭理二人。慧安雙手合十回了一禮,卻笑著瞧向那一片花。
那花長的極美,主枝不高,綠葉油亮,葉子間開著三四種?色的小花,在陽光和水露下顯得尤?可愛,卻是一種慧安不識得的花。慧安瞧著歡喜,不由笑著問道:“敢問大師,這是何花?婦人孤陋寡聞,卻是不識。”那澆水的僧人聞言笑道:“此花名曰五色花,是我寺中空無大師自陂陀國雲遊回來所帶花種培種而成,不怪女施主不識。此花花期長,而花開豔麗,色彩斑?,在陂陀國乃是吉祥之花,尋常人家逢有喜事必在家中擺設此花。這花也是當地姑娘出嫁必不可少的陪嫁之物,往往陪嫁的花朵越是色彩繁雜,越是好彩頭。在當地聽聞一棵花枝上多地能長出七八種?色的花朵來,可惜貧僧技拙,只種出了四色花。”慧安聞言便笑著道:“大師謙遜了,我聽聞陂陀國遠離中土,氣候炎熱,常年夏日。橘生淮南則?橘,生于淮北則?枳,更何況此花?大師能將其栽培出來已是叫人驚歎。”僧人似不想慧安竟知道這陂陀國,這才停下澆水的動作瞧了慧安一眼,接著便道:“女施主若然喜歡,貧僧可讓悟了給女施主移栽一棵帶回去觀賞,只是此花雖生在雨水豐茂之處,卻本不喜水,還望女施主記在心上。” “謝大師指點。”慧安聞言自是笑著應下,那僧人便不再多言,又澆了一會兒水,待木桶中的水用盡,他才挑著木桶遠去。片刻便有一個小沙彌抱著個花盆,拿著花鏟過來,慧安瞧了瞧,選了顆四色花的,待那小沙彌將花移進盆中,她又和關元鶴遊玩了一陣,便就離開往前院而回。
院中雲怡還在和雲知敘話,關元鶴見天色不早了,便令關榮過去。片刻雲怡紅著眼睛進來,慧安忙放下茶盞迎了上去,雲怡卻猛然上前兩步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道:“謝將軍相救之恩,只是知兒以後還要勞煩將軍?他費心安排,雲怡感激不盡。” 慧安一愣,忙上前扶住她,道:“你快起來,有什?好好說便是。”她見雲怡固執地跪著不起身,便又瞧向關元鶴。
“雲知是個機靈聰慧的孩子,我很喜歡。他又是雲副將的遺孤,我自會好好照看他,雲姑娘快請起吧。”
雲怡這才起身,慧安便拉著她的手勸慰了兩句,見關元鶴起身出了屋,慧安才停了話扶著雲怡跟隨而出,踏上了歸程。
翌日,慧安一清早便在花園中設宴,請了關禮珍姐妹們過來玩樂。早上的陽光不是很毒辣,水榭中又四面環湖,涼風陣陣倒也自在。
關禮珍那日在回廊雖是沒有應慧安的請,這日卻一早便過來了。慧安見她面露不自在,不覺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四妹妹可是來晚了,一會子得罰酒三杯。”關禮珍被她一說,又瞧水榭中分明只有關禮彥在,便道:“哪裏來晚了,才只五妹妹一人來了而已。”
慧安便笑道:“四妹妹明年就要出嫁,正在幫著二嬸嬸學著料理家務。今兒我設宴招呼妹妹們過來作耍,四妹妹是最應早來幫著嫂嫂我准備的,可偏還沒五妹妹來的早,這可不就是晚了?四妹妹這樣的懶怠,可是都攢著勁兒留著,明年入了夫家才要好好展示呢?”
關禮珍聽慧安打趣自己,面上便是一紅,不由嗔了她一眼,倒是關禮彥笑著出來水榭,道:“嫂嫂這張嘴怎?說都是占理,就會排揎我們姐妹,四姐姐一會子可要和我一起好生灌嫂嫂幾杯酒才好。”
關禮彥因是庶出,本就不得三夫人的喜。她只比關禮珍小上那?半個月,如今關禮珍已然快要出嫁,可關禮彥卻遲遲沒能訂下親事來。三夫人平日裏不愛出去參加聚會之類的活動,累的關禮彥也極少有機會出門,崔氏又和三夫人不對付,曆來不喜歡三房的人,故而一般出門也不帶關禮彥,倒是慧安上次帶了關禮彥一起去東宮,叫這五姑娘最近越發的愛往棋風院跑。
慧安覺得那三夫人瞧著精明厲害,實則真真是個蠢的。她膝下無子,又將七少爺養在跟前,以後少不得要依靠七少爺過活。可她就因嫉妒心而虧待了五姑娘,拿捏著關禮彥的婚事就是不願給個好。關禮彥和七少爺一母同胞,這三夫人便是千般萬般對七少爺好,那孩子又豈會不因其胞姐的事而和三夫人起間隙。更何況一個女兒,本就是嫁出去陪些嫁妝的事,又分不到家?,與三夫人實在也沒有多少利益糾纏。可三夫人偏就想不開。關禮彥是關家的姑娘,不可能讓她隨意選個破落戶嫁掉。有老太君在也不可能容三夫人在關禮彥的親事上使壞。關禮彥早晚都是要出嫁的,三夫人越是折騰,她不定反而會嫁的越是好。此事三夫人上了心,三老爺和七少爺都會記她這份情,可偏三夫人因嫉恨謝姨娘,做了此等得不償失的事,叫慧安極不認同。
今日一早關禮彥便來幫她忙前忙後,嘴巴跟抹了蜜一般。慧安也知關禮彥處處討好的用心,只此事與她無礙,關禮彥不管是出于什?原因和她親近,但總歸是願意和她親近的,慧安也樂得相陪,故而一早上的相處倒是叫兩人相熟了不少。此刻見關禮彥笑著出來,她便回頭笑道:“方才我還誇五妹妹來的早,最是體恤嫂嫂,這會子倒就尋了四妹妹一道來謀算嫂嫂了,瞧我等會兒不放過你們倆。”
關禮珍聞言面上已有了笑意,道:“嫂嫂這會子說大話不打緊,一會子被我們姐妹們灌得爬不起來,可別尋了三哥哥哭鼻子才好。”慧安卻是仰頭,挑眉道:“你們嫂嫂我別的本事沒有,這吃酒的本事卻是自娘胎裏帶出來的,一會子你們幾個都被我灌醉,卻要怎?說?”
關禮珍二人聞言一愣,接著瞧著慧安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倒是齊齊笑了起來,少不得又打趣她兩句,三人玩笑一陣關禮潔才帶著關白澤的兩個庶女關禮芮和關禮如到了。
那關禮芮如今已有十二,關禮如還小,還是個七歲的小丫頭,長得俏似其母青姨娘。粉雕玉琢異常可愛,慧安將三人引進水榭,幾人落座邊說笑起來。關禮潔面色沈冷,慧安只作不見,和關禮彥、關禮珍一處說話,間或照顧下兩個小妹妹。
關禮潔坐了一陣見無人搭理她,又見關禮珍和慧安有說有笑,雖說態度不甚親近,但卻也不似前兩日那?排斥,她不覺詫異,瞧著慧安春風得意的摸樣便覺不舒服。她這一不舒服,回頭正見關禮如又抓起一塊綠豆糕往嘴裏塞,不覺便?手啪的一聲打在了關禮如的手上,厲聲道:“就你貪嘴,不知道的還以?是寒門小戶出來的,沒出息!” 她這一吼來的極突然,啪的一聲響,關禮如手中的糕點便落了地,當即小丫頭便眼眶一紅哭了起來。
慧安幾人不覺看過去,慧安忙拿了手帕子給關禮如擦淚,正欲訓斥關禮潔,倒是關禮珍拉著關禮如的手,瞧著關禮潔沈聲道:“三姐姐好大的威風,有那氣性就找正主去,?何總欺七妹妹年幼,也不怕人笑話!”關禮潔見關禮珍一臉譏嘲和不悅地瞪著自己,不覺面上一紅,張了張嘴、偏又說不出話來,便又瞪向那被慧安抱在懷裏哭泣著的關禮如,關禮如一縮,慧安才?眸冷冷盯了關禮潔一眼。接收到慧安的不怒自威的目光,關禮潔竟是一嚇,當即便偏開了頭。
慧安自嫁過來便沒和關禮珍姐妹們單獨相處過,今兒這宴也是走個過場,意在關禮珍,她本就不欲和崔氏再生是非,也不欲摻和進關白澤妻妾鬥的渾水中。故而慧安見關禮潔別開頭,便只安慰了關禮如兩句,接過冬兒奉上的涼帕子給她擦了擦小臉,待她不哭了,又叫冬兒將幾樣她愛吃的點心都移過來,這才又落了座,還沒說話,倒是一個聲音從水榭外傳來。
“嫂嫂和姑娘們都在啊,今兒天好,也不覺熱,正是吃酒逗魚的好日子,怨不得我遠遠的就聽到這處的笑聲了呢。”
慧安回頭,卻見程敏瑜扶著丫頭的手剛繞過花道向這邊而來。待進了水榭,沖慧安笨重的福了福,道:“見過三嫂嫂。”慧安忙起身快步迎上去扶住她,嗔惱道:“怎還不知分寸地行禮,我又不是外人。今兒怎?出來了,冬兒,快加個錦墩兒來。” 冬兒應了一聲,程敏瑜卻?手道:“嫂嫂莫忙了,我這有著身子也不便呆在這裏礙姐妹們的眼。再來這酒味我也吃不住,沒得落了大家的興致。我這兩日越發倦怠,今兒瞧天氣好這才想著出來走走,聽到這邊熱鬧,這才來瞧瞧。喲,七妹妹這是怎?了,怎還一抽一抽的?”程敏瑜身子重,走不快,既是來的這?巧,那必定在花道那邊已將什?都聽了個清楚,這會子進來又做此般模樣,卻不知又是存著什?心思。
“還不都是三姐姐,拍了七妹妹一下,將七妹妹嚇哭了。”六姑娘關禮芮適時說道。六姑娘?蘭姨娘所出,和七姑娘同?庶出,本就休戚相關,方才不見她開口安慰,此番卻說出這話來卻有些挑弄是非的意思了。
程敏瑜聞言便瞧了一臉沈色的關禮潔一眼,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來,複又瞟了眼慧安,這才沖關禮芮道:“有三嫂嫂在呢,那裏有你插嘴的道理。若是三妹妹不對,三嫂嫂自會?七妹妹做主。”慧安聞言,低垂的目光跳了一下,卻?眸笑道;“又不是什?大事,三妹妹不過是擔心七妹妹年紀小,怕她吃多了克化不了,再積了食,胃裏難受這才嚷了一句。偏七妹妹不妨嚇了一跳,姐妹間有些小打小鬧本也是常事,三妹妹還不快給七妹妹道歉?”
關禮潔也是知道方才自己行事太過,便是到了崔氏那裏也是要落數落,這才沒吭聲。崔氏和蘭姨娘一想不對付,程敏瑜這一來便挑起關禮如哭泣的事說道,關禮潔也不是傻子,直覺今天這裏的人都是來害自己的。如今倒不想慧安會幫她說話,聞言倒是詫異了下。但崔氏被禁足,早先便吩咐過她這兩日要安生一些,故而關禮潔也不願這事鬧大,聞聲便道:“七妹妹,姐姐方才錯了,你可別記挂在心上。”
程敏瑜也不想慧安會如此態度,瞧著慧安笑了笑,這才道:“倒是嫂嫂更會教導人,這?一會子工夫姐妹們可就更有愛了呢,我去那邊小亭中活動一下,就不打擾姐妹們了。”她說著又扶著丫鬟的手出了水榭往那邊小亭而去。
慧安笑著送下台階,又關切了兩句,這才回到水榭中笑著道:“眼見著七夕就要到了,不如我叫冬兒拿些針線過來,咱們來比穿針可好?”關禮彥聞言面上一樂,卻道:“嫂嫂這主意好,只這既是要作比便要設個彩頭……”她的話還沒說完,關禮潔便豁然站了起來,卻道:“我頭有點沈,先回去歇著了。”她言罷也不理?人反應,只沖慧安福了福身,便起身而去。
慧安也不願理她,剛和關禮彥打趣兩句,便聽外頭突然響起兩聲尖銳的叫聲,接著是一片喧囂吵鬧聲。慧安一愣,忙快步奔了出去,卻見路道上關禮潔壓在程敏瑜身上,那程敏瑜肚子朝下趴在地上,正尖聲呼叫著,跟隨的丫鬟婆子們一陣驚亂。
慧安眼力極好,一瞬間便捕捉到程敏瑜身下淌下的一灘血水來。她心一緊,忙快步向那處趕走了兩步,卻又停住腳步,瞧著身後跟上的關禮珍幾人吩咐道:“先送姑娘們回去,別嚇到了。”待冬兒應了聲,慧安才慌忙趕了過去。
關禮潔已被婆子拉開,正一臉蒼白的瞪著驚慌的眼睛,坐在一邊的地上。而程敏瑜卻依舊躺在路道上,捂著肚子左右滾著,額頭上已是疼的出了一頭大汗,而她姜黃的裙擺已是濕紅了一片。丫鬟婆子們已是驚得不知所措,亂作一團,慧安忙大聲吩咐道:“還不快將四少奶奶?回去,快去尋大夫!”婆子們這才驚呼著上前將程敏瑜?了起來,慌忙著去了。
慧安瞧著還坐在一邊呆傻傻嚇得不輕的關禮潔不覺便蹙了蹙眉,沖她身後同樣驚得不知所措的丫頭道:“扶你們姑娘回去吧。”關禮潔聞言卻猛的回過神來,大聲喊道:“不是我,我沒有推她,我不是故意的!”她身旁兩個伺候的丫鬟見她形狀嚇人,忙將她扶住,勸慰著道:“姑娘快回回神,這事自不能怪在姑娘頭上,咱們快回去尋夫人,有什?事夫人定是?姑娘做主的。”關禮潔聽她提起崔氏,這才緩過勁來,這才扶著丫鬟的手一步一?地走了。
慧安瞧著卻是一陣心疑,要說關禮潔去推程敏瑜那是萬沒可能的,那方才難道是意外?她總覺得這事沒那?簡單,不覺目光掃了掃四下,見路邊草叢上閃過晶亮,她俯下身摸了摸草叢卻是什?也沒有,只是兩滴水珠罷了。慧安又查探了一下也一無所獲,這才忙起身也往程敏瑜所住的旖院而去。她到時程敏瑜已被安置在屋中床上,大夫卻還沒有來。屋中不停響起程敏瑜的痛喊聲,而蘭姨娘正在焦急的指揮丫頭們去燒水,往前院接大夫。
一院下人們都慌慌張張,慧安還沒走進屋中卻聽身後傳來一聲焦急的問訊: “四少奶奶,怎?樣了?”慧安回頭卻見崔氏快步進了院子,正一臉焦急往這邊而來。
↘如有侵權請告知會盡快刪除~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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