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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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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出名了,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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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大吼登時便似一陣驚雷,朝陽樓上暮然一靜,接著便是一陣混亂。慧安瞧去時只看到一人從樓梯上迅速滾了下來,依稀間那人腰間才明黃色閃動,慧安心一驚接著便聽後面百姓喊了起來,她仔細一瞧那滾下的人可不就是淳王李雲毅嘛。他滾下樓梯額頭當即就冒了血,竟是緊緊閉著眼睛,瞧著面色蒼白,氣息不顯,一動不動,叫人不知是生是死。朝陽樓下本還笑語著的夫人小姐們一愣之下登時尖叫一團,四下開散。京畿衛這會子哪裏還有功夫攔那些百姓,瞬間便向李雲毅這邊聚攏,口中不停喊著:“保護殿下!保護殿下!”
慧安被人群沖著往一邊兒撤,卻也由不得繼續關注著樓下。但見平王很快便大步奔下了樓梯,慌忙著從侍衛懷中奪過淳王,面色沈重而擔憂地一面喚著他,一面手卻在他懷中袖中摸了摸倒像是找尋什?器物。接著泰王也跑了下來,可他下來便一把將平王推開,怒吼一聲:“不准你碰他你還想如何!” 許是太過憤怒,他這一聲喊的倒是絲毫不結巴。李雲昶永本是最早下了台階的,聞聲回頭再往樓下跑時朝陽樓前已是一片混亂,他被人群一沖倒是又被隔的更遠了一些。
端門事件雖已過去多時,但百姓們似還心才余悸,故而這邊一亂,後面的百姓不知出了何事,登時便四處逃避,前頭瞧見方才那一幕的更是怕受了牽連蜂擁著往外逃,這一亂便是那些本覺著無事的人也跟著瘋跑了起來。一時之間人擠人,人撞人,人壓人的,到處都是尖叫聲。朝陽樓兩旁本就多花燈火光璀璨彙成燈河,如今百姓一亂,四下都是被撞倒的燈籠,轟的一下燃起,弄的本就混亂的街頭更加緊張。朝陽樓旁朝廷花巨資搭建了一尊高六丈的雙龍吐珠燈,不知怎的那龐大的燈體就被撞歪了,在一片尖叫聲中那燈體搖晃了兩下竟燃燒起火柱沖朝陽樓這邊砸來。
彼時慧安正躲避著人群往樓中擠,?頭正見燈柱燃燒著傾斜了下來,那火光猶如噴雲吐霧的巨龍,張著大口欲將人們盡數吞沒!人群四散驚逃,慧安提著裙子欲跳上屋檐台階,卻明眼地瞧見聶霜霜被人一撞,腳一歪竟摔倒在地,眼見的那燈體便要砸下來,慧安想也未想便沖了過去。聶霜霜剛忍著疼痛爬起來,被覺身後被人一撞,接著整個人便滾了出去。
“小心!”慧安剛推開聶霜霜便覺面頰一熱,不用?頭瞧已知道火勢壓頂而來,她本能地?手護著頭,正欲往前撲倒,便聞身後傳來一聲焦急而飽含擔憂的男聲。緊接著她整個人便被人摟著轉了個圈往前推。慧安只聽轟的一聲響,接著就是火燃起木枝發出的?啪聲。她的鼻翼間再次嗅到那股淡淡的墨香,?頭時正撞上李雲昶微帶焦慮的臉。他那俊美的面龐在火光下一覽無遺,微蹙的眉,深邃的眼,如水的目光。見她無事,卻是舒展了眉梢,溫柔一笑,慧安還來不及掙脫,便聽那邊傳來侍衛的驚呼聲:“殿下衣裳著火了,快撲火!”“殿下……大蟲受驚了,快閃開啊!”
慧安一驚,顯然李雲昶也感覺到了背後衣衫正在點燃,他忙放開慧安便去抽腰間的束帶,准備將著火的外衣給脫下。只還未等他動作,慧安卻瞧見方才已被馴獸師關進籠中的一只大蟲不知怎地竟突然發了狂,嘶吼一聲便撞開尚未鎖好的籠子,竟是直直朝著李雲昶狂撲而來。
那大蟲龐大的白色身軀上有著黑色的花紋,奔跑間血盆似的大口張開露出銳利的劍齒,兩只虎眼在紅光映照下都泛著綠瑩瑩的凶光,強有力的四肢奔跑間肌肉抖動、尖銳的爪子和似能將人橫掃出去的長尾巴,瞧著無處不叫人心驚膽戰。登時朝陽樓下便是一靜,瞧見這一幕的人們無不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張口難言。
慧安見大蟲張著血盆大口沖這邊直撲而來,由不得心念急轉。且不說李雲昶是?救她而陷入險境,若是他死在大蟲的口下,她必也是一死。便是他受了傷,只怕她也逃不過兩個命運,一是承受賢康帝的雷霆之恕,遭受懲處,再有便是在人們的流言蜚語中只能一輩子和李雲昶再次牽扯不清。慧安不禁想起方才在樓上淳王李雲毅的話,他說:“七弟,眼光不錯啊。”慧安不知淳王這話是何意,但是起碼是李雲昶給了他什?暗示,才會叫他以?李雲昶瞧上了自己吧。若然是這樣,今兒李雲昶真因她而被大蟲所傷這輩子她怕又要和他綁在一起了。這是慧安不願的,她一來不想再欠李雲昶什?,再來也無法眼睜睜瞧著他?自己身處險境。
故而慧安只猶豫了一下,便咬牙錯身一步瞬間擋在了李雲昶身前,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只狂撲而來的大蟲,?手便反反複複地做著兩個動柞,接著叫人們目瞪口呆的事情便發生了。那只大蟲眼見著已經撲起,接著它竟在慧安身前驟然站立,停頓了下來然後卻將撲起的利爪放在了慧安纖弱的肩頭,竟再無動作,安靜了下來。見者無不驚異,而慧安卻禁不住笑?如花,她?手撫摸了下大蟲的皮毛。那大蟲竟一點也不抗拒她的接觸,在她的撫弄下沈吟一聲,接著乖乖地收起爪子,躺在了地上,而且還搖著腦袋蹭了蹭慧安?著的小手,甩了甩尾巴。那樣子險叫人以?眼睛出了毛病,或是身在夢中懷疑那地上躺著的不是一只凶猛的大蟲,而是一只變大了的貓咪!
別人不知這是怎?一回事,慧安心裏卻是清楚的。方才她見大蟲狂奔而來,目光灼灼倒影著火光直逼李雲昶,便懷疑這只大蟲只怕非是受到了驚嚇發了狂,而是將背部起火的李雲昶當成了火圈欲要沖跳。只那火圈中空,它跳便跳了,可它若將李雲昶當成火圈撲倒,那可真是後果不敢想象。故而慧安雖不能肯定自己的想法,但還是咬牙賭了。
慧安前世便和馴獸師學過馴獸,方才她在朝陽樓上便己瞧清下頭馴獸師的動作竟和前世她學的如出一轍,她這才敢上前一賭。而西藩多虎,且馴百獸的技能堪稱國粹,進貢入大輝的大蟲,自是那被馴化最好的最聽話的,雖不能說完全失去了野性,但至少是夠乖順的。所以那大蟲才會在最後時刻瞧見慧安的動作,猝然停止了騰撲。
朝陽樓前一陣死寂的靜默,接著才又喧囂了起來,侍衛們忙奔過來幫李雲昶將著了火的外罩脫下,而錢若卿和文思存也忙沖了過來。文思存已是面色慘白伸手便來抓慧安。慧安嚇了一跳,見他神情擔憂,由不得沖他安撫道:“我沒事,倒是聶姐姐只怕摔傷了。”她說著已錯開一步,躲開了文思存伸出的手,目光瞧向還倒在不遠處正擔心地朝這邊瞧的聶霜霜,慧安也忙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笑臉。文思存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面色微顯黯然的點了點頭,道:“沒事就好。”那邊錢若卿已圍著慧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臉放光的瞧著她,笑著道:“小辣椒,膽子夠肥的啊!果然是悍女!”
李雲昶方才察覺背後衣裳燃了火便是一驚,接著就見那只大蟲氣勢凶猛地直撲自己,他身上未曾佩戴任何利器,顯然那大蟲的目標就是他,跑是跑不過的,躲更是無處可躲,他登時便瞳仁收縮,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大蟲越撲越近,心也跟著收縮起來。只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竟是慧安再次擋在了他的身前!她嬌小的身影勇敢而無畏的面對著那只大蟲,那一到他竟忘記了背上正灼燒著的衣衫,眼中心中只有那個纖細的身影。那一刻他心中的震動是無法用言語來訴說的,只現在他還能感覺到顫抖著的心房。侍衛們圍上來幫他撲滅了背後的火,給他脫掉外衫再裹上一件大髦,整個過程他無法將視線從慧安身上移開,待披上大髦己是來不及等侍衛給他系上肩帶,便快步到了慧安跟前,緊張的問道:“你可傷到了?”
慧安轉過臉,看到的便是一身狼狽的李雲昶,他正立在近前,亦是滿臉的擔憂,目光中還帶著一種難以壓制的激動和灼熱,慧安都沒有辦法回應他,她呆呆地望著李雲昶的方向,日光卻穿過他的肩頭停留在了更遠的地方。
那裏一身玄色錦袍的關元鶴站在一盞彩球走馬燈下,身上分明散發著冰一般的冷意,便是那燈籠的紅光落在身上都未能柔和他身上那股刺骨的寒。而他的目光卻包含著熊熊烈焰直逼她而來,叫慧安禁不住一顫,心口一緊。慧安只覺著隔著這數十步的距離他那目光中的炙熱竟要將她生生點燃,竟是比身後熊熊燃燒著的火焰,比方才壓頂而來的燈柱更叫她不安和炙燙!接觸到她的目光,他只是眯了眯眼便轉身而去,待他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慧安才後知後覺她發觀,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接下來淳王已被移上了馬車,李雲昶只來得及和慧安才說了兩句話便不得不往宮中趕,錢若卿也跟著靜敏太公主進了宮。那只大蟲也被馴獸師重新關在了籠子裏,發生了這種事京畿衛也不敢再將它們扔在這裏,護衛著將籠子拉走。方才朝陽樓前瞧見那驚險一幕的夫人小姐們自是免不了要來安撫慧安兩句的,只一來發生的淳王滾下樓的事,她們也是急著回去告之自家男人,再來方才大家也著實都受了驚嚇,誰也不願意在此久留,故而很快地方才還熱鬧非常的朝陽樓下一下子便空蕩了起來。聶霜霜由不得感激了慧安一場,只她扭傷了腳,片刻已腫的老大,慧安擔心她傷到了筋骨便勸她趕緊回去。文思存又瞧了慧安兩眼,這才收了目光在文家姐妹的督促下去送聶霜霜。只文景心幾個卻是被留了下來,慧安見文景華幾個面色都不好,正想勸她們進去朝陽樓休息一下,便見汪楊松打馬而來。
馬兒到了近前他一個利索地勒?便輕盈落地,清瘦的面龐也挂著關心,沖慧安問道:“沈小姐無礙吧?”他馬上就要出征,今日卻是出門想給母親和妹妹們選個燈籠留做紀念的,也是瞧著母親和妹妹們連日沈痛難過,想叫她們高興高興。沒想到竟聽到朝陽樓這邊出了事,依稀聽到人提起慧安,他心裏放心不下,這才奔了過來慧安鬧言忙笑著道:“我無礙,倒是叫汪公子也擔心了。”恰與此時鼎北王府的馬車趕到,慧安便勸文景心幾個先行離開,自己留下等候鳳陽侯府的馬車。文景心本欲留下陪著慧安,可瞧文景玉方才似被那個灼燒了臉的百姓嚇著了,一幅隨時要暈倒的樣子,便在慧安的勸說下上了馬車。慧安擔憂路上再出了事,便瞧向汪楊松,福了福身道:“ 能否請汪二公代?護送下,我瞧著文二小姐不大好,怕路上再有個什?事,她們幾個都是小姑娘的,再沒了主意。”汪楊松是不知方才發生了什?事的,如今見慧安精神很好,一點關系都沒,既是她相請便也沒有推辭的道理,更何況鼎北王府和他們成國公府本就是有來往的,故而便點頭道:“放心吧,我定將人送到。說著就翻身上了馬,衣袖帶風,追隨那馬車而去。
鳳陽侯府的馬車還未趕過來,方才慧安和文景心她們彙合後就叫幾個丫頭自去逛燈市了,這會子卻不知她們在哪裏,文景心等人一走這樓下便只剩了慧安。她當即便提起裙擺快步往方才關元鶴消失的地方追去。
方才還熱鬧非常的街頭如今己是空了不少,遊街的早己四散,只留下那些攤位的老板在收拾東西,慧安匆忙地四下找尋,跑了兩條街都是都沒瞧到關元鶴的身影。東風拂過,那依舊高高挂著的數不清的花燈晃動著,卻抵不過顯地蕭瑟的街景。路上或匆匆而行的路人,或不以?意悠然攜手逛著的情人,或邊收恰被挂翻的攤位邊罵罵咧咧的婦人……慧安瞧著這些不知怎的就覺著自己像是個被?棄的孩子,突然便停下了腳步覺著自己著實好笑,有必要這?失魂落魄的嘛,他生氣生氣去,關她何事!慧安想著倒是真露了個笑出來,接著就覺著肚子極餓,瞧見路邊還有個沒收攤的元宵鋪子就走了進去,要了碗湯圓。
待湯圓端上,也不管燙不燙嘴,三兩口就將那碗湯圓吃了個底朝天。倒是瞧的那賣湯圓的一對夫婦直傻眼,只道這姑娘一瞧就是有錢人家出身,怎就餓成了這般,倒像是幾日沒吃過飯似的。誰知慧安卻將那碗重重一放,?頭就道:“再給我一碗。”
那老漢聞言應了聲,便和老婆子一起又忙活了起來,慧安瞧去但見兩人都巳頭發花白,映著棚上挂著的紅燈籠,和從大鍋裏升騰起的熱氣,兩人的身影瞧著模糊朦?,他們靠的很近老汗掀起鍋蓋子,老太便將竹藤子上的元宵下進去,老漢攪動著鍋裏的元宵不知回頭對老太說了句什?,慧安瞧著那老太當即就樂呵呵的笑的眼角滿是褶皺。慧安瞧著瞧著不知怎?的就眼眶一紅,接著掉了兩串清淚下來。她只覺臉頰一陣冰涼,這才驚覺,忙?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再不敢往那邊瞧。
倒是那老太注意到了這邊,沖老漢道:“這姑娘也不知怎的了,瞧著怪可憐的……”老漢聞言倒是歎了一聲,道:“這些有錢人啊,許是在家裏受了什?氣吧,你別管這閑事。上回那小媳婦哭,你非要去勸,結果倒叫人指著鼻子罵多管閑事。”兩人說著話,待元宵做好,老太給慧安送過去,慧安吃了兩個便再吃不下去,想著冬兒她們這會子指不定已在朝陽樓下,找不到自己定然著急,正欲起身,誰知這才發現身上竟是沒帶銀兩。那老太和老漢一瞧她的神情便知怎?回事,倒是老太笑道:“姑娘沒帶銅錢就算了,兩碗湯圓不值當什?。”慧安見那老太一臉和善的笑著,不由面色更紅,連忙道:“怎?行,我用這?先抵上,來日再叫下人來贖回可好?”慧安說著就拔了頭上那只銀絲纏翠的彩色琉璃蝴蝶頭簪放在了桌上。
卻與此時一只修韌的胳膊橫插到慧安面前,將一錠銀子放在了桌上,接著便拿起了桌上那頭簪。慧安順著那手?頭望去但見關元鶴沈著臉站在桌邊,見她望來抿著唇便道:“吃飽了就走,還沒丟夠人嗎?”說著竟轉身大步而去,只他沒出元宵棚子不知怎的卻又停了腳步,扭頭看來,那樣子卻是在等慧安。慧安一愣,接著就莫名的眼眶微潤著笑了起來,有此不好意思地對老太和老漢笑了笑,這才忙起了身快步往關元鶴身邊走。
誰知她還沒走兩步,倒是那老太笑著道:“姑娘等等,這銀子可使不得!”老太說著就追上了慧安,將關元鶴留下的那銀子往慧安手裏一塞,笑著道:“這銀子使不得,老婆子雖是做小本買賣,但也沒貪人銀錢的道理。這銀子姑娘拿著,這位爺要是有銅錢,付個五文錢便是,要是沒有來日使人送來也成。”老太說罷又道:“這小兩口打架床頭吵床尾合,可別吵那隔夜架,最是傷感情了!”她見慧安面色唰的一下漲紅,以?慧安是不好意思,便就走到棚架下?腳取了那挂在棚檐上的紅燈往慧安手裏一塞,又瞧了眼關元鶴,神神秘秘的道:“眼見就要收攤了,這燈就送了姑娘吧,早點給這位爺填個大胖小子,這日子只會越過越美。”
大輝元宵佳節有送燈的習俗,或是娘家送花燈給新嫁的女兒,或一般親友送給新婚不育的小媳婦,以求添丁吉兆,因?“燈”與丁諧音,是?添丁之意。慧安這下更是羞的想一頭撞死,她忙回頭瞧了一眼關元鶴,見他身影隱在暗處也瞧不見神情,這便更加心中慌亂,忙道:“我不是……”誰知她說還沒說完,就聽關元鶴道:“還不快走!?嗦什?!”慧安見他言罷已大步而去,這便忙對老太一笑,快步跟上了關元鶴。待兩人走遠,那老漢瞧向站在攤前兒笑眯眯張望的老太道:“你這多管閑事的毛病啊……”老太卻回頭瞪了老漢一眼,道:“多好一對兒,模樣兒跟那天仙一般。那男的瞧著厲害了點,只我老太婆瞧著倒是個真疼媳婦的,好啊……”老頭見老太嘀咕,只搖了搖頭,回頭都瞧見那桌上竟不知何時又放了一錠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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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關元鶴,大醋缸
“你不是走了嗎,怎?又回來了?”鳳安街頭,關元鶴大步行在前頭,慧安小步跟在身後,一面緊隨,一面說著斜?關元鶴。見他聞言面色更加發黑,不由的心中暗笑又加緊了步伐,蹙著眉道:“你走慢些啊,我今兒路走多了,腿疼呢。”
關元鶴聞言雖面色不變,但到底腳步放慢了一些,卻是不曾想,慧安習武長大,雖也是養尊處優,但到底和一般人家的閨秀們不同,怎?可能多走幾步路就雙腿犯疼呢?慧安見他如此卻是樂了,心道,你憋,我倒要瞧瞧你能憋到何時!
這般想著她便又挑釁地道:“你生氣了?你到底氣什?啊?”慧安雖這般問著,但心裏都也朦?知曉他在氣些什?。這人本是要騙自己往太坊新去的,可她卻使性子來了朝陽樓,怕是這人第一次被人晾著,本就心裏積著火呢。只這也不怨她啊,你邀約吧,偏要用些小手段,任誰心裏都會不舒服啊。
只他既然從太坊街跑了過來,應該就不是因這個而生如此大的氣。是瞧見了方才她擋在李雲昶身前誤會了?抑或也有關心她被嚇著的原因在吧……慧安想著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只她一句話倒是又叫關元鶴那本就陰雲密布的臉更黑沈如炭了。慧安見他冷眸瞧了自己一眼便又加大腳步往前走,不由捂著嘴嘻嘻一笑,這才又整肅了面容追上,
仿若對他的壞心情一點都未察覺般地驚呼一聲,道:“呀,我的丫頭們定然在朝陽樓那邊找尋我呢,若然她們尋不到我,定會急壞的。你先在這裏等等,我去和她們說聲,可好?”
關元鶴心裏不舒服啊,他能舒服了嗎?按他的想法今日本是想和慧安一起逛燈市的,只他從未邀過女子共遊,一時還真開不了這個口。這沒關系啊,他可以曲線邀美啊,再者他?出了這個意思,在他覺著慧安難道不該順勢答應下來嗎?哪知道他一早到了太坊街,竟只見到沈家三兄弟,他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當即便想著要尋了慧安,若不收拾了這小妮子就白瞎了他關元鶴的威名!誰知他找到慧安瞧見的竟是李雲昶抱著她躲開燈柱的那一幕,那一刻怒火和嫉火齊齊沖上,只當時朝陽樓下正亂著,他根本就靠近不得,接著便瞧見了如今想來還叫他心有余悸的一幕。
關元鶴沈著臉不說話,慧安卻揚眉道:“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她言罷果真作勢要轉身而去,關元鶴見慧安如此作態哪裏還忍得住,當即就冷聲道:“去了就別再回來!”慧安心中暗笑,只道憋不住了吧!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出來。關元鶴怒目瞪著她,那樣子只怕她今兒要轉了身,下一刻就會橫屍街頭。
?了自己的小命,慧安只能心裏暗自和冬兒她們說聲對不住了。故而她由不得揚眉一笑道:“你肯理我了,不生氣了?”
樓關元鶴見她笑的慧黯靈動,目光中甚至還帶著幾分戲?意味,登時就危臉的將眼睛一眯,接著一把拽住了慧安便將人拽進了旁邊的一條小暗巷子。慧安還未能反映過來人已被他壓在了青磚牆上,按著他那高大的身軀便壓了上來,慧安一驚手中的燈籠脫力掉落在地上,噗的一聲順熄滅了,暗巷中頓時漆黑一片。
慧安尚未適應這黑夜,關元鶴便一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接著一手固在她的腰間,目光卻是狠狠的盯著她的臉,沈聲道:“你和李雲昶到底怎?回事?”關元鶴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冷漠,他帶著質問的冰冷聲音就響起在耳邊,比之往日似又沈了幾個音,充滿怒意。
慧安完全沒有料到他會直接發問此事,心不由一驚,但她知道此刻她若稍微表現的心虛一些,氣短一些,只怕她和關見鶴之間就會出現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再也無法修複的裂痕。她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手,忙一臉無辜和詫異地揚眉道:“什?怎出回事?你快敢開我,叫人瞧見怎?……”
關元鶴都是冷哼一聲,接著目光愈發幽深的盯著慧安,也不開口,可這靜溢和他的似能透視人心的目光卻是叫慧安有些喘不過氣來,話說到一半就斷在了喉間。
半晌慧安才道:“若秦王殿下因我受了傷,我怕自己會因此被非議,說不定連皇上都會以?我有心攀高枝……我只是不想和他牽扯在一起,這才擋那一下的。”慧安這話交代的雖不徹底,但到底是她方才的真實想法,故而她目光耀耀,清透無比地瞧著關元鶴,小臉上更是坦蕩安然。
關元鶴因她這話面色稍?,但仍舊沒有松開慧安,只將手微提,叫慧安的臉更加?高盡數顯露在月光下,這才迫近她,咬著牙冷聲道:“覺著我很好騙?”慧安被他壓著能感受到他快速跳動的心,他放在腰間的手攥的很近,令她吃疼的微微蹙眉,聽到關元鶴咯咯作響的關節看著他緊抿成線的唇,渾身都充斥著冷意,慧安由不得倒吸一口氣。
心念急轉,幹脆雙眸一紅流下淚來,面色也冷了下來,憤聲道:“關將軍到底什?意思,且不說我和秦王殿下沒什?,便是真有什?,關將軍又有何資格在此質問與我?關大將軍是多番救我,我心中感念,但女兒家的清謄最是要緊。便是關將軍也不能如此抵毀我,如此往我身上潑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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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吻
慧安瞧他神情不對,一雙眼睛灼灼的發著幽光,當即便將心一提,誰知她這邊還沒搞清楚狀況,那邊關元鶴的唇已經壓了下來口兩唇相接,只在?那間天地變色,星空鬥轉。
慧安瞪大了眼睛木愣愣地盯著面前關元鶴放大了的俊面,任由他微涼的唇在自己的唇上撚轉數下。她的雙眼眨動了一下,紅唇微顫,關元鶴已突然離開了她的唇,側過頭去,些微喘息了一下,這才瞧向僵直著的慧安,雙手捧著她的兩頰,黑眸微彎卻不含絲毫笑意地道:“這個吻是叫你知道我是誰!”
慧安又羞又惱,又急又氣,且不說兩人不明不白的他便敢對自己這樣,只他那語氣就半點柔情密語都無,倒似在警告威脅。慧安掙脫不過他,登時便又掉了淚,那晶瑩的淚珠兒滾在?紅的面頰上,在尖尖的下巴處欲墜未墜。關元鶴瞧著終是柔和了面色,竟再次傾身,卷起舌尖微微一舔便將那顆淚珠吞進了口中,接著卻是勾起唇露了今日第一抹笑意。
慧安哪裏想到他會如此,只覺著他那火熱的舌頭將她的肌膚都灼燒了起來,這回卻是羞意蓋過了怒氣,方才還控訴地瞪著關元鶴的雙眼由不得就睫羽輕顫著別開頭來。她這一扭動,倒是露出粉嫩的脖頸和小巧的耳朵來關元鶴低著頭望著月光下美妙如斯的佳人目光有片刻的停頓,這才再次停住在慧安羞紅的面頰上,他慢慢?手撫著她的發低聲道:“怎?不說話?”
發生了這種事情慧安還能說些什?,只恨得握緊了小拳頭,默不作聲。關元鶴見她像個鬧脾氣的孩子,登時唇角的笑便又揚了一揚,接著將她的兩個小肩膀一掰,再向上一提,在慧安的粹不及防之下已將人帶入了懷中抱了個結實。
慧安一驚,不知他又要做什?,登時身子便僵直著一動不敢動,只能用眼睛死死盯著關元鶴繡著騰雲圖案的襟口。關元鶴將她抱住,卻只是微微側頭將唇湊至方才還??著的小巧耳朵處,喘息了一下。慧安本就緊張,他那溫熱的氣息直撲耳洞,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裏豎起的汗毛碰觸到他雙唇激起的瘙癢感,頓時慧安便不可抑制地戰粟了起來。她的反應關元鶴似是極?滿意,當即便低聲道:“以後離他遠點。”言罷倒是好心地放過了她,移開靠在她耳邊的唇,只又錯身摟了她一下,這才將人敢開,瞧著慧安那張挂著淚痕的小臉,挑眉道:“覺著委屈?”
慧安能不委屈嗎,簡直委屈大發了!聞言便再次控訴地瞪著他,道:“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關元鶴聞言卻是挑了挑眉,眉宇間竟閃過深思,接著便一臉認真的點頭,竟道:“嗯,我是欺負了你,既如此我負責便是,明兒便請人到侯府提親。”
慧安見他這般無賴,險些以?瞧花了眼,死死瞪著他半晌才氣得面頰漲紅,跺腳道:“誰要你去提親了,誰要你負責了,你便是提了我也不嫁!”關元鶴瞧她惱了,倒是頗有愉悅地挑起了唇角,他這會兒心情暢快啊。自是暫且勉強著叫自己容下了慧安的這句氣話。只從胸腔間溢出一聲低沈的笑來,道:“嫁不嫁可是由不得你的,這曆來婚姻大事講求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個守規矩的,也希望將來的妻子能知禮守矩,至于這不嫁的話。以後還是莫要說了。”
慧安聽他說出這樣的鬼話來,當即無言以對,她從來不知道這人也可以無賴成這般,簡直比那胡鬧的錢若卿更要可惡幾分,對上這樣的關元鶴,慧安完全落敗,鼓著兩個腮幫子生悶氣。
倒是關元鶴瞧她哭得一張小臉慘兮兮的,心中生了憐意,探手入懷,可慧安如今便如驚鳥,見他如此直嚇得往後一跳,關元鶴瞧著好笑,也不理她自懷中摸出一個猩紅色緞布包來遞給慧安。慧安瞧了瞧他,又瞧瞧那布包卻不敢接,由不得問道:“這是什?東西?”誰知關元鶴竟一臉戲?吐出兩個字來:“聘禮。”慧安再次被氣得無言以對,深吸了一口氣才怒道:“你不是最守規矩的嗎?”關元鶴沒有接腔,只將那布包又往她眼下遞了下,道:“先打開看看。好東西,你若不接將來定然後悔。”
慧安今日已被他戲弄得一個頭兩個大,見他面色認真便接了那錦包,觸手極厚不由就面露狐疑。待她將那猩紅的錦緞包打開,卻見裏面厚厚一疊的竟全是聖通號的銀票,張張面額都是一樣的千兩大票,慧安登時便傻了眼,這回真真相信這是聘金了。登時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只她還未曾發作,便聽關元鶴又道:“這些是前些日我從曆城知府李百年的管事手上劫來的,若然你瞧著這聘金不入眼,還給我便是。”
慧安聞言當即就愣住了,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恍然過來,登時便抑制不住笑了起來,由不得將手中銀票抓的緊緊,捂在懷中,目光亮晶晶的瞧著關元鶴。她這會子哪裏還記得方才的氣悶,高興都來不及了。想到懷中抱著的是孫熙祥視如眼珠子般的銀錢,想到他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費、盡心機轉移的侯府財?如今竟兜兜轉轉地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不知他面上的神情該有多精彩,不知他會不會被氣得直接栽倒。原先她和舅舅便想了不少法子想弄回這些銀錢來,不叫孫熙祥得了便宜,只一直也沒能想到妥帖的,接著便就得知了孫熙祥放印子錢的事。當她知曉此事時心中便極?高興,這銀錢雖落不到在自己手中,但到底也沒能便宜了孫熙祥啊。就算是被朝廷查收了她也願意。
可慧安沒想到如今這些銀錢竟能重歸侯府,這可真是出門遇到了天降金子的大好事啊,任誰也能笑得歪了嘴去。慧安此時再瞧關元鶴那可真是哪哪哪都順眼,由不得笑意越來越不能控制,彎著眉眼問道:“你是怎?做到的?”
關元鶴見慧安笑得一臉討好,登時那心裏的滋昧就不對了,怎?他往前靠便叫她哭得像是遭了劫,如今一疊破紙一些臭錢倒是叫她笑得如此開懷。他譏笑了一聲,這才道:“不過是做了個套,誘你那父親跳進去罷了。”言罷卻不理慧安,轉身就走。慧安心裏樂,自不會與他計較,將那銀票又瞧了瞧,這才慌忙著包起,毫不客氣地揣進了懷裏,心裏想著,罷了,瞧在這?多的銀子的份上,今兒姑娘我就大度一回,原諒某人的不規不矩吧。她心中著實好奇啊,揣了銀票這便快步去追關元鶴。
關元鶴聽到身後動靜,勾了勾唇,待慧安跟上卻又板起了臉,邁著大方步住街上走。經這一番折騰,本就少人的街巷上更加清淨。攤位收去了不少,路上瞧燈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兩人踩著一地的紅光一前一後走在街上。
慧安這次倒是跟的緊,瞧著關元鶴便再次問道:“怎?做的套?”
關元鶴見她目光閃動,晶亮有神,便?了手,挑了挑眉。慧安登時便紅了面,但心裏癢癢啊,故而將心一橫,便將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中,幾乎立刻她的手便被他包住。接著她被他拉著繼續朝前走,只她的心卻由不得砰砰跳動了起來,倒是有些無心再糾結方才那個問題了。
大輝本就民風開化,今日又是每年最旖旎的節日,似乎本就是?情人們准備的。如今街上清落落的,路人卻多是不願過早分離的小情人們,不時便有那一兩對舉止親近的男女像他們一般拉著手經過。
慧安被關元鶴拉著,隨著他行了一段路,這才微微晃了下他的胳膊,道:“你還說不說啊!”
關元鶴瞧她一眼,便道:“我早知李百年貪墨一案會被翻出來,又知那王管家在京?李百年籌措銀兩。那日聽聞沈童說起此事,便想法子將李百年收印子錢的事給劉侍郎府的庶孫劉力行透了個氣兒。那劉力行是個嘴碎的,又極其懼內,遇事皆詢其妻。這銀子一到王總管手中並未出城,他便偷偷運到了我的別院。”
那日慧安和沈峰怎?都想不明白被孫熙祥放出的印子錢去了哪裏,故而當知道孫熙祥丟了印子錢後竟到秋蘭院打了杜美珂母女,他們便想這事十之八九和杜美珂有關聯,最後倒真叫慧安查出,是杜美珂從劉侍郎府中聽到的消息才勸說的孫熙祥。沈峰當時便覺這事透著蹊?,那劉侍郎並非平王近臣,按理說此時正值平王諄王爭鋒厲害之時,李百年的管事行事不該如此毛躁,竟叫劉侍郎這樣的人家都得知了這等機密之事才對。退一步,便是劉侍郎家得了平王青眼,真知道此事,那也不可能弄的連一個無作?的庶孫都知道此事,後來更是傳到了杜美珂耳中。更何況那?大筆銀子突然失蹤,當時負責抄銀的官兵那?多,不可能做的幹幹淨淨的,誰也沒這?大的能耐一手遮天,這事分明就不對勁。
如今慧安聽了關元鶴的話才知,這事竟一開始便是他給孫熙祥下的套。怪不得那印子錢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戶部竟是一點都未察覺,卻原來這銀子根本就沒能出京,早被截下。
關元鶴沒說那王管家?何肯乖乖聽他的話,也未說他從何處知曉李百年之事的慧安便也不問,只笑著道:“你怎知劉夫人會將此事傳到侯府來?又怎知杜美珂會勸孫熙祥放這印子錢?”關元鶴聞言卻給了慧安一個爆栗,道:“我又不是神,如何能預知此事。我只是知那劉三夫人是杜廖庶女,且現下和你府上那位姨娘還有來往罷了。你那父親是個蠢的,若不上套我自會用別的法子”。
這倒是,隨便尋個人給孫熙祥透個氣,勸上兩句,此時她那父親正心急如焚,聽聞這事十之八九還是要入套的。
慧安聞言便笑了,她知關元鶴是欲順道連杜美珂也算計進去,這才轉了個彎兒,心中豈有不感念的道理?當即也不扭捏了,璀璨一笑便緊緊回握住了關元鶴的手,紅著臉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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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同遊燈市
關元鶴捏住慧安的小手,察覺到她反握住自己的,不由心生愉悅,見她低著頭脖頸又紅成一片,他便挑唇一笑更緊的握住她的,拉著她往前走。關元鶴不說話,慧安心中羞澀自也不會多言,兩人便這?拉著一路沈默走在街市上。慧安倒也未覺著?尬難受,反倒有股淡淡的安定和甜蜜在慧安心中滋生。
街上的行人愈少,攤位也多已撤去,只那些挂著的花燈卻是徹夜長明的,方才和文景心她們一路走來因人多擁擠,需不時躲避路人,瞧燈也只是瞧個大概。這下四野清淨慧安自免不了好好地觀賞一番。倒是不知不覺的,已陪著關元鶴穿了兩條街。
待慧安回神時卻發現周圍竟熱鬧了許多,卻原來沒一會兒功夫他們竟已行到了太坊街,慧安一愣,瞧了眼關元鶴心裏倒是有些好笑。只道這男人還真真是小心眼,方才被涼了,選會子還非要將她再拉到這裏來找回場子不成?
鳳安燈市每年尤以正德街和太坊街兩處最?熱鬧,因朝廷每年會在正德街的朝陽樓上舉辦與民同樂的各種慶祝活動,再加上正德街上本就是各種珠寶、綢緞、大酒樓這些輔子的聚集之她,是有錢人多活動的地方,故而每年往正德街上的官家夫人小姐們,以及前往湊熱鬧的百姓們都是不少。
這太坊街上卻多是百姓彙集之處,燈籠雖不及太坊銜那邊制造的華貴,但卻也不乏圖樣新穎,做工精細的。這邊離朝陽樓不算近,朝陽樓那處的混亂卻是未曾波及到這裏來,街頭雖不能說熱鬧的緊,但也是歡聲笑意不斷,各個雜貨攤位、燈籠攤位前都有主顧光顧,那百戲雜耍之處也是驚呼叫彩聲此起彼伏。
慧安曆年都是和文景心在正德街那邊遊玩,倒是從未來過這太坊街瞧燈。她見這裏多是穿著布衣頭戴木簪銀環的百姓之家,一對夫婦多是拉著幾個孩子一起遊街,倒是顯得生活氣息極足。慧安好奇的四處亂瞄,見那邊一個孩子哭喊著非要父親予他買一把裝飾小匕首,那父親嫌太貴由不得打了孩子一巴掌,這便惹得身旁婦人忙將孩子護在了身後,沖著自家男人吼了兩聲,那男人面色一赧最後竟乖乖付了銀子,一家三口這才說笑著走遠。
慧安瞧著這些不知不覺就眉眼染笑,偷瞄了眼關元鶴,道:“你怎?會想著到這裏來?”
關元鶴聞言瞧向慧安,見她一張笑臉在燈影下發著柔和的光,一雙眼睛清亮愉悅,不由便也挑起了唇角,道:“以前母親每年都帶我到這裏來,後來母親離世,我常年不在京中,說來這卻是長大後頭一回再來這裏。”
慧安卻是一愣,關元鶴五歲喪母,她原以?在他的記憶中對母親的印象應是極?模糊才是,倒不想會在此時此地聽他提起母親。見關元鶴目光透著傷痛和追憶,想著他帶自己到這個對他來說充滿美好回憶的地方,慧安再一次覺得他的心就在那裏,卻原來走近並不很難,至少他是願意讓她一點點去了解他,靠近他的。這應該是個很好的開始,慧安想著再憶起同樣過早離開自己的母親,由不得握緊了關元鶴的手,笑道:“我很喜歡這裏。”
關元鶴見慧安用她纖弱的小手包裹著自己的大手,目光中透著一股暖意的安慰,雖覺有些好笑,但卻也知她心意,不由便挑眉道:“這裏有些花燈卻是正德街那邊瞧不到的,你瞧瞧可有喜歡的。”
慧安往年逛燈市都要買上幾盞特別喜歡的回去把玩,今年卻是瞧的多,一盞都還沒買的。聞言忙彎著眼睛一笑,這便拉著關元鶴逛起了燈籠攤位。慧安最後選了一盞繡著百戲人才物的走馬燈,燈走動起來畫面連成一幅百戲圖,倒也趣味十足。兩人又逛了一會子便見前頭一盞大燈塔下一群男男女女正在玩牽?(即拔河),玩的卻是和尋常的牽?不同。
平日大輝的牽?是男子和男子撥扯一根繩子,比誰力氣更大,而這裏的牽?卻是繩子一端站男子,另一端被女子拉著的,這女子的力氣自是比不得男子,這牽?卻是玩一個趣味的。
慧安但見這邊十多個男子並排站著手中拽著繩子,而那邊卻是各家的媳婦死命扯著另一頭,有的帶了孩子的,孩子們還在一邊喊著叫娘親們使勁拉,有的孩子卻已經跑去幫娘拽著繩子。
這邊男子們反應也是不一,有的故意放水叫自家媳婦將自個兒拉過去討好媳婦的,卻是惹得觀看者嘿嘿直笑,直道這定是個懼內的。也有那男的時兒扯下那邊,時兒拽下那邊,卻是惹得自家媳婦不得不跟著繩子來回跑動,直氣的兩頰通紅。更不乏那猛然使勁將媳婦直接拽過來摟入懷中,暖玉在懷哈哈大笑的,自然也有那拉的松開繩子害的媳婦大摔一跤,他卻瞧著有趣揚聲而笑的,不過慧安約莫著這害媳婦摔倒的只怕晚上回去免不了要睡那涼炕頭了。
正德街那邊多是注重禮儀的富貴人家,慧安卻是從未見過這等玩法的,瞧著著實有趣便也拉著關元鶴跑過去瞧,瞧著瞧著不免捂著嘴咯咯直笑。她和關元鶴本就是女的嬌,男的俊,皆是一等一的模樣,又穿戴不俗,尤其關元鶴那是不管站在那裏,混在怎樣的人群中都叫人無法忽視的。兩人一過來,很快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倒是惹得圍觀之人頻頻往他們這邊瞧,沒一會便有人起哄著吆喝叫兩人上場。
慧安身旁站著的媳婦已從地上拾了一根繩子往慧安手中塞,笑著瞅瞅她又看看關元鶴,道:“姑娘快接著,這小兩口過日子拉拉扯扯才紅火!”
慧安今日已是第二回被指和關元鶴小兩口了,聞言真有些哭笑不得,只她見大家起哄著非要他們上場,又早就注意到不少姑娘往關元鶴這邊瞅,目光含春,兩頰?紅的,她心裏本就吃味兒,如今?人一起哄,她也不是那喜扭扭捏捏的人,當即便也不推辭真就接過了身邊婦人往她手中塞的繩子。
?人見她如此倒是喝彩著叫了起來,一時這邊又吸引了不少人。
關元鶴見慧安接了繩子,倒是勾唇而笑,難得小美人兒竟有心叫他吃豆腐,推辭的那是傻的,他當即便用腳尖一挑,接過那頭的繩梢兒拽在手中,這便大刀闊步地走上場站在了男子那端。二人一上場,那些本還鬧騰騰拉扯著的男女們倒是不少已停了下來,都瞧了過來。長的好看的人誰不愛看,這要是兩個天仙般的人物在當?做那摟摟抱抱的風月之事,嘿嘿,這?養眼的事那可不多見,自是要好好瞧瞧的。
慧安本不覺著怎?,這下被人們用?昧的眼光盯著,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只她從不做那半途而廢臨場逃跑之事,深吸了一口氣這便整肅面色,端端正正地紮了下馬步,將繩子一抖一扯,兩臂一前一後已死死拉住。這套動作雖是簡單,可她做來卻是行雲流水,隱含一股英氣和力量感,叫人一瞧便知是個習過武的。登時人群一愣之下,紛紛喝彩,眼睛瞪得是更大了。
慧安一使力關元鶴便也單手扯住了繩子,兩人先是一番你來我往的較量,接著竟是慧安先使了詐。卻是她忽而仰頭沖關元鶴狡黠一笑,同時竟猛的松開了手中的繩子。慧安的力氣雖和關元鶴沒可比性,但也著實不算小,故而關元鶴單手扯住繩子卻也是用了極大力量拉扯著的,他哪裏能想到處在弱勢的慧安會突然松手,由不得便一個空裏踉?著退後了兩三步才再次站定。
處在拉鋸弱勢的人還率先松手,這不是找摔是什??見慧安松手身體往後倒,人群由不得一陣驚呼,卻見慧安後仰的身體竟靈巧地在空中做了個輕忽的反轉,騰空之即卻是又拽住了那遊動的繩梢兒,接著落地時已是再次兩腿交錯用力將繩子繃直。只她瞧見關元鶴竟只是被帶的退了兩步,連個狼狽樣子都沒顯出來,不由得就有些失望。
倒是一旁觀看的人群不想竟會出現這一幕,一愣之下紛紛喝彩起來,尤其是那些方才受男人們戲弄了的女子們,只差沒奔上來抱著慧安親上兩口了。慧安突然松開繩子,關元鶴卻是一驚,見她在空中騰挪鬥轉,猶如一只翩飛的輕盈蝴蝶,由不得目光閃過驚豔。
只這丫頭竟敢戲弄自己,這卻是他不能忍受的,見慧安再次抓住了繩子,他便展開了反擊。拉著那繩子便東扯一下,西拉一下地玩鬧了起來。慧安知曉一次不成,便就再難反擊了,只關元鶴如此拉扯,她倒是也不怕,當即便跟著那繩子的力道做出各種旋轉動作來,時而被抖動的繩子帶起淩空飛舞,時而跟著繩子旋轉遊走,動作間既充滿力量,又頗?優美,既似武術招式又像隨繩起舞。卻是比方才被男子們拽著東倒西歪、糗態百出的女子們要有看頭的多,登時引得圍觀之人喝彩聲一陣陣響起。
關元鶴瞧著慧安在自己那繩子的引領下竟跟著繩子起舞,瞧著她那輕盈的姿態,美妙的動作,再加上她玲?的身段,嬌媚的長相,只覺著紅燈之人佳人動如雲雀,舞若朝霞,只叫他瞧的移不開眼。只她這般模樣卻是萬沒叫他們多瞧的道理,故而片刻他便趁著慧安再次扭轉腰身之際,兩臂用力使勁一震手中繩子,慧安只覺手腕一酥麻,當即手中繩子便脫力而去,她心一驚,接著便覺腰間被什?東西纏住了。
然後她整個人便被腰間的力道帶去,被扯得飛了起來,她嚇得忙閉了眼,來不及驚叫已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周圍一靜之下爆發出各種?昧的哄笑聲,更有那些男子吆喝著叫關元鶴當?親慧安,慧安只羞得將頭不住往關元鶴懷中鑽。好在關元鶴也不是那沒分寸的,抱了她當即便也不搭理那些起哄的人大步便離開了這處。
待走到無人處,他才將慧安放下,瞧著從頭紅到腳只差沒一頭栽進衣領中的慧安,他揚眉而笑,道:“這會子知道害羞了。”
慧安心中本就羞得不行,如今又被他調侃,由不得?頭瞪了他一眼,這才有些後怕的道:“不會被人瞧見吧?”
關元鶴聞言卻沈了臉,譏?道:“瞧見如何?”
慧安見他這般態度,倒是有些心安了,這地方離皇城極遠,曆來都是龍蛇混雜之處,起碼她長在京城兩世便從來沒來過,應是不會有熟人才對。更何況瘋事都做下了,這會子再去擔心被人瞧見卻是晚了,慧安想著倒摸著鼻子笑了起來。
如今時辰已晚,兩人便也未再玩鬧,關元鶴送了慧安到正德街頭,慧安卻見鳳陽侯府的馬車已停在那裏,冬兒幾個正站在馬車下焦急地瞧著,見她過來這才松了—口氣,天知道方才在朝陽樓下她們聽到有個自稱關府小?的男子叫她們在正德街頭等人時心裏有多疑惑擔憂,如今見到自家姑娘滿面?紅的過來,雖是心中依舊疑惑,但好在將人尋回來了,只能暗念一聲佛祖保佑,將自己姑娘先拉回去再行逼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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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弄清楚
慧安回到府中自是免不了被方??和冬兒幾個一番逼問,只冬兒幾人方才在正德街口見威名赫赫的關大將軍送了她們姑娘會來,又見自家姑娘一臉?紅,滿目嬌羞便猜到怎?回事了,可她們怎?都弄不明白姑娘和關將軍這是怎?……看對眼的,她們做?貼身婢女竟是一星半點都沒察覺!她們早已憋不住想要將此事刨根問底兒弄個明白,待關元鶴一離開這便齊齊圍上了慧安,只可惜卻被慧安以累了要休息?由擋在了車外。如今回到榕梨院慧安卻是躲無可躲了,也因?這事沒什?可瞞的,故而她便將和關元鶴的幾次相處一五一十地做了個交代。
別的事情還好說,只那次在宮中她被關元鶴所救之事,方??知道,可冬兒四個卻是不知道的,聽慧安道出這其中曲折來,想著當日的種種驚險,她們免不了嚇得面色蒼白,將孫心慈又給惦記上了。
方???覺得關元鶴好啊,那文二公子雖也好,但卻有家族牽絆著娶不了姑娘,便是真將姑娘娶回去,姑娘也免不了遭公婆不愛。但這關元鶴不會啊,關大將軍早已建功立業,雖說這婚姻之事講求父母之命,但關將軍卻絕對能左右自己的親事的。便是姑娘嫁過去真不得公婆寵愛那也沒關系,一來關相爺一個大男人不會插手內宅之事,便是不喜姑娘也不會表現出來。再來如今的官夫人崔氏那是繼室,繼室夫人雖說也要尊?嫡母,但總歸是隔著一層的,她不算是正經婆婆啊,這沒有婆婆的日子可是要過的松乏的多啊。故而方??不由捏著慧安放在桌邊的那厚厚一沓子銀票,笑得面若菊花般燦爛,心想著,這回准錯不了,這還沒當上侯府姑爺呢,就上趕著插手自家姑娘的事,?姑娘出了這?一口氣。那等姑娘長成水靈靈的美人兒再嫁過去,沒有不疼著愛著的道理,果然還是年紀大點的知道怎?疼人啊。
慧安自然不知乳娘心裏早已經將自個兒給賣了,她還在懊惱著方才在街市上沒能把心中想問的話都問個明白,這會子倒是想起來了,只可惜已錯過了時機。
慧安在想著,門簾被打開,卻是春兒將童氏迎了進來。
“姑娘,舅夫人瞧您來了。”
慧安忙欲掀開被子下床迎接,童氏已進了內屋,快步到了,抓著慧安便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個遍,惱聲道:“你這孩子也真是,怎就那?不注意,什?事都上趕著往前沖,若是叫那火柱子砸到,或是叫那大蟲給抓到可怎?是好?!”她見慧安無事,這才在床沿上坐下,道:“怎?出了這?大的事你倒不往西跨院送個信兒,若非你表哥們回來說起,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
慧安聞言倒也不奇怪幾個表哥會知曉此事,只怕這會子功夫朝陽樓前發生的事早已傳遍京城了,見童氏一臉心疼,慧安往她懷中依了依,笑著道:“我這不是沒事嘛,何必再叫舅舅和舅母再擔心一場。我估摸著這會子舅母也該休息了,這才想著明兒再過去也是一樣,倒不想還累得舅母跑一趟。”
童氏撫摸著慧安的頭發,笑道:“知道會叫人擔心還敢這?任性行事,也不知道多照顧點自己。你那幾個表哥還未回來,舅母哪裏能躺下了,倒是你舅舅聽聞這事一骨碌便爬了起來,後腳就要到了。”童氏聲音剛落,慧安便聽到外頭傳來沈峰重而快的腳步聲,接著他便在外間嚷了起來:“咋樣,安娘沒傷到吧?”慧安心中過意不去,忙笑著道:“舅舅,安娘無礙,叫舅舅挂心了。”童氏拍了拍慧安便起身出去,她勸慰了沈峰幾句,沈峰見慧安無事,這大晚上的便也不在此多留,他擔心慧安受了驚嚇,便交代童氏好好哄哄慧安,自己出了榕梨院又回了西跨院。
童氏尚未進屋便被方??攔住耳語了幾句,方??說的自是關元鶴拐帶自己姑娘的事兒,童氏聞言目光也是一亮,呵呵一笑拍了拍方??的肩頭,這便進了屋,她揮手叫冬兒兩個出去,這才又坐到了床上盯著慧安就道:“他可曾說了何時來提親?”
慧安聞言一愣,接著便羞紅了面頰,暗道方??可真是……她垂下頭扭捏半晌,這才道:“誰要他來提親了,我……還沒想好呢。”童氏面色當即便是一沈,?手便打了慧安一巴掌,恨聲道:“你這丫頭,沒想好你早幹什?去了!如今都跟著人家逛了半個京城,什?便宜都叫人占盡了倒來說這話!這事由不得你,你既是心裏中意,就別做這扭捏之態。他若不來提親,舅母便叫你舅舅打進關府去。”
慧安聞言面色更紅了,只她說沒想好卻也不是扭捏作態,是真的心有顧慮。一來她心中還惦記著襲爵之事,她害怕關元鶴對此有別的意見。再來,從前世她知道自己極?擅嫉,根本容不下丈夫的其他女人,現在關元鶴的府中雖是沒有通房小妾,但是慧安卻弄不清楚這人對此事到底是何種態度。另外關元鶴是常年帶兵在外的,大輝朝廷曆來的規矩,帶兵出征的大將家眷是一定要留在京城的!這將來兩人就免不了要長期的兩地分居,她可不想自己在府中幫他鞏固內院,?他擔驚受怕,而他卻在外面養著小妾,凱旋時再帶個大肚子婆娘回來,叫她充賢惠給別個女人的孩子當嫡母。這前一件事慧安早已想著要問關元鶴的,可方才在街市上竟腦子一暈將這事給忘了個幹淨,只這後一件事慧安卻是無法問出口的。她也知童氏說的沒錯,既是早沒想好就不該做下今日的事來。可她到底是個沒出息的,被關元鶴兩下一哄竟就失了方寸。只是今夜之事慧安既是做了,心中倒也未生出悔意。若關元鶴堅持叫她放棄爵位,那不管她的心如何,這樁親事她是定然不會應允的。她對自個兒很了解,前世只?李雲昶而活,今世即便在對關元鶴的情感上存著一分清醒,但喜歡了只怕又會是一輩子的事,若這親事不成,她守著這份感情過日子便好,今日之事便當個念想吧,也算是對自己有個交代。當然若關元鶴願意支持她襲爵,那她自願意遁著自己的本心,給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
慧安想著便與童氏說了襲爵之事的想法,童氏聞言一歎,?手將慧安垂散在耳邊的碎發攏在耳後,愛憐的道:“難?你這孩子了,此事舅母叫你舅舅去問過他。其實襲爵之事你也不必如此挂在心上,瞧著舅母都心疼了,如今事態不比你母親那時了,這女子襲爵到底與禮制不合,你娘那時候一來是她又戰功在身,再來也是你祖父積威還在,這才能順順當當的承襲了爵位。可如今,既然皇上有心要剝了鳳陽侯府的爵位,你又如何能擰得過聖意。便是丟了爵位,相信老侯爺和你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你的,只這侯府的家?你管理好,將來把日子過好了,你母親也就高興了。”
慧安聞言卻搖頭,目光堅定地道:“能不能成我是定要試試的,祖父一生征戰受傷無數,這才拼了個這鳳陽侯的爵位,祖父他不到古稀之年便早早離世也是因?宿傷所致,我豈能試都不試便放棄,再做一回不孝的。”
童氏見慧安如此,想到沈強和沈清皆不長命,不由心中傷感,一時間倒是沒注意慧安口中的“再”字,半晌她才笑著道:“行了,舅母說不過你,此事依你便是。只這關將軍舅母瞧著是個難得的,你若真錯過,將來可別哭鼻子!”
慧安聞言渾身一臊,接著還是湊近童氏耳邊羞答答地說了兩句,童氏聽罷怪異地瞧了慧安一眼,這才寵溺著道:“你這丫頭真真是個主意大的,這事好辦,也不必叫你舅舅派人去問了,舅母探探你二哥便能知道。你且快休息吧,今兒也是受了驚嚇了,別再病了。舅母也回去了。”
童氏說著起身,見慧安欲下床送她,忙按著她,又搖頭笑了兩下,惹得慧安一臉漲紅,這才扭身出了房。慧安見她出去,不由捂住發燙的面頰將腦袋埋進了被子中,她叫童氏打聽的卻是關元鶴在邊疆可有妾室的事,也難怪童氏瞧著她一臉的怪異了。哪裏有姑娘尚未定親,就惦記著這種事的……只是這是不問清楚能行嗎,今世的她再不想嫁的糊裏糊塗了,該問的該爭取的她都要努力做到。這樣便是將來兩人還過不好,至少不會留下遺憾。
而此時的春韻院中,孫熙祥將手中的湯碗狠狠擲出,那粉彩官窯的湯碗碎了一地,他猶且覺著不解恨,用手使勁捶了兩下床沿這才喘息著,捏著手中一張薄紙發起抖來。
那紙上用詞極?委婉得體,通篇敬詞,寫的卻是這些年來他做下的大小不?人知的醜事髒事,信沒落款,末了只說翌日必定有人來府中拜訪,有事相求,還請他大行方便之門。至于究竟所求的是何事,心上卻是一句未提的。用這樣恭敬的口氣來寫警告威脅的內容,若非這信是寫給自己的,孫熙祥一定會大笑三聲。只是如今他捏著這封警告信,只差沒有氣的吐血三升了。他如今真真想弄清楚這寫信的人究竟是誰,到底和自己有什?大仇,又要他做什?事!這些問題在他心中抓來撓去的,孫熙祥這夜只怕是別想合眼了。
而清風院的關府中,關元鶴回府直接到了關老太君住的福德院,定國夫人近前伺候的姜??忙迎了進來,見關元鶴手中還提著兩個紅木雕花盒子,一手則拎著一只做工精細的福祿壽八面走馬燈,忙笑著道:“三爺可算回來了,老太君這都念叨好幾回了,就等著瞧三爺今年給她老人家帶什?好物件回來呢。”姜??說著忙上前接過關元鶴手中的東西,瞧著那盞精巧的走馬燈道:“這燈瞧著喜慶。”
關元鶴聞言微笑,問道:“祖母可躺下了?”姜??便到:“一直等著三爺呢,到底是年紀大了,這會子許是累了剛躺下說是要眯下眼,叫老奴等三爺回來好叫醒她。”
關元鶴聽罷卻擺手停了腳步,道:“既是祖母休息了,那我明兒早上再來請安,勞??晚上精心伺候著了。”他言罷正要轉身便見一個身材高挑、五官精巧的丫鬟挑簾出來,笑道:“老太君醒來了,喚三爺進屋說話呢。”
待關元鶴進了屋,定國夫人已披了件暗青色栗色點金的豹皮鑲邊兒的襖子,正的靠在藕荷色碧紋福字的大引枕上靠門口張望。關元鶴剛進內室,她便笑著道:“你往常最不愛熱鬧,今兒怎一出門倒不回來了。秋蘭,快去把廚上溫著的桂圓八寶燕窩湯端來。”姜??聞言便笑,道:“老太君這一顆心啊,全都偏到三爺身上去咯,那湯不用老太君吩咐,巧萍早去端了。”
關元鶴在丫鬟搬來的毛皮椅子上坐下,和定國夫人沒寒暄兩句,方才迎出去的丫鬟巧萍已端著個鎏金邊的蓮花托盤進來,其上一只翠玉金口碗裏面盛著的正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巧萍眸光低垂將粥棒到關元鶴身邊,福了福身道:“三爺快用碗熱粥吧,老太君一早便叫奴婢們准備上了,熬得極香粘。”
定國夫人問起今日朝陽樓發生的事,關元鶴正和她說著,聽聞巧萍的話這便端過那粥,二話不說沒一會便吃了個幹淨。對老太君的好意他是從來不會拂了的,用罷將翠玉碗遞給巧萍,便又瞧向老太君,道:“淳王殿下已經被送進了宮,想來不會有礙。孫兒當時不在那裏,具體怎?回事也是不清楚的。”
定國夫人聞言便是一歎,沈默了一下才道:“這大好過日的卻發生這樣的事,哎,想來皇上心中……可憐天下父母心,你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這眼看著就要出去了,你的婚事可不能在拖下去了,祖母已經……”
她正說著,關元鶴卻突然?頭道:“祖母不必?孫兒擔憂此事,孫兒心中已有主意,還想請祖母成全孫兒。”
定國夫人聽他那話中的意思竟是有了中意的姑娘,她聞言便是一愣,接著才笑了起來,拉了關元鶴的手,道:“快跟祖母說,這事哪家的姑娘好福氣,叫老婆子這眼高于頂的孫兒瞧上眼了?”
關元鶴倒是被說的面色微紅,抿了下唇,這才道:“祖母前些天也是見過的,就是鳳陽侯府的沈小姐。”
定國夫人聞言是真的愣住了,半晌沒弄明白關元鶴這說的是誰,她心中自是知道慧安的,但在她看著慧安還是個沒長全的奶娃娃啊。大輝的姑娘一般過了十歲便可以議親了,出嫁卻基本都在十五六歲間,只民間的姑娘出嫁早,有的十二三便嫁了人。這沈家的丫頭雖是也到了議親年紀,可她這孫兒瞧上了慧安,還是叫定國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在她想著,孫兒若瞧上了哪家姑娘,那姑娘起碼也得及笄長開了,才有這等本事啊。
她這一愣,關元鶴倒是以?她不喜慧安,頓時便微了眉,覺著這事麻煩了。他正心中不安,便見定國夫人揮退了左右,竟拉著他的手,直勾勾盯著他,道:“錦奴啊,你跟祖母說實話。你是不是對人家姑娘做了什?,被人瞧見了,這才……”
關元鶴聞言哭笑不得,他對人家姑娘確實是什?都做了,只定國夫人意思她卻是聽明白了。她是在懷疑慧安對自己用了手段!對定國夫人的猜測關元鶴真不知該氣該笑,但若是叫祖母心中有此誤解,那可是大不妙。他忙正色道:“孫兒是什?人祖母能不清楚,若然不是真心喜歡,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是個死字,祖母快別亂想了。”他這話說的卻是露骨的,之所以這般明白的說出來,一來是不想自己最敬重的祖母對慧安?生誤會,以後不喜她,再來也是自己出征在即,他也希望在京祖母能照看慧安一二。
只這話說出,他卻也微紅了面。定國夫人想著關元鶴的性子,在瞧他那神情還有什?不明白。
她努力回想了前些日子慧安到府中拜訪時的情景,想著她的舉止摸樣模樣,倒是覺著這事不難理解,連太公主那般的厲害人物都真心贊慧安是個聰慧的,想來自己的孫兒瞧上那姑娘也不是全然沒道理。
不管怎樣,這孫兒有了中意的人,這可是大好事,定國夫人不由撫掌一笑,忙大聲道:“秋蘭,快,快去請大夫人過來。”
關元鶴一雙深眸將慧安定定鎖住,絲毫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對慧安不盡不實的話他是半點都不信。自發現自己對慧安的那點心思後,他便控制不住去想那日在瑞門慧安瞧見有人對李雲昶不利後所靠現出的激動神態來。他是個擅長察言觀色的,慧安的那點道行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此事他早有心弄個清楚,只沒想到今日竟再次叫他見到慧安以身?李雲昶遮擋危險,這叫他心中如何不疑,如何不嫉?!只他瞧著慧安流淚,用她那一雙清亮亮,水潤潤的眼睛控訴地盯著他,心裏還是軟了一些,挑眉道:“不准哭!你還有理了!還敢倒打一耙了!有無資格質問與你,那不是你說了算的!今日你必須給我說個清楚,別想要什?小聰明,左頓而言他!”
這是關元鶴第一回用如此冷峻的對待慧安,以往他雖態度差,雖面色冰冷,但那股親近之態卻還是能叫她感受到的。慧安心裏打了個冷顫,只這事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認下的!故而慧安哭的越發委屈,掙紮的便?手去推關元鶴,叫嚷道:“我不就是沒有父親母親撐腰嗎?一個兩個的都來欺負我,不是被人說粗野,便是被人取笑貌若胡姬,家裏父親不疼我,想方設法全是?了謀奪侯府家?。庶母庶妹日日用陰毒的眼睛盯著我,不擇手段的要毀我名聲,恨不能我當即死掉。外頭那此簪纓世家的夫人小姐們都瞧不起我鳳陽候府,明裏暗裏的罵我是胡人生的賤女!好啊,都來欺負我是個沒人管的孤女!如今倒好,連清謄也要被人質疑了,你若是真懷疑了什?,大可掉頭走人,哪個還攔著你不成?誰稀罕你找誰去,姑娘我生受不起!”
她見關元鶴氣的渾身發抖,張口欲言,便又道:“你自己說,你這般疑心與我可曾真個是將我敢在了心上?若你有半點看中之意,上回在威欽侯府便不該那般戲弄與我,現在也不該這般欺辱我,還抓著今日之事懷疑我,發作我!對了,你從未說過將我放在心上了,那倒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不是在你瞧著,我也是那可以任人欺負的孤女,誰想戲弄都沒關系,就因?這張臉,是不是你也將我當成那楚館……”慧安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關元鶴捏住了下巴,卡斷在嘴中。他本是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卻被慧安這般弄的無處發泄,再見慧安越說越不像話,越說哭的便越厲害,倒是氣消了一半,目光也幽深了起來。
他定定的瞧著慧安,但見漫天的繁星,遠處的燈火,清輝和紅光的淡淡光芒流瀉在她那張被淚水清洗的白淨小臉上,照在她那一頭烏黑而篷松的秀發上,沾染了淚光如雨後海棠般的小嘴上,因被迫?頭而被拉出的曲線憂美的脖頸上,還才她因情緒激動上下起伏著的胸膛上。那已顯婀娜的體態,曲線起伏的身段,因?手推他而翹起的臀部,還有他手下玲?纖細的水蛇小腰,關元鶴聞著從慧安身上散發而出的少女暖香,不知不覺便被蠱感了,只感一陣的口幹舌燥。他腦中回放著方才在朝陽樓下瞧見的那一幕她單簿的身影,背後是烈烈燃燒的火光,身前是凶猛龐大的野獸,她俏生生立著笑?如花。那一刻她明亮的面龐,純粹的笑容似一下子比那漫天的火光更加明亮炙燙,比那漫天的明燈和星辰更加耀眼,叫他覺得一陣炫目。只想著這些他心裏卻是又翻騰起一股嫉意,又聽慧安說出叫他走的氣話來,這便再不多想只聽從心意,目光一深,將頭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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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 ※ ※ 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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